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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爸說完,直接向書房走去。
杜飛愣了下,跟朱婷碰了一下眼神。
朱婷也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爸找杜飛想說啥事兒。
但剛才聽得很清楚,朱爸只叫了杜飛,並沒有叫她去。
別的事兒,朱婷還能撒撒嬌,但去書房意義不一樣,她也不敢亂來,只能努努嘴,讓他趕緊的。
杜飛當然不是害怕,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杜飛覺著這個准老丈人並不難相處。
到了書房,杜飛早就熟了,直奔茶葉柜子去,問道:「伯伯,喝什麼茶?」
朱爸沒去辦公桌,坐到三人位的沙發上,應道:「茉莉花吧~」
說著靠在沙發背上,摘了眼鏡捏了捏鼻樑。
杜飛瞧見,知道朱爸拿他當自己人,否則絕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疲憊和放鬆的姿態。
片刻后,杜飛端著兩杯茶過去,一杯放在朱爸面前,自己捧著一杯,坐到旁邊單人位上。
朱爸閉目養神片刻,重新戴上眼睛,已經恢復過來。
端起茶杯淺淺呷了一口,問道:「昨天明飛來找過我。」
杜飛一聽,就知道是婁家的事。
之前李明飛沒太把婁家放在眼裡,覺著就是一個過氣的資本家,不用請示長輩,他就能拿主意。
但杜飛替他分析那些,令他意識到這件事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自然不能再自作主張。
尤其這個事兒杜飛知道了,要讓朱爸從杜飛嘴裡知道,那可就不太好了。
所以,李明飛第二天就主動跑過來彙報了情況。
朱爸接著道:「這件事你做的很不錯。」
杜飛笑了笑,客氣道:「朱伯伯,您謬讚了。」
他知道朱爸特地叫他來,肯定不是為了誇他一句。
而且,婁家的事兒,在朱爸眼裡真算不上什麼。
接下來,朱爸又喝了兩口差,並沒有急著往下說。
杜飛默默等著,也跟著喝起茶水。
書房屋頂有吊扇,剛才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打開了,不急不緩轉著。
約么兩三分鐘,朱爸忽然嘆了口氣道:「小飛,你說為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杜飛皺了皺眉,隱隱猜到朱爸目前的處境。
原本朱家、楚家、肖家結盟互保,楚家和肖家那邊,都已經展現出了退讓的姿態。
唯獨朱爸這個位置,令他沒有退讓的餘地,必須面臨來自各方巨大壓力。
杜飛想了想問道:「有人想逼您站隊?」
對於杜飛的敏銳反應,朱爸非常滿意,緩緩道:「換做是你,該當怎麼辦?」
杜飛皺眉,端起茶杯,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朱爸也不催促,耐心等著。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
直至快二十分鐘,杜飛長深深吸一口氣。
而在這期間,朱爸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
杜飛放下茶杯,抬起頭道:「朱伯伯,既然您讓我說,那我就說說,請您指點。」
朱爸點點頭:「你說~」
杜飛好整以暇:「如果必須站隊,反而簡單了。」
「哦?」朱爸聽第一句話就來了興趣,最近一直困擾他的問題,與好幾個極具智慧的老友都沒商量出一個頭緒,怎麼到杜飛這裡反而簡單了?
