第486章:原王瑤

第486章:原王瑤

智瑤必須承認這是著實沒有想到的事情。

若是有事先預料到,哪怕只有極小的可能性,說什麼也不會讓熊中出現。

事情發生之後,智瑤只能無奈地想道:「這很楚國!」

不管楚國是怎麼亡的,他們的歷代國君之中確實沒有孬種,哪怕是被罵極度愚蠢的楚懷王被騙被抓,事後依舊錶現出足夠硬氣的一面。

然後,事情已經發生了,接下來會怎麼樣?

楚君燕霍地站起來,想說點什麼,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用發抖的手指著熊中的屍體,再做出掩面的手勢。

能說什麼呢?

天下態勢發展到現如今,誰不知道原君瑤有兼并諸侯達成「一天下」的野心。

列國朝堂心知肚明的事情,偏偏不能傳得舉國皆知,要不然事態的發展會變得更糟糕。

現實就是楚國被打殘了,哪怕楚國、越國和宋國依舊結盟,短時間內該打不過原國還是打不過。

熊中的自戕一定會讓楚國人更加痛恨原國,不能說完全沒有作用,只是當前胳膊掰不過大腿。

列國君臣現在最想要的是拖時間,無論是期盼原國發生內亂或其它什麼噩事,最重要的是爭取發展或恢復實力的時間,總之他們現在真的沒有信心能夠戰勝原國。

越君勾踐目光在打量楚君燕,琢磨著楚君燕現在應該是又悲又喜的心態?

只要熊中一天沒死,打從實際上楚君燕的即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順,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讓楚君燕坐得越加尷尬。

私人方面不談,僅僅熊中一直在原國手中對楚國來說就是一種恥辱,少不得還會被楚國內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拿出來做文章,一定會夠楚國紛亂的。

幾位國君中,要說最驚詫的人當屬宋君欒了。

原國跟宋國沒有深仇大恨,雙反哪怕進入敵對狀態,該有的交流還是沒有斷絕,乃至於因為局勢的需要讓兩國的交流變得更加頻繁。

根據原國這邊透露給宋國的態度,原國並不會一直羈押熊中,時機合適的時候還是會送回楚國的。

宋國當然知道原國想拿熊中拿捏楚國,無論從宋國人的私人感情還是國家需要,他們未必希望楚國多麼糟糕,可是也不想楚國好過。

宋君欒現在最怕的是熊中的自戕引發新一場大戰,視線在楚君燕和原君瑤身上來回掃,腦子裡快速構思勸解方案。

在安靜約幾十個呼吸之後,智瑤率先打破現場的安靜,臉帶悲色地說道:「國之相爭,勿禍國君,楚君誤謬矣!」

哪怕兇殘如楚國,他們兼并數十個諸侯國,一樣沒幹過俘虜哪位國君再殺害的事情。

原國從建立到現在,兼并了數個國家,同樣沒有在肉體上傷害過一國之君。

今天的事件當然對原國有影響,應該說所有一國之君此後都要悠著點,勝敗不止關乎國家形式,敗的一方國君安全要失去保證了。

智瑤不給任何人開口說話的機會,又說道:「今日飲宴作罷。」

本來大家就是維持古典時代的作風在逢場作戲,不會達成什麼合作項目,也不會在飲宴上發生實際衝突。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屬於國君的「防護罩」被打碎,能夠肯定古典時代的作風將一去不復返了。

越軍勾踐最先離場。

隨後是宋君欒。

智瑤故意留到最後。

「今日之事,絕非寡人本意。寡人亦無會盟期間送歸楚先君之念。」智瑤說道。

楚國令尹已經和一幫楚國貴族過來。聽到智瑤那一句話,他們什麼表情都有。

「若楚國恨我,還望相告,你我擇時相邀會獵。」智瑤看著楚君燕,表情相當誠懇。

這是做什麼?

還用得著多說的嗎?楚國肯定恨原國啊!

