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失物
虎平濤疑惑地問:「傅哥,你的意思是,有人偷鮑魚?」
傅躍輝面色陰沉地點點頭:「我這個會所雖說是吃住玩一體,但因為菜色獨特,所以餐飲收入佔大頭。每個季度,餐飲部和庫管就要對一次賬。上個季度的報表對比顯示:廚房耗材與入庫數據對不上號。」
「以上個月為例,倉庫發出了三百多斤四頭干鮑,可餐飲部這邊的數據顯示,才賣出去不到兩百份紅燒鮑魚。」
「除此之外,還有頂級海米、散發魚翅、瑤柱和花膠,菜品正常消耗與倉庫發放量之間嚴重不等。」
虎平濤很是驚訝:「照這麼說,涉案金額很大啊!」
傅躍輝嘆了口氣:「我按照成本價算過,這些東西價值二十萬左右。如果是市場價,還要多得多」
「為什麼不報警?」虎平濤覺得很奇怪。
「餐飲部和倉庫主管都是跟隨我多年的老人。當年我創業的時候,要是沒有他們的幫助,我也不可能走到現在。我懷疑過他們,但這種事得有證據。而且我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我沒虧待過他們,薪水待遇在業內都很高,他們沒道理為了這點錢監守自盜。」
傅躍輝語調聽起來平靜了一些:「這事真的不好報警,無論是不是他們做的,一旦警方介入,都會讓人下不了台。因為我不能叫上他們兩個當面對賬,材料報表只能交到我這裡匯總。報警就意味著對他們不信任。二十萬這個數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事真的很棘手。要不是他們做的也就罷了,可如果把事情鬧開,就真的不好收場。」
虎平濤明悟地微微點頭,心中隨即冒出另一個問題:「傅哥你朋友多,關係廣,就算不願意把事情公開,也可以請你認識的警察朋友幫忙。我只是一個剛入行沒多久的輔警,排資輪輩,這事怎麼也輪不到我啊!」
傅躍輝呼了口氣:「王雄傑你認識吧?」
「認識。」
「他是我一個朋友媳婦的哥哥。還有你們所長廖秋,他以前還沒調到這邊任職的時候,我們倆就認識。季度報表是上周才送過來,我前天打電話給王雄傑,請他幫忙,他的說法跟你一樣:沒有報警,所以他不方便出面,就算要查也必須由我報案,然後才能動用警力。廖秋那邊的答覆跟他差不多,總之一句話:他們只能公事公辦。」
「但他們倆都提到了你。廖秋說,你是輔警,不是正式在編民警,可以在休息時間幫忙過來看看。王雄傑說你很聰明,觀察力仔細,如果我實在不願意報案,最好還是讓我請你過來幫著找找線索。」
虎平濤哭笑不得:「傅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事我恐怕幫不上忙,因為平時都要上班,就算周末休息,所里遇到突發情況我也得趕過去處理。」
「所以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傅躍輝笑道:「反正你今天來都來了,就幫我里裡外外的看看。就算不能發現問題,我也不會怪你。如果只是這個季度的材料出入有差異,那就算了。可要是下個季度還這樣,我就只能選擇報警。」
這話說得很通透,再加上已經錄用了李松,虎平濤不好拒絕,只能苦笑著點點頭,答應下來。
……
先去樓上的辦公室,查閱報表。
的確如傅躍輝所說:海產品乾貨食材的耗用,倉庫與餐飲部之間的數據對不上,出入很大。
「傅哥,我覺得這事應該與餐飲部和倉庫主管都沒有關係。」思慮良久,虎平濤認真地說。
「為什麼?」看著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傅躍輝臉上充滿了疑問。
「無論他們任何一個人,直接從材料方面下手,痕迹太過於明顯。」虎平濤的聲音很平靜,依然帶著談話時的正常口吻:「他們都是傅哥你手下的老員工,應該清楚公司里的規章制度。只要季度報表在你這裡匯總,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以我覺得,這兩份報表上記錄的都是真實數字。」
傅躍輝恍然大悟。
當局者迷。
看到季度報表的時候,他下意識認為是兩位主管其中之一做了手腳,並未從其它方面去想。再加上兩位主管與傅躍輝之間關係親厚,他不可能將兩人叫在一起面對面的談,只能在心裡暗自猜測。
相比二十萬的損失,傅躍輝更看重人情。
「有道理!小虎你說得很有道理!」傅躍輝眼裡掠過一絲喜色,既然不是信任的老員工背叛,事情就簡單得多。
