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繼續留用
沒有人願意自己的上官是個蠢貨,慕流雲自然也不例外。
跟在一個蠢貨身邊,做錯是錯,作對也是錯。為什麼?因為蠢貨哪裡分得清是非對錯!只要有一點不順心眼兒的,找個由子就把人給發落了,冤不冤枉也沒處申辯。
上官是個聰明人,這自然是好處大大的,起碼本本分分做事,兢兢業業應卯,就不會被無緣無故揪住什麼錯處,即便被人願望,聰明的上官也總比較容易辨明是非。
但是唯一的問題就在於,不可在這種人的眼皮子底下玩什麼小貓膩兒。
偏偏慕流雲身上就有這種「貓膩兒」,嚴格來講還不算小,這著實讓她又是欣慰又是心慌。
「其實說來倒也簡單,大約幾年前,我和那位江司戶,就是去村裡抓那獵戶的時候與我們同行的那位江謹,我二人在同一家書院讀書,一日先生讓我們傳閱一篇得意之作,我與江謹傳閱時不慎被那紙張割破了手指,我的血和他的血皆滴落在那頁紙上,染成了一片。
過後我便一直感到不解,為何都說只有血親才能讓血滴在水中相融,我和江謹的血卻可以在紙張上面融成一片呢?難不成只有在水中不同人的血才不相融?
于是之后我軟磨硬泡,求了江謹很久,他才終於答應讓我扎一下手指,結果是我們兩個人的血滴在水中依舊相融。」
「那江謹不會是你……」袁甲聽到這裡,忍不住插了一嘴。他對於滴血認親這種傳統古老的方式向來深信不疑,因而聽了慕流雲的話之後立刻便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不得無禮!」袁牧叱道。
袁甲接連因為慕流雲而被斥責了好幾回,臉面上多少有點掛不住,可是自己方才那話也的確失禮,既然理虧在先,也沒什麼臉面發作,只好扭過臉去沖慕流雲拱了拱手。
慕流雲擺擺手,不大在意:「差爺說得沒錯,我當年也是這般猜想的,還跑去我娘那邊打探,結果三問兩問,終於被我娘聽了個明白,直接去廚房拿了一根燒火棍,追著我滿院子打,要不是家裡的丫鬟婆子和小廝都幫忙攔著,保不齊要把我打成個什麼樣!」
她說得又無奈又委屈,便是方才還側過臉去的袁甲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慕流雲清了清嗓子,又正色繼續說道:「之後我便覺著這滴血認親的把戲不靠譜,因而便生出了再三檢驗此法的念頭。此後我又嘗試了許多次,例如將我指尖的血滴入一碗雞血當中,發現可以相融,或者將那晒乾的豬骨上面滴上血滴,血可滲入豬骨當中。」
說到這裡,她兩手一攤:「由此可見,但凡血水皆能相融,滴血認親純屬扯淡!只不過這種結論,便是說出去,肯信我的人也不多,他們多是覺著我怕不是瘋了或者傻了。
後來我索性也懶得再去同他們說,反正又不能每和一個人說,我便割自己一刀。
不過今日這樣倒是正合我意,郭家父子並不懂得滴血認親不靠譜的道理,否則這一齣戲還真不好唱下去,也就沒那麼容易把這郭泓清收押了!
現在諸事順利,雖未大功告成,總算開了個好頭,我便也放心了!」
說罷,慕流雲沖袁牧客客氣氣一拱手:「今日那郭泓清已經被押送去了提刑衙門那邊,接下來的事情,卑職恐怕就沒有辦法陪伴左右,現在這裡祝大人您旗開得勝,所向披靡!
大人查案期間若到太平縣來,渴了需要喝口水,累了需要歇個腳,若不嫌棄,卑職家門將永遠向大人敞開,歡迎大人隨時到寒舍來!」
袁牧一聲不響地默默聽著慕流雲羅里吧嗦說了一堆,待她把客氣話都說完了之後,才終於點了點頭,在慕流雲以為馬屁拍得還算不錯的時候,忽然說:「既然如此,那現在便回吧。」
「誒,好咧!」慕流雲樂呵呵地正想要一個人告辭,忽然覺著有點不對勁兒,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大人是打算留在太平縣,繼續查案,可避免來迴路途折騰?」
「留在太平縣不假,但這案是由慕司理來查。」袁牧回答道。
「這……」慕流雲一愣,「大人之前不是說了,這個案子收歸提點刑獄司那邊……」
「看樣子,慕司理是不想幫本官這個忙嘍?」袁牧並不回答,反問一句。
慕流雲被他這麼一問,汗都要下來了,膝蓋一軟,身子晃了一下才站穩。
方才楊知府過來替郭家父子撐腰的時候,袁牧一句「我的人」,把自己納入了他的羽翼,因此楊知府後面敢怒不敢言,除了言語之間敲打幾句之外,連多一點的恐嚇都不敢有,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擔心自己抱上了袁牧的大腿,袁牧是自己的鐵靠山么!
雖然說作為江州府的司理參軍,替袁牧鞍前馬後的做事,勢必是要讓楊知府不滿的,但是橫豎都已經得罪了他,袁牧又是楊知府的上官,更有世子這一層身份加持,就是借楊知府兩個膽子,他也不敢找自己的小辮子去公報私仇。
可是如果自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一不小心得罪了袁牧,那楊知府豈不是就一點顧忌都沒了?別看他是個沒資格進京的主兒,對付自己這種從八品的小角色,那還是輕鬆揉圓捏扁。
如今自己這處境,還真的是前有狼後有虎。
慕流雲在心中暗暗嘆息,甚至有些懷念那些被孔胖子拉去縣衙幫忙斷一斷小案子,然後留下吃一頓吳大娘那「鬼斧神工」般廚藝的愜意小日子了。
斟酌之下,袁牧和楊知府比起來,顯然前者這條大腿更粗,若是得罪了袁牧,他發難下來,楊知府並不會保自己,而反之,先前袁牧已經為自己出過一次頭了,還是比較信得過。
於是慕流雲迅速做出了判斷,一臉驚喜道:「我本以為大人是要將這案子收上去,必然是要交由更有才能之人去處置的,像我這種庸人怕是沒資格參與其中,沒想到大人竟然如此高看我一眼,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大人,如蒙不棄,我願鞍前馬後,盡己所能,為大人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