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白天鵝港事變（上）

巴頓郡毗鄰巴馬運河的國境線，是上京都市圈的二級行政區。

然而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還是其他方面，巴頓郡放在上京的「一都六郡」之中都是不太出眾。

不過得益於近年來巴頓郡的新任地方長官結合巴頓郡靠近西海入海口的地方特色，加大財政在宣傳上的投入，大興旅遊業和海鮮餐飲業。

同時又提高巴頓郡人類居住工作的待遇和地位，甚至還創意性地提出了建設【人類友好型城市】的政令。

其中最後的這個建設【人類友好型城市】的政令尤為關鍵。

每年吸引了無數其他國家那些對於上京天人城市好奇的年輕人前來遊玩打卡，以至於每年徘徊逗留在這座城市的人類遊客數量激增甚至比天人還多。

有些國家的人類社會學專家認為，巴頓郡建設【人類友好型城市】的政令的意義甚至不下於五百多年前世界會議通過的「天人和人類種族通婚」的政策。

為消除天人和人類的種族隔閡，促進這個世界十字大陸的和諧穩定，邁出了無比堅實的一步。

當然，

也有人嗤笑專家純屬放屁。

誰和你消除種族隔閡呢？

這個政策一出來，

巴頓郡哪還有真正的天人貴族？

現在留在巴頓郡生活的，不過是一些在天人內部混不下去混血兒以及落魄天人在撈錢而已，真正有權有勢的貴族們早就搬去可其他州郡甚至是上京都了。

至於這個所謂的建設【人類友好型城市】，也不過是久居高位的天人在飯桌上隨意扔下的一兩塊骨頭而已。

你要真以為自己登堂入室，和天人在同一個碗里吃飯了...

那你上桌子試試？

指定沒你好果汁吃。

還有一些去過巴頓郡的年輕人在網上爆料出自己在那裡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憤怒的指控所謂的建設【人類友好型城市】不過是個幌子，政令所能落實的地方只限天人劃定好的那塊「圈」里。

那人旅遊時出於好奇去過一些別的地方，比如天人權貴的宅邸附近，結果當場被城市治安管理巡查隊給抓走。

連審都沒審直接扔進地牢里關了三天三夜，最後聯繫家裡交了巨額保釋金才被放出去。

人類友好型城市？

友好個鬼。

只不過這種辛酸而又真實的經歷往往在爆料出來后就會被網路治安管理部門的人迅速刪帖，有些據說還被上門快遞，充分證明了網路並非「法外之地」。

久而久之，

也就沒什麼人再敢多嘴了，而每年來到巴頓郡遊玩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或許很多人也看清認命了。

不讓去的地方不去就是。

哪怕劃出個「圈」，那也是天人城市的圈，連空氣質量好上一倍不止。

來玩一趟拍照打開發社交網站，

逼格不是嘩嘩上漲？

......

上午，乘坐輪渡過了巴馬運河通過了層層嚴密的出入境檢查，大概又是一個小時的車程后東野原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巴頓郡長途客運站。

車剛一停穩，車裡的人就像是開閘放水般涌了下去。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搭載了50多人的長途大巴車廂里就只剩下東野原和前面斯塔福私立大劍學園秘銀會執行隊的五個人。

都這麼著急趕路嗎？

東野原心中納悶，下了車后才發現先前那些湧出車廂的人並未立刻離開，而是以大巴車作為背景進行著各種姿勢的擺拍。

有個年輕女人45度仰望天空，半邊臉明媚半邊臉憂傷。

估計這張照片要是發社交網路，文案應該是「人這輩子一定要去一趟巴頓」。

......

下車后，東野原的視線有留意到，秘銀會執行隊的五個人聚集在車頭前那塊空地聚集，看樣子倒不是拍照而是在商量著什麼事情。

他雖然對加入秘銀會的執行隊有些興趣，但眼下這個時機顯然不太合適。

東野原這次來巴頓郡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要按照黃昏調查發來的地址，看看能不能修復重鑄自己的那兩把大快刀。

沒有想到的是，

他下車后徑直轉身就想要走。

沒走幾步，眉頭卻不由微微蹙起，感覺到身後傳來了一陣緊隨其後的腳步聲。

東野原沒有轉頭去看。

他依舊平靜地邁步往前，走過一個拐角的時候視線瞥了一眼，才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原來是秘銀會的幾人。

什麼情況？

東野原腦海中疑惑，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會錯了意。

——對方並不是在跟著自己，而似乎和自己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目的地都是客運站外的公交站台。

貌似有點巧。

東野原心中暗道。

只是接下來卻遇到了更加巧合的事情。

上了公交車，途中經過海口站，沙市站，文化館站等等...

