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羽化

洛邱平時有玩論壇貼吧之類的習慣，這大概是社會年輕人的一種普性的現象。不管是多麼無聊的話題，總能夠引起網友的回應。

比如洛邱這會兒就在比較常逛的一個貼吧之中發出了這樣的一個貼子：看著一條好大的蟲子在生吞一隻很大的螳螂，應該怎麼樣才能夠直視？急，在線等。

可大概這個問題真的是無聊到了連網友也不願意搭理的程度，洛邱看了幾眼其它刷屏的帖子之後，蟲妖也總算是大仇得報，生吞的仇人。

眼前獵奇的景象不比洛邱看過的那些喪屍電影裡頭的血腥鏡頭差多少。覺得還好是晚飯過後了許久的時間，洛奇這才深呼吸了口氣，打破沉默道：「要不要喝點水？那邊河水清澈……」

不要指望一個渴望著孤獨感又喜歡保持距離觀察人心並且與人交談會很容易犯尷尬症的傢伙這會兒能夠說出些什麼有見地的安慰說話出來。

洛邱覺得在這種尷尬的環境之下，自己能夠說出喝口水潤潤喉嚨之類的話已經是彌足珍貴。

蟲妖愕然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傑作，居然嚇得一下子就跳了開來，飛快地爬到了那河邊，低著頭就開始稀里嘩啦地嘔吐起來。

許久之後，蟲妖才喝了兩口水，緩緩地走到了洛邱與優夜的面前，應該是平復了許多了，「謝謝，你們，幫，我報仇。」

洛邱點點頭道：「倒不用客氣，畢竟這是交易，明買明賣。現在你害怕的這個仇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接下來還有什麼？」

人家說要買一夜的保護時間，如果一夜還沒有過去，交付的商品自然不算完整。按道理洛邱沒有立場就這樣收取蟲妖的玉牌。

但如果買家說已經可以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洛邱這會兒就打算做這回事：「不過你說也就害怕這頭螳螂妖怪，這會兒它既然被你……嗯，既然已經死掉，你應該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吧？這裡荒山野嶺，也不像是會有人願意來的地方。」

「保護，我，日出，前。」

「嗯……」

從洛邱的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覆之後，蟲妖似乎安心了不少：「謝謝你。」

它說了一句至今為止最為流暢的說話。

接下來，蟲妖開始脫去身上的黑色大衣，露出了極為醜陋的身體。它身上的那些皮肉綻裂的程度比起洛邱昨日所看還要嚴重得多。

默默地轉身，蟲妖一步一步地朝著河岸而去，緩慢卻每一步都顯得沉穩。洛邱不知道蟲妖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麼，但卻有種感覺，接下來自己或許會看到什麼難忘終生的事情。

天上新月高懸，蟲妖已經步行到了河水的淺談位置，身子侵入了冰涼的河水之中。它仰著頭，正對著那高懸的新月，醜陋的身體開始盡量地舒張起來，然後緩緩地收縮著。

洛邱依然還是不清楚蟲妖打算做些什麼。

然而感覺卻變得不同起來。

蟲妖完全蜷縮著的身體，這會兒出現了一種硬化的跡象……或許是乾枯。洛邱不太確定，他下意識地靠近而去。

盛夏的河岸此刻閃爍著點點深藍色的光點，就像是被無數的螢火蟲點綴過後。幽藍色的光此時映射在河灘的四周。那些被河水沖刷上來的石卵如今就像是一顆顆深藍的寶石，美麗得讓人目不暇接。

而蟲妖的身上，此時則是聚集了一片淺黃的光華。它們漸漸地有種凝實的感覺，就像是流淌著的金水般。

「它在吸收水的精氣，還有月華。」

優夜的聲音忽然在洛邱耳邊響起，「主人，它是準備要破蛹而出，踏入一段全新的生命階段。」

「嗯。」洛邱僅僅只是點了點頭。

看著蟲妖現在的這副模樣，洛邱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優夜給予了這份猜測一個答案。