年輕人,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杜飛接著道:「站在勝利者那邊不就得了。」
朱爸不禁一愣,即便他城府如淵,也被杜飛給整不會了。
這話說得真沒毛病。
最後還加了『不就得了』四個字,專門強調真的很簡單。
但經過幾番接觸,朱爸知道杜飛並不輕浮。
既然這樣說了,肯定要有說法,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誰是勝利者?」
杜飛剛才想了那麼久,雖然說不上胸有成竹,但也大致有個輪廓,緩緩道:「伯伯,有句話不知道您聽過沒有,歷史總是不斷的重演。」
朱爸「嗯」了一聲道:「黑格爾說的。」
杜飛並不意外,朱爸能說出這句話的出處。
雖然不是黑格爾的原話,但基本是一個意思。
杜飛接著道:「所以要解構現在,我們只需要向歷史尋求答案。」
朱爸皺眉,有些不太認同。
因為『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還有後邊半句『但又不是簡單的重複』。
但他也沒急著表態。
杜飛則接著道:「如果剝開歷史,我覺著最有參考價值的,應該是明初的洪武時期。」
朱爸眉頭皺的更深,發現杜飛停頓下來,點點頭道:「接著說。」
剛才拋出觀點,如果朱爸並不認同,下邊的話也就不用說了。
但既然朱爸想聽,杜飛索性就賣弄一下:「朱元璋同樣出身底層,雄才大略,見過真正的民間疾苦,擁有無與倫比的意志,有強烈的願望,希望他的臣民,能過上公平富庶的生活。在洪武年間,屢屢興起大案,從胡惟庸,到李善長,再到藍玉,動輒牽連數萬人,朱元璋的目的是什麼?」
因為朱爸本身姓朱,對明史格外了解。
但他猜到,杜飛肯定別有見解。
杜飛道:「其實說白了,他就是為了遏制明初,勛貴j層擴張,避免王朝被不受限制的勛貴j層吞噬,避免大明重蹈漢唐宋元的覆轍。之所以下手這麼狠,就是為了立下標杆,到了子孫後代,即便打個折扣,也能震懾宵小。」
朱爸心中一凜:「你是說現在……」
杜飛道:「要說歷代開國皇帝,我最佩服兩個人,一個秦始皇,一個朱洪武。其他開國皇帝,諸如劉邦、李淵、趙匡胤,從未想過在根本上改變什麼。秦始皇,廢除分封,推行郡縣,修築馳道,使華夏進入新的紀元,奠定了大一統的基礎。朱元璋則是想以皇權鎮壓整個地主官僚,能讓天下草民,有田中,有飯吃,不至於將來再揭竿而起。」
朱爸仔細聽著,雖然不完全贊同杜飛的說法,卻聽出了杜飛借古喻今的言外之意。
緊接著,杜飛話鋒一轉:「但最終怎麼樣?明朝依然亡在276年頭上,沒有邁過三百年這道坎兒,顯然朱元璋失敗了。為什麼失敗,原因有很多,咱今天也不討論。」
杜飛緩了口氣,注視著朱爸:「回到站隊的問題,朱元璋的太子早夭……」
說到太子,朱爸不由得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嘆道:「若非朱標早死,哪有靖難之役,空耗國力,勞民傷財。」
杜飛聽他有所指,沒敢接茬。
接著道:「現在我們只需找到,誰是朱棣!」
朱爸收斂情緒,眼鏡片在燈下有些反光,杜飛看不清他的眼神。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等片刻之後,朱爸率先說道:「現在說誰是朱棣為時尚早,只要朱元璋還在,朱棣只能是潛龍,潛龍在淵,不足為道。」
杜飛笑著接茬:「您說的沒錯,但話說回來,既然潛龍在淵,是否可以說明,眼下堂上諸公誰也不是朱棣。」
朱爸目光一凝。
原來杜飛兜了一大圈,這才是關鍵!
在此刻,就連朱爸都止不住心跳加速。
沒有贏家~難道真會沒有贏家嗎?
對於杜飛的判斷,他也不能確定。
但這無疑給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思路。
現在朱爸壓力雖然大,但他也不是泥捏的。
朱爸真正擔心的,不是現在,而是將來。
有了杜飛今天這一番話,頓時令他覺著壓力銳減。
雖然杜飛所說,有些生搬硬套的嫌疑,卻不能不承認,的確暗含道理。
接下來,朱爸把杜飛打發出去,他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思考一些問題。
杜飛出了書房,不禁揉了揉太陽穴。
該說不說,剛才這一個小時,可是真夠費腦細胞的。
朱婷坐在客廳看電視,朱媽沒在,大概上樓了。
聽到門聲,朱婷立即起身過來,看見杜飛揉太陽穴不禁有些心疼。
但也沒問剛才朱爸跟杜飛說的什麼,把杜飛拉到沙發坐下,溫柔道:「你閉上眼睛,我給你揉揉。」
杜飛樂得享受美人的服務,嘿嘿一笑枕到朱婷大腿上……
晚上快九點了。
杜飛才騎著車子,姍姍回到四合院。
因為明天休星期天,院里不少老爺們兒、老娘們兒,都沒急著睡覺。
湊在中院閑聊瞎扯,還有十好幾號人。
棒桿兒雷打不動,仍然在練功。
看見杜飛推車子回來,有些興奮的叫了一聲:「杜叔兒,今天我們放榜啦。」
杜飛一看他這樣,就知道考的應該不錯,問道:「排多少名?」
棒桿兒撓著腦袋,嘿嘿道:「班級十九。」
杜飛還真有點意外,就棒桿兒原來那吊車尾的成績,沒想到努力這幾個月,還真見起色了!