最後當下一站就要抵達白天鵝港站的時候，東野原卻發現秘銀會的幾個人也都朝著中間的車門位置靠了靠。

嗯？

他們也要在這裡下車？

東野原雖然不是被迫害妄想症，

但也沒那麼單純。

巧合的事情多了就不再巧合。

不過他也並沒有放棄下車，同樣朝著車門的位置靠了靠。

他雖然覺得這並非是什麼巧合，但也不覺得自己一個人畜無害的少年人會剛一出門就被秘銀會執行隊的人盯上。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只是想要去白天鵝港，目標應該並非是自己。

只是白天鵝出了什麼事嗎？

他的心中暗自揣度著。

......

接下來，車到站剛停穩，那幾個人就隨著人流下了車。

東野原是在車門即將關閉的前幾秒，才卡點跳下了車。

隨後站在公交站牌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幾人是朝著白天鵝港沿海港口方向去了。

說起來，白天鵝港在巴頓郡也屬於建設「人類友好型城市」的一部分。

而且由於臨海的緣故，政策相對更加寬鬆一些，可以說是巴頓郡管轄力度最松的一塊區域，因為相對自由的環境每年都吸引了大量的人類遊客。

東野原雖然不知道秘銀會的會長戴著幾個幹部模樣的學生來這裡做什麼。

但看那幾人鄭重其事的臉色和模樣，顯然不會是來旅遊團建的就是了。

東野原有自己的事情，對此雖然好奇但也有限。

站在公交站牌看了眼那幾人消失的方向，搖了搖頭還是沒跟上去。

他拿出手機，再次看了眼黃昏一周前發給自己的定位。

巴頓郡白天鵝港第九大街5-54。

地圖上所顯示距離自己所在的公交站台的距離，大概是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當然，如果他放開速度，這個十分鐘必然會極大的縮短。

但東野原第一次踏上天人的國土，自然是做好了從「戰略上藐視敵人和從戰術上重視敵人」，這種當街動用速度系能力的事情想想也就算了。

他一周時間都等下來了。

不差這一天的時間。

......

不過就在東野原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后，前方不遠處。

正在朝著港口方向走去的一行人中，執行隊副隊長菲麗娜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身後的背影忍不住道：

「奇怪，那傢伙好像一直和我們同路，不會是跟蹤我們的吧？」

「你說的是那個小白臉嗎？」

執行隊有人聽了不由笑了起來，「不至於不至於，從梅濟府來巴頓郡的有幾個不是沖著白天鵝港來的，去別的地方說不定一不留神走出了界，就得被城市治安管理送進地牢。」

「啊這...」

菲麗娜愣了下，有些失笑地搖了搖頭，「是我多心了。」

「我看副隊長閣下不是多心，而是看別人長得帥吧。」

有人忍不住揶揄打趣道：

「我們難得搭乘跨境長途車，但這一路同行的人也不少，為什麼你只記得他？」

副隊長菲麗娜怔了下，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挺帥的。

立馬俏臉一沉：

「我看你才是欠揍。」

秘銀會的會長凱魯圖.馮.高加索聞言卻不由皺了皺眉。

他腦海中對於那個少年人也有些印象，此刻仔細想想，卻愕然發現腦海中竟然怎麼也想不起來對方的模樣。

這不正常！

凱魯圖忽然轉頭看向執行隊其他四人道，「你們有誰看到了那個少年長什麼模樣？」

長什麼模樣嗎？

眾人蹙眉腦海中仔細回想了一下，旋即卻有些茫然地彼此面面相覷的對視了一眼。

此時此刻，就連菲麗娜能夠回想起的也只是對方那帥氣下巴的迷人弧度。

其他人看到的也只是側臉，至於正臉什麼樣子則完全想不起來。

估計時間久了，恐怕連所看到的那些許弧度也會在記憶中淡忘。

凱魯圖心中微微一凜。

這應該不是巧合。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對方在他們的視線每一次接觸時都十分自然地略微調整了腦袋和身體的朝向，不讓人感到任何突兀地使得自己的正臉避開了他們的視線。