然而,楚君燕被智瑤一下子給整得不會了。

屢次遭受打擊的楚國現在只想休養生息,報仇的事完全可以慢慢來。

現在立刻跟原國再次爆發大戰?且不提楚國到底能不能打贏,得利的國家或許也不會是原國,越國和宋國則必然得利。

昭固及時邁前一步,說道:「原國勿用派來悼唁使節。明歲今日……,你我戰場相見。」

說完,昭固上前扯了扯楚君燕的袖子,示意可以走了。

智瑤站在原地看著楚國君臣離去,視線掃了一眼地攤上的血跡,對眾臣說道:「大原既定目標不變。」

剛才昭固連色厲內荏都不算,充其量就是在挽尊。

大戰?楚國相反極度害怕原國大軍南下,要不然措詞方面絕對會異常激烈,怎麼可能是那麼不痛不癢。

至於昭固拒絕原國派出悼唁的使節團,只能說是應有之意了。

事實上,原國派出悼唁的使節,到了楚國那邊少不得會發生一些事情,極大概率會讓兩國的大戰不可避免。

所以才有昭固先拒絕原國派出悼唁使節團,再邀約會獵的這種說話順序。

司馬穰苴一臉嚴肅地說道:「忍人所不能忍?大原需在十年之內滅亡楚國!」

果然有人問為什麼。

司馬穰苴說道:「因有前車之鑒。」

遠的故事不提,近的勾踐就用大毅力進行忍耐,成功讓處在滅國邊緣的越國重新崛起。

作為一個國家的高層,易怒才是最大的缺點,能夠忍耐只能說合格,掌握審時度勢和因勢利導則是優秀。

事後,原國和楚國沒有人刻意宣揚熊中在飲宴現場自殺的消息,倒是越國和宋國談到的人不少,尤其以越國的喧鬧最多。

作為直接當事一方的原國和楚國保持克制,不相干的越國恨不得飲宴上的事情傳得舉世皆知,還能是什麼用意,想讓原國難堪,又想把楚國架起來而已。

「從以往的事例來看,勾踐不像一個蠢貨。他這是追隨夫差的腳步,女人玩太多,腦子也被酒精燒糊塗了嗎?」智瑤想是那麼想,根底上還是熊中的作為捅破了春秋時代存留的那層遮羞布,接下來各國一些作為的尺度會更大了。

直白點說就是做什麼不再那麼含蓄,什麼有用就往死里用。

原國和楚國都能窺探到越國那麼做的用意,哪怕高層不會因為輿論而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基層則必然會受到影響。

這麼說吧,一旦輿論過於洶湧,再不情願的楚國高層就非得做一些什麼不可。這個就是輿論的作用。

不過,越國那樣做其實也好,至少讓楚國知道越國打著什麼心思,迫使楚國高層變得更加冷靜。

「范卿可多多往楚一方?」智瑤對再原國擔任客卿的范蠡說道。

范蠡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麼,憑藉口舌之利給楚國君臣闡述當前的天下局勢,使得楚國君臣明白越國的不懷好意。

相信楚國君臣應該會思考目前跟原國交戰,作為盟友的越國和宋國能出多大力氣。

另外別忘記一點,越君勾踐的名聲極度不堪,尤其信譽度方面很值得懷疑。

不用原國這邊過多使什麼力氣,楚國君臣會從越君勾踐的行為上進行多種解讀,其中的一種猜測肯定是越國希望楚國與原國爆發大戰再趁機佔便宜。

越國在去年聯合對抗原國期間發揮的作用幾近於無,僅僅這樣就會讓楚國與宋國懷疑越國的聯合誠意了。

當前原國最為強大沒錯,基於這點列國需要結盟共同對抗原國。

他們也能謀求互相兼并,變得更加強大再與原國對抗。

有的選,誰不想自己變得更強呢?

