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忌憚都是互相的!
智瑤憂慮韓氏的實力太強,某天暴起會給原國造成很大的傷害,不進行削弱或是乾脆處理掉更是有可能對智氏取而代之,肯定是想要削弱或進行剪除。
韓氏怕的是自己的實力不夠難以自保,不想將全族安危寄托在智瑤可能的仁慈上面。
在這種事情上本身就不存在什麼對錯,有的只是立場上面不同而已,不是嗎?
現在的問題是,不管智瑤有沒有滅掉韓氏的心思,又或者韓氏會不會對原國不利,雙方出於自己的立場給僵住了。
能不能解決?可以輕易解決的話,還能叫難題嗎?顯然是都信不過對方,看誰到底能玩得過誰罷了。
在這一件事情上,智瑤無疑是保留了極大的剋制,要說出於友情可能有一點,佔得比例卻是不會太大,主要還是怕處理韓氏引起連鎖反應。
「所以我才佩服楊堅,取代北周之前比其他柱國實力弱小,建立楊隋能穩住那些手握重兵的家族,並且使楊隋蒸蒸日上。」
「若說楊堅有什麼錯,大概就是只削弱那些家族,沒有魄力徹底剷除,將麻煩留給了二代。」
「真正講魄力還得說劉邦,明知道會有大代價還是毅然決然以老邁之身剪除異姓諸侯。臨死前也給做大的呂氏留下了致命的命門。」
「當然,要算的話,還要加上『向天借命五百年』的那人,小小年紀就依靠幾個沒了根的小伙剪除權臣,二十來歲逼反手中有重兵的異姓王,並且成功平了叛。」
在智瑤自己看來,他前後已經給了韓氏三次機會。
第一次是智瑤讓韓庚作為主將征討秦國,近八萬大軍可以跟秦國進行血拚,拿下秦國都城「雍」建立大功勞。
有了這個大功勞,還講究功能抵過的時代,犯錯了怎麼都還有迴旋餘地。
第二次就是命韓庚去征討商於之地,韓氏可以用攻奪周王室的地盤來自污。
自污之後,哪怕韓氏的實力不被削弱,他們的名聲變臭,化家為國不會得到世人所接受,起碼可以讓智瑤更放心。
第三次便是今年的再次西征,智瑤徵召了韓氏的一個「軍」和三個「師」的兵力。
韓氏沒有在西征軍隊獲得重要位置本身就是一個信號,不說韓氏的部隊應該更加賣力拚殺,哪怕僅僅是正常履行自己的責任,無外乎就是維持現狀,
結果呢?韓氏表現出比較明顯的退縮,不忠王事也就不提了,自保是為了做什麼,要保存實力跟中樞對抗嗎?
有道是事不過三,智瑤打從心裡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只是作為一國之君超過限度的忍讓,有時候遠比想象中更有用。
如果智瑤想要解決韓氏,接下來要讓其他家族得知智瑤已經忍了韓氏好幾次,並且也不是要逼韓氏去死,只是想要見證韓氏的忠誠,韓氏卻是一再拒絕智瑤的好意,相關的事情傳出去。
這樣做或許會危害到智瑤的威信,卻是能夠把智瑤講舊情的一面立住,動手的時候減少其他家族產生的恐慌。
「滅掉秦國之日,便是韓氏滅亡之時!」智瑤認為可以操作起來了。
當前的原國發生內亂或許會勾引諸侯來犯,只是楚國已經不行了,光憑越國和宋國還無法給原國造成致命威脅。
智瑤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剪不斷理還亂,不能將麻煩留給二代,要不然可能獲得一個秦帝國或隋帝國的下場。
這樣的話,一應的部署就該運作起來了!