就像是現實社會中的「第六人」，存在感極為稀薄。

對方的能力等階不一定比他們高。

但洞察力定然極強。

「不會是沖著我們來的吧？」副隊長菲麗娜忽然有些擔憂。

秘銀會會長凱魯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我們這次來巴頓郡執行的是神鷹局的秘密外派任務，具體任務目標連我們都不清楚，盯著我們沒有任何價值，應該只是巧合。」

凱魯圖的判斷很少出錯。

執行隊的眾人聞言心中也不由鬆了口氣，如果任務剛開始就被人盯上，那麼也就代表著他們這三天基本要白跑了。

這時，執行隊有人忽然疑惑道，「不過話說...會長，為什麼我們的第一站是白天鵝港？」

白天鵝港這個目的地是他們抵達巴頓郡下車后聚頭商量後由凱魯圖定下的，當時眾人並沒有問背後的深層原因。

凱魯圖聞言眺望了眼港口方向海天一色中翱翔的白鷗，聲音平靜地說道，「我在車上黑入巴頓的旅遊局網站後台查了下這段時間巴頓郡的旅遊攬客記錄，白天鵝港的接待遊客人數近期出現了一個上漲曲線。」

幾人聞言不由微微一愣。

副隊長菲麗娜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道，「可白天鵝港本來就是巴頓郡的熱門旅遊地點，這個季節還是魚子醬熱銷的旺季，人多一些應該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吧？」

聽到菲麗娜的話，執行隊其他三人的視線也重新回到了凱魯圖的身上，卻只聽凱魯圖不急不緩地平靜道：

「但你們別忘了，最近裁決司內部發生的動蕩和毗鄰巴頓郡的梅濟府所發生的審判官暴斃慘案，裁決司聯合本地警務的全城戒嚴到處抓人搞得人心惶惶，出現封城當地旅遊業正是受挫的時候，接待遊客數不下跌就不錯了，為什麼還會出現上漲？」

聽到凱魯圖冷峻理智的話語，執行隊的四人都愣住了。

顯然，他們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那麼也就是說，神鷹局分派給他們的調查任務中所提及的巴頓郡的異常，很可能是白天鵝港遊客的異常增長？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

「會不會是因為世界會議即將召開的緣故？」有人忽然問道。

「時間太早了。」

凱魯圖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冷聲道，「退一步來說，就算真的有國家代表提前抵達，

但這裡是巴頓郡，

接待各國世界會議代表團隊的『會議村』在五百多公裡外的巴陵郡。」

啊這...

是我記錯了？

那人頓時訕訕地低下了頭。

凱魯圖掃了眾人一眼，鄭重地開口說道，「你們都是執行隊的精銳，不過我們還沒畢業，這次外勤任務依舊是安全第一，接下來的三天時間發現任何問題立刻彙報，記住，是彙報。」

「是。」

眾人紛紛點頭應是。

囑咐完眾人的凱魯圖說完后，又朝著身後東野原消失的方向忘了一眼。

雖然剛剛他嘴裡說著巧合無須在意，但他心中卻又總覺得那個身影似乎在哪見過一面。

會是在哪呢？

......

白天鵝港。

咚咚咚—！

一家漁民的門再次被人敲響了。

吱呀一聲。

門從裡面打開，抱著孩子的婦人有些詫異地看了眼來人的穿著。

黑白格嘻哈圍巾，藍色口罩棕色鴨舌帽，以及一副架在鼻樑上的太陽鏡。

四月份的天氣...

這種打扮多少有些浮誇了。

「請問是灶門炭十郎先生的家嗎？」徘徊在門外完成『一鍵換裝』的東野原面不改色地開口禮貌問道。

他知道自己的打扮有多怪，但只要我不尷尬，尷尬地就是別人。

抱著孩子的婦人也回過了神來，盯著裝扮怪異的東野原看了兩眼，忽然開口問道，「你是來鑄劍的嗎？」

嗯？

東野原有些詫異道。

他先前在外面徘徊的時候，看到這是一家自營的海產品零售店，以為敲門后還要費一番口舌。

沒想到眼前的婦人居然直接跳過了前面的步驟。

似乎看出了東野原的詫異，婦人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昨天也是，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怎麼想的，找一個漁夫鑄劍。」

但漁夫丈夫能夠兼職賺錢補貼家用，她還是極為欣喜的。

昨天那些來客雖然看著嚇人，但光是拿出的訂金就讓她嚇了一跳。

這位客人...

應該也很闊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