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時代的更替(四)
灌原本是個名,後來成了氏,再取名為灌夫。
他原本是齊國人,後來在一場戰事中被智氏俘虜,更後來在經過教化成為智氏麾下的一名村長。
兩年過去,村長成了城邑系統的一名「胥」了。
「君上有令,我『縣』集結一『旅』往魯。各『鄉』徵召需從速,五日若不整裝開拔,斬縣尉。」
灌夫被集中過來,聽到上司講的第一句話,心裡竟然非常振奮。
徵召啊?
原國雖然有幾個正在爆發的戰區,可是並沒有大肆發起徵召,出戰的部隊都是各個家族原本的私軍,幾乎沒有尋常人家的什麼事。
換作是以前,戰爭帶給普通人是傷害與更役。
原國不一樣了,早有徵召尋常人家上戰場的例子,他們心裡非但沒有抵觸,還顯得歡呼雀躍。
不因為別的,一切只因為獲得了成為士兵的資格,能夠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很多人就是因為有了上戰場的資格,用敵人的首級換取了土地、房屋和奴隸,自此以後也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與其自己什麼恆產都沒有,為什麼不上戰場搏一把?除非極為怕死的人,要不然沒人會因為受到徵召而驚慌,相反只會在得到徵召之後發出歡呼。
「此去魯地,你便是一『卒』之長,萬望報效君上,為國立功!」
「諾!」
灌夫一千個、一萬個樂意啊!
只是呢,他們清楚一點,自己跟第一批出征的人不一樣,只能算是二線部隊,幾乎沒有到正面戰場抗線的可能,乾的事情也許是衛戍工作。
不過,在原國依舊是軍果主義的社會背景下,只要能出征就足夠了。哪怕沒有機會加入正面戰場的交戰,前往衛戍也算是增加了一筆履歷,以後可能因此受益。
灌夫要做的就是下到鄉村,一個又一個通知過去,再帶上受到徵召的人回到城池復命。
「今次往魯,與何人作戰?」
「聽聞乃是魯人?」
「非是楚人、鄭人?」
「不知也。」
季節進入秋季中旬,好些地方的秋收已經完畢。
普通人很難知道國家整體形勢上的變化,有時候哪怕是到了地頭,一時半會都還不清楚敵人是誰。
算是親自歷經大時代的灌夫,聽著趕路狀態下袍澤的交談聲,心裡的感概實在太多了。
原國開始執行郡縣制,齊地恰好就是全面設立郡縣的區域,好多人暫時還沒有適應過來,適應的人則不再以齊地出身自稱,講的是自己來自哪個郡的哪個縣的哪個鄉、村。
根據他們的理解,只是多了一個行政單位的名稱,其餘幾乎什麼都沒有變,該向誰交稅就是交給誰,聽從誰下達的命令還是誰。
這個是原齊國貴族的體系崩潰,他們納入到智氏的統治範圍之下,變成郡縣一樣是歸於智氏統治,變化還真的是不大。仟韆仦哾
換作是有貴族的地方?生活在當地的人自動歸於貴族管理,他們效忠的將是貴族,稅或賦的交納對象也是貴族,才不是直面中樞。
后一種的話,會有很多人對頭上不再是貴族而感到不適應。
隨著郡縣制的執行,一些新的政策也將逐步施行,其中就包括新的征役政策,裡面涵蓋更卒、戍卒體系以及徭役相關。
拿更卒體系來說,從十六歲到四十歲的男子,他們每年需要應徵兩次,前往所轄縣的軍營編隊,或是進行操練,可能清剿附近的匪盜。算起來就是一種每年服役不低於三個月的義務兵。
戍卒的話,簡單理解為調去邊疆服役。這個服役的時間比較長,以新的條文來看,每一個人可能在五年之中都會當一次戍卒,一次服役一整年,也可能一生都不一定會接到前往邊疆服役的徵召令。
至於徭役?這可是一種新鮮玩意。以前的話,貴族一年之中的任何時候都能徵調勞力無償勞作,輪到徭役制度開始執行,變成一年只有一次不超過三個月的徭役。
相關的政策已經用文字張貼到各城邑的城門,鄉村裡也有人專門前往張貼布告。
張貼布告的城門,一直會有人宣讀,同時負責答疑解惑。
鄉村則是村長負責宣傳,相關屬僚面臨鄉民提問進行解答。
這個著實符合智氏的一貫行準則,幹什麼都會進行公示,儘力做到全民皆知,有所疑惑有專人解答,找到錯漏甚至能夠領賞。
現在只要不是太愚昧,大多能夠感受到自己正在迎接新時代,只是他們一時半會搞不懂是好是壞。
他們先是一個縣的人進行集合,一路向魯地行軍時,與其他縣的部隊進行會合,直至抵達魯國邊境已經變成一支擁有三個「師」兵力的部隊。
「君上兵圍『新鄭』,楚君與一眾大臣受困城中。」
「聽聞司徒率軍侵楚,攻之望風披靡,楚人無可當也。」
「大原武德之盛,天下無出左右。滅魯,吞鄭、弱楚,指日可待!」
「可恨宋國,安敢出兵屯於鄭境,亦搶我大原口中之食。」
灌夫已經是一名「士」,平時接觸的人群變得不同,好些消息都能聽到。
他們這些原先作為村長的人,需要將上面的政策通曉給村人,面對一些風吹草動不說敏感,卻不是全然不知道的。
比如說,從去年開始產生的「天命論」新風向,灌夫就應該先進行了解,再講給村人聽。
太高深的道理想懂太難,填鴨式的思想灌輸則沒有那麼複雜。
在灌夫看來,所謂的「天命論」就是原國想要橫掃諸侯,需要萬眾知曉一再吞併列國的重要性。
那個「天命論」中還提到一個觀點,原國人有義務讓他國黎庶過上與自己相同的幸福生活,等於需要從其他諸侯那裡將黎庶從困苦中解救出來。
作為一個原國人到底幸不幸福?每一個人會因為自己的境遇去作為出發點。
其他人灌夫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當齊國人的時候很不幸福,成為一名原國人之後變成利益集團一份子,有屋、有田、有奴隸,媳婦孩子熱炕頭不缺,怎麼能說不幸福呢?
最重要的是什麼?普通人頭頂上的天花板被擊碎了。僅此一項,便是劃時代的更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