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 張岱乃是國賊
文尋鵬過去只聽聞張岱有過罷官入獄,是鐵骨錚錚的人,但具體是因什麼罷官、因什麼入獄,因張岱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其實也只是聽聞過一耳朵,並不是很清楚。
此刻聽了簡渠的解釋,都覺得此人在整個官員里,都算是特殊了。
這樣的性情,若與一起去調查七大倉的事,恐怕要出大問題。
一瞬間,文尋鵬已經有所明悟,看向了蘇子籍,見其神色淡淡,心中一凜:「主公怕已洞察此中關鍵。」
就聽著簡渠愁的也是此事,繼續說:「因他未奉旨意開倉,直接就被押送回京,打入天牢,在天牢足足關了半年才被放了出來。」
「奇怪的是,雖連降三級,可沒有重罰,太祖還說他為民請命,是個好官。」
甭管當年太祖到底是為了成就一段君臣佳話,還是為了別的原因,張岱入獄雖被關了半年,出來就有了不小名聲。
但在入獄出來不久,太祖駕崩,張岱就又調去做地方官,結果又與同僚起了爭執,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又被罷了官。
算起來,此人也的確經歷挺豐富,兩次罷官,一次入獄。
「這次罷官就很久,七年後才起複。」
「以後既無人相扶,也無人特別打壓,就這樣熬些資歷,現在又是正五品御史官。」
不過,哪怕對此人可能成副使有些犯愁,簡渠也要為其說一句公道話:「張岱雖在臣子中不算才幹很高,人緣更差,畢竟這幾次的事,在別人看來,都是因他多事。」
「可此人卻真不是沽名釣譽之輩,是真的一腔赤誠,半年天牢的日子,除了家人,別人都避之不及,聽說日子也極難熬,可始終守住了正氣。」
「罷官后一直沒有被起複,七年中,也不曾主動攀附過任何權貴。」
「齊王、蜀王都曾私下招攬過,但都不曾動搖過,也正因此,雖有才幹,卻無人為其說情,直到皇帝想起才起複。」
「主公,此人可謂清正,或可收之以壯聲威。」
這話一說,就聽文尋鵬冷笑了一聲,簡渠不由詫異:「文先生,你何故發笑,難道我有說錯?」
「簡先生,我們一一辯駁。」仟韆仦哾
「首先是,你說此人不是沽名釣譽之輩,我就稍有異意,我看私檔,發覺此人當了父母官,打起官司,卻只有一個主張,就是,士與官訟,此人就偏士。」
「民與士訟,此人就偏民。」
「女與男訟,此人就偏女。」
「一句話,不問是非道理,誰弱就支持誰,如此偏頗,縣中刁徒遂群起誣告訐,繼乃扛抬,白占田廬,公行搶奪,紀綱倫理蕩然無存。」
「張岱亦因之損譽,同僚和上官不得不告戒,一切當以法以理判之,此人不但不改,更是自許清正,凌蔑郡縣,郡縣忍不可忍,才上訴朝廷,將此人罷免!」
「此人,以清廉為名,故乖張暴戾,既不近人情,也不宏國法,實是一國賊也!」
「你說張岱乖張,我承認,暴戾國賊,實在過分。」簡渠本若有所思,聽了這評價實在刺心,不由漲紅了臉。
「張岱之清,看似近詐,然而幾次抄家,誠無餘財,新官到任,舊友高升,年節來往,總來往些禮品禮金。」
「這些只要數額不大,也是人之常情,朝廷也不會追究,然而張岱卻把禮品一一退還,連親友也不例外。」
「至於公家,更是一文也不佔,去年年終,吏部的年俸多算半兩銀子,張岱也專門派老僕退回去,難道這不是出乎天性?」
文尋鵬連連搖頭,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微笑,似乎與剛才蘇子籍神色差不多,見簡渠還是不解,於是屈指,又伸出其一。
「世人要安身立命,必有所倚。」
「有才者倚才,無才者倚人。」
「所謂倚人有四,有善於用人者,有長袖善舞者,有奉承拍馬者,最後也有以清正立身者。」
「我說張岱乃是國賊,或偏激些,可說此人可傲霜雪而不可任棟樑,卻一字不虛。」
「你仔細看,他當官一輩子,清名滿天下,可細查,作過什麼實事?」
「一件都無!」
「既無實際政績,又乖張暴戾,不近人情,可以說,得罪的人多的是,只靠清正這牌子頂著。」
「只要張岱敢受一文錢,敢貪一文錢,三尺國法正為其設,不但身敗名裂,甚至死無葬身之地,他豈敢多拿一文呢?」
這誅心話一說,簡渠就是反感,張口欲說,就聽著文尋鵬問著:「這些我們各執一詞,難以說服,可我有一問。」
「皇上對主公的惡意,已經在科舉案中,很是明顯,可現在為什麼派主公去查糧倉,又特意調張岱過來?」
文尋鵬懷顧四周,唏噓一聲又說:「想想吧,張岱先前還在繁元郡查案,卻連連命令,令其趕回京城,抵京之日,距現在不過是七天左右,要說皇帝沒有用意,你可相信?」
單說張岱,簡渠一百個不服,可說到這個,卻一凜,轉眼看去,就見著蘇子籍聽了這話,有些蹙眉,頓時就一盆冷水潑下,已息了爭論之心。
是的,這樣一個或連皇帝都煩了的人,無人提起、無人說情,打發的遠遠去查案,突然之間令其回京,又是副欽差,沒有用意,是死都不信。
當下揣摩,頓時一股寒意,竟不自禁打個激凌,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半晌喃喃說著:「你是說,張岱已經是皇上的人了,欲要對主公不利?」
「可主公又不貪污受賄,此次去查七大倉,更小心謹慎,張岱又怎麼能陷害主公?」
「並且余律方惜,這二人就算是受了皇帝的恩惠,但是主公的至友,也不可能幫皇帝坑害主公。」
至少不可能只憑短時間內給予恩惠,就讓這二人倒戈過去,而且余律方惜的性格也不是會這種人。
「唉,張岱並非是皇上的人,余律方惜更不是。」
「可王者用計,又何需小人才能壞事?」
見眾人面面相覷,文尋鵬對著蘇子籍一拜,把臉轉向了眾人,環視周匝,苦笑著說:「小人壞事,乃是使馬車難行。」
「皇上乃是高手,這是三馬賓士,越急越速,直至車毀人亡之計!」
「什麼?」
文尋鵬的這一句,頓時讓野道人醒悟,是了,自己之前一直隱約覺得不對,隱隱猜到是計策,可有些朦朧,文尋鵬的那句話,就像是輕輕一點,直接給點破了。
「原來卻是這個,是了,就是三馬賓士,越急越速,直至車毀人亡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