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不是牲口,況且牲口都還怕死呢。那八旗兵前途無路可走,拚死一搏也就算了,綠旗可本就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若不然他們怎麼會棄明投清呢?

現在被勒克德渾這般的揮霍,從上到下,一個個心裡頭都意見大了。

哪怕還沒人敢表現出來。

在勒克德渾的背後,白廣恩一臉的冷漠,就這一夜他手下折損了近千人,然而勒克德渾卻連一句撫慰的話都沒有。真欺人太甚了!

突然的,白廣恩像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四下里打望,就看到斜對面的高第,也正一臉的寂寞。

高第本來算是吳三桂體系的人。

關中榆林人,字漢沖,前明山海關總兵。

從吳三桂降清,參與了一片石大戰,投清之後繼續任山海關總兵,並沒有跟隨吳三桂南下。

這樣一來戰功當然是少了很多了,只得了一二等阿達哈哈番的爵,也就是輕車都尉。但也同樣如此,高第損失從吳三桂的車上下了來,轉頭上了韃清的車。

順治二年時候交了兵權,入京為官,甚至三年做上了大名府總兵,一直到今日。

這人與白廣恩的投清軌跡簡直是一模一樣,都是毫無留戀的上繳了兵權,而後在原時空歷史上也順順利利的渡過了明清交際的那些風波雲詭。可惜,如今的天下不再是原時空的歷史重現,韃清在順治三年的時候就已經遭受挫敗了。

現如今更是直接來到了一個危險重重的境地。

那高第和白廣恩之流,本身就沒什麼大野望,只是想請求一個安神活命的機會。

當初他們選擇投李投清,那現在韃子也已經危險了,這二人再棄了韃子另投他人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兒啊。

韃清因為兩人老老實實的上繳了兵權,而更對這兩人放心,殊不知是只看到了表面,而放過了兩人內心裡的真實想法。現在勒克德渾處置有失欠缺,

只不過這倆人都跟秦軍沒什麼聯繫,就是有心投效,沒得到保障也不敢輕易下注啊。

這倆人說到底都是明末這灘爛泥中混過來的,無論是思維還是行為都帶著濃厚的時代印記,也就是總想待價而沽,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最希望來到的客戶,人還沒影呢?

如果不得到一個保障就輕易的把自己許諾出去,倆人心裡頭就太沒底兒了。

至於留在京城的子嗣,先說白廣恩吧,他兒子白良弼在松錦之戰中被韃清俘虜,寫信招降白廣恩,沒有回復。

這流寇出身的白廣恩,本身性格里就帶著一股子光棍兒勁,到了不得已之時,他什麼都能捨棄的了。

何況白良弼現如今就在白廣恩軍中啊,京城裡白家是白廣恩的繼室和倆小兒子,都死了又如何?他還有大兒子呢。

而高第的子孫更多,看似家眷都在京城,可實際上有三個兒子在外頭呢,一個隨在軍中左右,一個在中原,一個在關中老家任官,高第更能『不惜一切代價』。

同樣是棄明投清的「漢奸國賊」,高第與白廣恩在軍中交情還是不錯的,但要真的說多深厚,就扯淡了。

可是現在,聞弦歌而知雅意,僅僅是一個對眼,兩人心底里就跟神仙了一樣,盡都瞭然。

李聯芳站如嘍羅,無聲無息的縮在一邊,幾個重要將領沒誰會把眼神遞給他這個小卒子的。

別看一次次的逃脫出生天,但李聯芳始終名氣小小,因為明末二十年混戰里,打爛仗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他的身份那麼低。

當然還有就是,他的演技真心不錯。

此時此刻剛剛從戰場上再次『死裡逃生』的李聯芳並沒有發覺到高第與白廣恩兩個大佬之間的暗波涌動,但他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綠旗兵內部蕩漾著的暗涌。

他的身後,邯鄲參將魏傑,不滿之色已經溢於言表了。

李聯芳忙碰了碰魏傑,這可是他的潛在目標,現在這幅神色被韃子給看到了,魏傑是在找死。

李聯芳可不想憑白的丟掉一策反對象。

魏傑猛地驚醒,很快就收斂了滿身的怨念,可他同時也對李聯芳生起了好奇。

在這種事兒上提點自己,這是不是說老李也……那啥?

再想到李聯芳跟他一起上的戰場做炮灰,魏傑就更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麼。

看著李聯芳的目光立馬就變得熱絡三分。

雖然他手下只剩了一千多人,李聯芳手下更是可能連千把人都沒有,兩邊加在一塊也只是大名清軍的十分之一,可有心算無心,一切都有可能不是?

就這麼一夜的廝殺打下來,大名清軍內部就已經暗濤洶湧了。這估計是勒克德渾萬萬沒有想到的。

大名清軍兩萬餘人,用三四千八旗+包衣彈壓四倍於己的綠旗兵,若韃清還在巔峰浪尖上,這絕對是夠用的。

可惜韃清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韃清了。

北直隸之戰進行到現在,清軍無論是應對還是戰果都十分的被動,這直接動搖了綠旗兵軍心。

這還是德州的消息沒有傳過來呢,要不然綠旗非軍心大亂了不可。

再加上勒克德渾如此肆無忌憚的拿綠旗當炮灰用,大名清軍內部內亂必生。

趙良棟舉著望遠鏡,目送清軍狼狽的退出戰場,這才一屁股做到了戰壕底下空空的彈藥箱上。

這一夜激戰,清軍壓力山大,他趙良棟何嘗又不是在如履薄冰?

趙良棟很想憑自己一己之力把清軍的攻勢給攔下來,他也是這麼做的,那成功了自然很可喜,但要是敗了,玩笑可就大了!

很幸運,趙良棟的贏了。雖然他手下人馬傷亡不輕,但看著戰場上躺著的一具具清軍的屍體,雖然看不出準確的數字,但趙良棟堅信清軍死掉的兵跟定比他要多得多。

而且趙良棟很有逼數,他知道自己現在就是個『雜牌』,無論是自身的屬性還是手下人馬。

先是跟隨他投降的關中清軍,清河只能算是一塊敲門磚,不經歷一場大戰,怎麼可能融入進勢頭節節高升的秦軍中?

他自身也是一樣。

同時從最真實的利益角度出發,上面的人也肯定希望自己這樣的雜牌來承擔夜戰的任務。

就因為這種戰鬥太講究運氣了。

運氣好的,那就是戰鬥素養再垃圾也會毫髮未傷;可要是運氣不好,你就是霸王在世也眨眼就會被淹沒在手榴彈雨中。

很明顯趙良棟團是大名參戰秦軍最末等的存在,一樣的傷亡施加在趙良棟團的身上,對整體秦軍的傷害無疑是更小。

但這種話誰也不會挑明,一切都是無形的默契。

若不是如此,之前趙良棟發話要一個人(團)抗下所有的時候,其他人也不會紛紛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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