蟲妖真正想要的是在這夜裡頭破蛹而出，所以才需要守護。

水的精氣，月色的光華，還要即將邁入新生的喜悅……四周的林靜止不動，而河風輕盈，似乎也是為此而高興著。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洛邱依然還是沉醉在這種瑰麗的生命之光之中。

直到那新月退落，那光華變淡了，才聽到了一聲沉悶……蛹，破了。

「怎麼好像……出不了來？」洛邱卻忽然皺了皺眉頭。

妖怪從動物昆蟲成精而來，因此也脫離不了動物昆蟲的天生。基本上能夠確認蟲妖是一種蝶類或者蛾類。

正常情況下，蝶類破蛹都是一個艱辛的過程。然而天性使然，它們終將會克服困難破蛹而出。

但洛邱所說的出不了來，那是真的出不了來——蟲妖藏在蛹內的翅膀，此時沒有辦法從裂開的蛹口之中延伸而出。

「它太虛弱了……」優夜搖搖頭道：「就算吸收了水的精氣還有月華也不足夠。可惜這夜並不是月圓，不然應該能夠讓它強壯一些。」

虛弱……

看著那躊躇在蛹中，拼了命地想要鑽出來的翅膀，卻因為蛹口開得太少而無法鑽出的情況，洛邱嘆了口氣。

它是因為食用了有害物質的食物，才導致的身體虛弱。

洛邱忽然深呼吸一口氣，直接走到了那巨蛹面前，雙手同時插入了蟲蛹之中，用力地把蟲蛹裂開的口子掰得更大一些，「聽著，我只能夠幫你到這裡，讓你的翅膀可以出來。但你必須要靠自己從蛹裡頭掙扎出來。如果你連來到世界的這份艱難都沒有辦法克服的話，你何必還要來到這個世界？」

一雙翅膀開始從那裂開的蟲蛹冒出，怯生生的翅膀並不堅固，似乎還需要時間充盈著其中的血肉。

直到它開始迎著風張開。

翠的綠色與粉的紫色相間，呈四片左右對稱，微弱地扇動著。

洛邱吁了口氣，緩緩地退後。蟲妖已經成功展翅，接下來就是等它的本體在蛹內完成生命的變化了。m.

洛邱在河邊的一塊圓石上坐了下來，優夜默默地陪伴著。

「找到了。」忽然，洛邱頗為高興地揚了揚自己的手機，「果然有跡可循啊！」

優夜看著手機屏幕上，展示出來的，幾乎與這蟲妖張開的蝶翼相一致的蝴蝶，輕輕地讀著蝴蝶的名字：「金…什麼蝶？」

「金帶喙鳳蝶。」洛邱笑了笑道：「就算只是普通的金帶喙鳳蝶，已經是頻臨保護的級別了。更何況這是成了妖的金帶喙鳳蝶，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真漂亮。」優夜也不由為之驚嘆著。

洛邱站起身來，朝前走去，微笑道：「這恐怕是難得一見的生命贊禮，還是靠近點看比較好。」

走到了破蛹前面的洛邱開始滿懷期待起來。

那隻螳螂妖怪現出了本體之後巨大無比——蟲妖本身也有成人高，破蛹而出之後嗎？

一個前所未見的，巨大如人一般的金帶喙鳳蝶，可能是人類史上的重大發現了。

終於，蟲蛹的裂縫突然之間徹底破開，光華從那破蛹之中緩緩散開。

然後一雙白皙，柔若無骨般的雙手則是輕輕地把蟲蛹的兩邊撐開。

洛邱張了張嘴，與這個羽化了的蟲妖……嗯，現在是蝶妖四目相投，發現這破蛹而出的並不是想象之中的巨大蝴蝶模樣，而是長著蝶翼的女子。

怎麼畫風又不對勁了？

說好的人類生物學歷史上的重大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