盟友什麼的歷來很虛,自己強大才最實在!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就顯得很奇怪了。

原國與楚國好像忘記了諸多的不愉快,高層互相之間的交流猛然間增多,使得雙方基層腦子犯糊塗的同時,越國君臣知道自己使的力氣過猛起到了反作用。

宋國君臣在發現局勢的變換后,稍微尋思了一下下立刻反應過來。

在宋國出仕的子貢開始充當潤滑劑,試圖讓楚國和越國的關係變得正常。

說到底,當前就是原國獨強的局面,楚國哪怕再噁心越國,不可能忘記原國這麼一個強敵,楚國和越國的關係看似在子貢的努力下變得緩和。

智瑤得知子貢的名聲變得越來越大,想道:「被白撿了名聲。」

也不能說白撿,充其量是子貢在正確的時間擔負起了一個很容易完成的任務。

會盟台在動工的八天之後築成,由其他諸侯來築的話,工期時間不會低於半個月。

原國將正式舉行會盟的時間通知給與會諸侯。

這一次會盟跟以往都不相同,不止舉行的是「相王」的會盟,最大的不同在於沒有天子派來公卿有一個賜祚肉的流程。

要正式展開會盟了?各方還需要派人進行接洽,例如當天出現在會盟台附近的各方人員數量,前往的人又該是什麼成份,與會諸侯的入場形式,到時候是一起上台或是由誰先登台,等等一系列需要商討的問題。

進行商討的人是各國的執政。

原國這邊出動的是剛剛接任執政之位的韓庚。

楚國那邊的昭固一樣剛剛成為令尹不久。

文種很早之前就是越國的執政,後來擔負任務前往吳國為夫差效力,算起來重新成為越國的執政也是近些年的事情。

宋國出面的是右師子罕。

四國約定當天各自出動五百名攜帶武器的人員,同時諸位國君部分前後順序,會盟台的台階處集合再一塊並排登台。

在禱告上蒼與祖先、四方神與靈的流程上,當仁不讓由號召會盟的原君瑤主持。

向上蒼禱告是姬周最重視的一項活動,並且不是誰都有資格與上蒼溝通。

在姬周的設定中,禱告上蒼就是向天帝報告與懇求。

姬周拜的這位天帝不是玉皇大帝,他有一個名字曰昊天上帝。

而楚國那邊拜的天帝則為東皇太一。

後面姬周失國,秦帝國二世而亡,因為得國的劉邦以楚人自居,兩漢拜的自然就是東皇太一。

至於玉皇大帝?需要到宋朝真宗稱玉皇入夢,道教教徒融合儒家的昊天上帝尊稱為玉皇大帝,諸夏大地才開始拜這一位玉皇大帝了。

當然了,稱為「天帝」的大佬並不止上面那些,比如伏羲、神農、黃帝、顓頊、帝嚳、唐堯,在各代先秦史籍中都被尊為天帝。

智瑤本意上不想再玩周王室那一套,奈何人們確確實實需要一個信仰。

「有機會的話,必須恢復原始崇拜,拜自己的祖先,再將於國有功的人封神……」智瑤剛才已經念完禱文。

沒有多麼複雜的地方,一份會盟諸侯都能接受的禱文而已,大意上就是周王室沒有了,各區域萬民需要一名大王繼續領導他們,現如今天下局勢怎麼怎麼樣,幾個國家相約一起禱告,稱王之後會如何如何之類。

邁著台階登高時,智瑤還在繼續思索剛才的問題,想道:「其實一神教最適合對外擴張,只是諸夏自有國情在,絕不可能丟棄祭拜祖先的傳統。」

其實沒有那麼絕對,日後皈依某教不再祭拜祖先的人一樣不少。

在登高時期,想問題歸於想問題,智瑤沒有忘記提防勾踐。

別人或許在這種場合干不出刺殺的事情,大實話就是勾踐可不一定。

絕對不止智瑤在提防勾踐。

沒看到被安排在勾踐邊上的宋君欒下意識挪位置,搞得兩個人的間距有點大嗎?

下方的人看去,原君瑤與楚君燕、宋君欒互相靠得比較近,反倒越君勾踐獨在一邊,搞得像是原國、楚國和宋國才是盟友,聯合起來一塊針對越國似得。

越君勾踐一開始可能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待反應過來抽搐著臉頰主動向宋君欒靠攏,弄得宋君欒心中暗自叫苦。

幸虧很快就登頂,解除了宋君欒的尷尬與不安。

他們各有自己座位,上方本就有在等待的侍從,分別就坐之後,侍從給倒了一爵酒。

智瑤率先舉起酒爵,其餘三位剛剛變成大王的人先後聚起來。

「楚王、越王、宋王,請共飲一爵!」

其餘三位大王,他們也發出了各自的稱呼,智瑤當然就是原王。

在這種極其嚴肅的場合之下,智瑤本來不應該多想,還是想道:「先是原人,現在又是原王。其他人不會覺得奇怪,我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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