韓庚當然察覺到了眾人的異樣眼光,霎時間心裡一陣陣悸動,趕緊將目光移到智瑤的身上。
智瑤早就能做到不將心情表露在臉上,保持著一種寡淡的微笑,說著一些去「曲阜」之後要做的事情。
原國對魯國的軍事行動已經持續了三年,一度能夠徹底滅掉魯國選擇放棄,佔領了「曲阜」卻是讓魯國一眾大臣安然返回。
此後,原軍從「曲阜」撤軍,只是佔領了魯國的半壁江山。
比較詭異的是魯國眾臣回到「曲阜」了,他們卻是沒有安排新君即位,尤其配合原國將「曲阜」變成一座用來辯論的城池。
所以是,目前魯國沒有滅亡,可是他們也沒有一國之君,處在一種三桓共治的現狀。
今次,智瑤出巡的最後一站選在「曲阜」有其原因,理由是三桓聯合起來派出使者謁見智瑤請求有條件投降。
要不怎麼說魯國人有意思呢?忠貞的特別忠貞,小人的特別小人,有些人還能將忠貞與小人兩種角色同時玩得賊溜。
楚國、越國、宋國和鄭國聯合起來糾集幾十萬大軍,連續兩次都打不過原國,關於這點已經被天下人看到了。
如果幾個諸侯用幾十萬大軍都無法打得過原國,還搞得鄭國最終被滅,楚國也失去了十分之二疆土,試問本就實力弱小的魯國能抗衡原國嗎?
有些國家的人,他們明知道打不過入侵者還是會拚死抵抗,乃至於戰到最後的一兵一卒,獲得一個求仁得仁的最終落幕。
而有的國家在清楚打不過之後,他們會思考抵抗到底划不划算,再將天下局勢看得明白,認為一時的勝敗不算什麼,選擇用投降的方式保存元氣,等待轉機到來的那一天。
有些時候吧?盟友要讓自己去扛去血拚,是不是盟友對不起自己在先?而自己察覺到了盟友比敵人更可恨,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不說,剎那間就給頓悟了。
智瑤的出巡隊伍來到「曲阜」郊外,獲得了以三桓為代表的魯國人出城三十里相迎。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原國與魯國多麼友好,魯國侍奉原國有多麼用心呢。
當然了,原國的一些人,他們要麼是早早就在「曲阜」這邊,不然就是脫離出巡隊伍過來,一塊將可能出現的隱患排除掉,再控制好現場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三桓深怕引起什麼誤會,選擇對原國的一切行動保持了最大的配合。
智瑤在看到孟孫彘、叔孫舒、季孫強親自來迎時,很刻意地掃了韓庚一眼,再滿臉帶笑地下車主動迎上去。
這三人就是三桓當前的家主,他們親自出城三十里恭迎就一個意思:俺們躺平了,祈求原王吃相能好看一些。
面對完全躺平的三桓,哪怕智瑤張一張嘴就能徹底消滅,作為一國之君面對外部勢力這種程度的服軟,怎麼能夠行暴虐之事呢?
所以,智瑤對三桓當代家主表現出了平易近人的一面,先後回應問候,再主動講一些關於魯國的風土人情。
大王都這樣,原國其餘有分量的人立刻知道該怎麼做了,無外乎就是收斂沒必要的囂張跋扈,別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盡量表現出和藹的一面。
司馬穰苴不知道是讚許還是嘲諷,說道:「魯國必成典範。」
近期跟在司馬穰苴身邊學習的智開聽得一愣,心想:「可不是嘛?」
話說,智瑤出巡怎麼會帶上智開,國內沒有監國的人合適嗎?