他迫不及待地問:「小虎,你再幫我好好查查,究竟是誰在其中搞鬼?」
虎平濤想了想:「傅哥,這事很麻煩。你還是得把兩位主管約在一起,從倉庫與餐飲部之間每一次材料收接的環節來查。這個工作量就有點大了,但排查起來不算難,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報警。」
「這個……」傅躍輝用右手輕輕撫摸著胡茬粗糙的下巴,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我真是不想報警,這會耽誤酒樓的生意。」
他是典型的商人思維。
之前顧忌老員工,現在又顧忌對生意的影響。畢竟二十萬左右的損失對「水中花」會所來說真不算多,如果不是擔心類似的事情以後還會繼續出現,傅躍輝打算就此放棄,不查不管。
虎平濤上嘴唇微微翹起,露出一點白色牙齒。他對傅躍輝的態度有些不滿,卻沒辦法,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答應幫忙查案。
「傅哥,你還是現在打電話把餐飲部和倉庫主管都叫過來。」虎平濤很快理清思緒,嚴肅地說:「如果真心實意要我幫你,就照我說的做。」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道:「如果你有別的顧慮,這話就當我沒說。」
傅躍輝顯得很尷尬。
他的確不想把事情鬧大,想要在內部解決。
說實話,他此刻有些惱怒,自己有幾千萬的身家,卻被一個小小的輔警毫不客氣當面指責……可是仔細想想,也實在沒有反駁的道理,畢竟人家是自己主動請來幫忙。
猶豫了幾分鐘,傅躍輝終於撥通電話,叫來了兩位主管。
虎平濤簡單的介紹了情況,當面出示了兩份報表。餐飲部和倉庫主管頓時大為吃驚,他們連忙表示不是自己所為。傅躍輝對他們也好言安慰,直言:「我知道這事跟你們沒關係,現在就是要弄清楚,究竟是誰在其中做手腳。」
接下來,兩個部門主管開始了忙碌。
所有單據找出來對比,逐項排查。
一個多鐘頭過去了,幾十張簽有對接者姓名的單據顯示,問題應該出在餐飲部。
虎平濤指著在辦公桌上擺開的所有單據:「按照正常流程,倉庫發貨,餐飲部接貨,每一次交接都必須簽名。餐飲部這邊負責接收食材的有四個人,兩邊數據都能對上。所以這個環節很清楚,也確保了倉庫方面發貨沒有出現誤差。」
「餐飲部接收了食材直接送進后廚加工,這才是真正要查的部分。」
傅躍輝盯著那些單據,若有所思:「會不會是餐飲部這邊接收食材的人監守自盜?」
虎平濤搖頭,直言:「這個就只能是傅哥你下來以後派人詳查了。這事很耗時間,我一下子也插不上手。無論是送食材的人,還是廚師,都有可能偷偷留下一部分。這就是倉庫發貨與當月賣出去的鮑魚數量對不上號的原因。」
餐飲部主管自告奮勇:「問題出在我這個部門,還是讓我來吧!」
傅躍輝連忙道:「動作別搞太大,查歸查,不能影響正常營業。」
他的瞻前顧後讓虎平濤很是不爽,但有些話又不得不說:「傅哥,我給你們提個建議,暫時不要排查嫌疑人。轉個方向,先把失物找出來。」
話一出口,傅躍輝和兩位主管都怔住了:「小虎,你的意思是,那些東西還在會所?」
「我不確定。」虎平濤認真地說:「上次來的時候,我就觀察過傅哥你這會所的結構。」
他走到床前,指著外面的停車場:「三面都是圍牆,只有一個出入口。左邊和右邊的圍牆外面是馬路,人流量很大。對面圍牆外是檔案局。這是一個封閉的環境,而且傅哥你手下有些員工住在會所宿舍樓里,平時要上班,很少外出。這樣的話,查找起來不算難,先從每天下班后必須回家的那些人查起。」
「另外,傅哥你的會所到處都裝有監控攝像頭。你們可以查看監控,尤其是后廚通道和食材準備間,應該能有發現。」
「最後,再查查上個季度會所大門那兒的出入監控。價值二十萬的海產品乾貨不是一個小數,就算是最貴的鮑魚,也必須用很大的口袋才裝得下。統計表上有出入的食材還包括海米和瑤柱,這兩種東西腥味很大,就算隔著包裝也能聞出來。我想,偷東西的人拎著散發異味的大口袋,從會所大門出去,執勤保安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兒印象。」
這案子並不複雜,如果不是傅躍輝顧慮太多,直接報警,最多一、兩天的功夫就能搞清楚。
一席話,把傅躍輝和兩位主管說得心頭陣陣火熱,恨不得摩拳擦掌現在就開始查找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