雖然班級十九名也不算多靠前,但對棒桿兒來說,絕對相當亮眼了。
杜飛拍拍棒桿兒肩膀:「行啊~爺們兒!那個……明兒老母雞下的蛋都獎給你了。」
棒梗眼睛一亮,忙道:「謝謝杜叔兒!」
之前他媽、他奶聽說他的成績,雖然高興,也表揚了,但都是口頭的,只有在杜飛這兒見著實惠了。
卻不料話音沒落,秦淮柔從家出來,正好聽見,立即道:「小杜,你就能慣著他,有進步表揚兩句就得了,還給啥獎勵呀~」
其實剛才杜飛說完,也覺著失言了。
樂意給啥獎勵,私底下給就得了,何必當眾說出來。
常言道,不患寡,患不均。
棒桿兒是孩子,院里別人家的就不是孩子了?
正好借秦淮柔的話茬,杜飛笑著道:「秦姐,這哪是慣孩子,再說也不只棒桿兒,咱院里的孩子,只要期末考試,班裡能考前二十名的,都能上我這領雞蛋來啊!」
院里這幫人倒是沒想到杜飛這麼大方。
其實也給不出去多少,一來院里上學的孩子是有數的,學習好的還真數不出來幾個。
只有一大爺家的小軍,舉手道:「杜叔,那個~我在班裡第十五名。」
小軍聰明又懂事兒,不過之前功課落下太多了,這次在班裡也只考了第十五名。
跟小軍同班的小當,則是二十開外了。
杜飛笑道:「不錯,後天的給你,下學跟你棒桿兒哥去拿去。」
小軍歡天喜地,連忙道謝。
邊上的一大爺也覺著臉上有光,他家雖然不差倆雞蛋,但孩子考試的獎勵,怎麼能一樣呢!
等杜飛回了後院,秦淮柔張羅著要去看老太太,也跟了過來。
一進月亮門兒,就埋怨道:「伱說你,沒事兒給什麼雞蛋,等下回來個十個八個的,我看你上哪吃雞蛋去。」
杜飛順手捏她屁股一把,笑嘻嘻道:「吃不著雞蛋,那我就多喝牛奶,反正餓不著。」
秦淮柔臉一紅,提心弔膽的拍掉他手:「別,讓人瞧見了!」
說著快走兩步,又是回眸一笑,才鑽進老太太屋裡。
第二天一早。
1966年7月24號,星期天。
杜飛一覺睡到八點半才睜開眼睛。
昨晚上,跟秦淮柔那狐媚子大戰到半夜,睡著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
即便如此,杜飛也不是自然醒。
居然夢見了自個成了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
在夢裡他就覺著不對,想到十有八九又是小烏那貨在作妖。
可在夢裡,任憑他怎麼使勁,根本沒法撼動壓在身上的五行山。
直至越來越憋悶,終於睜開眼睛。
卻發現臉上毛乎乎。
這次小烏竟然不是坐在他胸口上,而是直接趴在他臉上了。
這要是冬天,杜飛也就忍了,最起碼有個暖和勁兒。
可現在特悶是三伏天兒,熱都給熱死了!
杜飛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猛地雙手抓住小烏,緊跟著就傳來「喵」的一聲,凄厲慘叫……
快到晌午。
杜飛馱著一箱啤酒和汽水,來到什剎海這邊。
啤酒和汽水昨天都拿大冰塊冰鎮好了,然後收到隨身空間內。
剛才快到這邊,才找地方拿出來,放到自行車后架上。
小烏這貨則是一臉倒霉模樣,趴在倒著插在啤酒箱子里的汽水上。m.
身子下邊涼絲絲的,讓它決定暫時放下與鏟屎官的仇怨。
來到大院兒這邊。
朱婷已經先一步來了,正在院里跟於欣欣聊天。
陳方石這老貨,則在屋裡寫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