然而,始皇帝出巡一樣沒有安排監國人選,帶上一整套中樞班子,走到哪就在哪處理公務,只是苦了來往押送公文的人了。
就實話而言,當前原國的疆土並不算大,不完整版的郡縣制剛剛執行,公務方面沒有想象中那麼多。
另外一點,該進行的事情早就安排妥當,可能需要即時處理的事項,待在「濮陽」或是來到「曲阜」這邊,驛站系統早就被智瑤給建立完善,耽誤的時間也就三五天的差距。
三五天的時間差?事情足夠大為前提,致命絕對會顯得足夠致命。
問題是什麼?當前又不是能夠即時通信的時代,並且是一個效率很慢的時代,爭取時間什麼的想辦到太難了。
做什麼之前都留有足夠的後手,對於無法辦到及時通信的時代無比重要,智瑤不可能會忽視這一點的。
三桓光棍到什麼程度?他們讓原軍將整個「曲阜」給控制住,還約束自己的手下配合驅趕或逮捕鬧事的魯國人。
智瑤不無苦笑地對自己的大臣說道:「三桓如此,寡人甚是無奈。」
兼并對象太配合了要怎麼辦?哪怕只是為了樹立典型,給予未來的敵人一個榜樣,肯定是怎麼優渥就那麼來了。
在「曲阜」這邊的可不止魯國人或原國人,其餘諸侯國的人也有不少。
這些各諸侯國的人,屬於商賈的數量極少。這點沒毛病,只會有一些膽子夠大又有足夠魄力的人會到戰亂區域做買賣。
因為「曲阜」被打造成為一座辯論氣氛很足的城池,吸引了很多喜歡嘴炮的人,一些落魄貴族覺得是一個展現能力的機會也相續過來。
過去的將近兩年時間裡,原國在「曲阜」招聘了不少人,一般是選擇認同「一天下」的有志之士。
由於時間還短的關係,再來是沒有優秀到逆天的人物,暫時還沒有招聘者進入智瑤的視野並得到重用,大多是被送去再培訓,要麼是安置在各郡縣為官。
在原國當官這麼容易的嗎?這要看是在什麼年代,目下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是文盲,逮住一個識字的人都很難得,只有「量才任用,人盡其才」的一個選項罷了。
智瑤並沒有住進宮城,甚至沒有住在城內。
沒有必要住進宮城,會顯得很是囂張,並且讓人看到迫不及待的一面。
至於不住進城內是智瑤秉持的謹慎使然,完全不給別有用心的人有任何的機會。
「大王,魯國三桓皆已投靠?」韓庚找到機會,問了一句廢話。
如果三桓徹底放棄抵抗,原國在兼并魯國的過程中將變得無比順利。
這一點跟鄭國的公族被消滅,很難再形成規模抵抗的原因一樣。
魯國和鄭國都是公族掌握了絕對的權利和實力,一旦公族從肉體或者精神上被摧垮,國家就不具備抵抗實力了。
智瑤像是不明白韓庚問那一句話什麼用意,笑著說道:「此事早有定論。」
這不對!
以前韓庚是司徒,目前已經是執政,以身份而言並不知道三桓將會攜國而降的事情。
再則,以原國的實力來說,使用武力兼并魯國並不會遭受多大的損失,還能幹脆利索將魯國的舊有勢力徹底剷除,為什麼要留下在魯國極具影響的三桓呢?
想到什麼似得韓庚眼皮一直跳,想將思路完全理清楚,那一邊智瑤說話了。
「今次受降乃是太子負責。」智瑤說道。
這沒什麼,又有點內涵。
魯國沒有在任的一國之君,由智開接受投降可以積累聲望。
關鍵的問題在於什麼?韓庚是原國的執政,本人也來到「曲阜」這邊,魯國是執政出面投降,哪怕輪不到韓庚出面,用九卿之一的任何誰去納降都是合適的。
智瑤又講了一些魯國的特別情況,包括為什麼到了最後一步不採取武力兼并的方式,接受這等方式的兼并。
那是可以忽視卻又需要在意的一點,簡單說就是魯國的「儒」太多太多,他們未必能夠在正面上起到關鍵作用,不將他們的嘴巴堵上則會滿世界到處亂說。
知道一件事情嗎?也就是始皇帝橫掃六合之後,徵召天下有才學之士聘任為博士,一方面是讓他們不要在地方上嘴炮,再來是想得到他們的接納,借他們的能說會道以及名望使六國舊地安穩下來。
結果是什麼情況?始皇帝對這一幫人不說推心置腹,待遇方面則是一點都沒有缺少,甚至可以說異常優待,換來的是這幫人的不配合,乃至於始皇帝舉行泰山封禪期間更是發生一件恥辱的大事。
始皇帝想用泰山封禪來證明自己統治得到老天認可,一幫博士明明有能力將事情辦得極好,他們選擇用無休止的爭吵來拖延。
臨到始皇帝實在受不了任命李斯全權負責泰山封禪事宜,正式舉行封禪的那天卻是到了半山腰下雨,舉行完封禪儀式的始皇帝狼狽回到營地,遭到了博士們的當面嘲笑。
上面那件事情是記載在史書的真實事件,足夠證明某些人的膽子有多大。
智瑤無法自己去堵住那些人的嘴,起碼能用三桓噁心他們,不是嗎?
而韓庚品味出了另一層意思,渾身冒冷汗地想道:「這是大王給的最後一次機會,還是想要逼反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