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勸說十三
連著幾日十三都很晚回來,總是眼眶紅腫,想跟他說些安慰的話,又怕唐突。畢竟皇子自有其尊嚴,萬一話不對口,企不適得其反。今晚服伺他入睡時,十三面色哀切,忽然失常地抱著,哽咽失聲道:「額娘真的要離我去了嗎?」
聽到這句話,我的鼻子一酸,淚水盈眶。也不管什麼男女受授不清了,任由他抱著,輕聲安慰道:「十三爺多陪陪娘娘,娘娘定會好起來的。」
過了片刻,他輕輕地推開了我,面色微紅,低頭不語。天氣熱得人更加心情煩燥,坐在床邊給十三打了一夜扇,心如亂麻。其實到這裡,跟十三說的話自然有所限制,總覺得與十三應該保持距離,走的越近越是危險。
第二天,一早十三又奔重華宮而去。因為敏妃的事,大家都心事重重。在這種子憑母貴的皇圈圈裡,失去母親的僻佑,是何其不幸。坐在院子棋桌上,獃獃地看著地上的樹蔭,心中一片迷茫。
直到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才回過神來,只見小順子淚流滿面,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一聲哭腔地道:「姐姐,娘娘薨了!」
「那……那十三爺呢?」一下結巴的說不出話來,淚不知何時早已划落。
「爺先是大哭,現在,跪在娘娘跟前一聲不吭,姐姐快去看看吧!」小順子說完拉起我就往外跑。
氣喘喘地跑到重華宮,只見人進進出出,裡面哭聲陣陣。十三立於床前,握著敏妃的手不放,太監正在勸他放手,安理布置事項。十三無動於衷,十幾年來的順風順水,又怎麼能一下接受眼前的事實呢?香桂銀桂等貼身伺女邊流淚邊用白綢布置室內,素桌白圍悲切切,讓人無從適應。
此時的我又是何其渺小,我什麼也不說,也不想說,靜靜地跪在十三身後。為敏妃,為十三,也為自己進入這個時空而難過。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十三阿哥才被勸起。
一切安規矩進行著,設靈堂,入斂,宮裡的人前來弔唁。一晃幾天過去了,十三阿哥每天在靈堂前供飯,守靈。沒人在的時候,十三阿哥淚痕滿面,無任如何堅強那也只是十四歲的少年,一向笑容視人的十三阿哥,變得沉默寡言,真怕因此而性情大變。
滿人只需守孝百日,一個多月,就在悲傷的氣氛中過去。皇上自臨去北方避暑時探過一回敏妃,再也沒親自來過。最是無情帝王家,百聞不如一見。其他的嬪妃、阿哥也只是開始的時候看到過幾個,真心的還是假意的,總有過去的一天,傷痛只是留給至親人的回憶。
十三阿哥小小年紀撐著這個場面,實屬不易。原本就消瘦的臉龐,更加的削尖了,經過這一次的傷痛,臉上似乎脫去一層先前的稚氣。
帶著一身疲倦回到住所,洗漱了一下,正要出門。小順子焦慮地拉著我說:「姐姐,你想想辦法,十三爺再這樣下去,可怎得了?」
「小順子,我又何償不想,但勸的人不是沒有,十三爺都聽不進啊。不然……我們變個方式,但是你得對天發誓,只有你知我知,連十三爺也不許告訴,你做得到嗎?」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以奇制人了。
「姐姐,爺好就是我們大家好,只要為了爺好,小順子上刀山下火海也定做到的。」一臉嚴肅地單膝跪地,舉著手鄭重其事對天發誓道:「我,小順子,如果泄密,不得好死。」
「好,那今晚咱就採取第一步,看看效果如何。」說完轉身來到十三的書房,讓小順子磨墨,因為用慣了硬筆實在不適用毛筆,與是拿了支新筆,只浸軟了筆尖,寫起匿名信。
「十三阿哥:人死不能復生,娘娘一生和善,與人無爭,必是已升天。常言道」人生苦短「,人到世上本就是受苦而來,不然為何孩子剛落塵世就哇哇大哭,而非哈哈大笑。佛經上說人的一生有一百零八個煩惱,如果一個坎都過不去,又將如面對以後的日子。你若真愛娘娘,就不要讓娘娘有所牽挂,開開心心的,連帶活出娘娘的那一份精彩。若有需要,回信後放置於御花園的銅獅的靠牆縫隙中。」
仔細的檢查了數遍,滿意地折好對小順子道:「將這信於子時放於娘娘靈堂的香爐邊上,記住別讓十三爺看到,也別讓十三爺察覺是你所為,若有回信,爺定是讓你送出,你再轉給我即可。」
小順子將信將疑地接過信,速迅離去。
其實我也沒底,這只是不是辦法的辦法,想到上網聊天,也只是圖個神秘,就這樣賭一把,賭的是十三的好奇心、十三此時需要的真心慰藉和堅強。時間是治好創傷的最好良藥,只能試目以待。
信發出去整五天了,根據小順子的彙報,十三也該看到了,但是似乎石沉大海。趁著給十三送衣服的機會,想看看他的反應,結果還是老樣子,我的信心一下子打了一個缺口。嘆氣地低著頭用手指划著宮牆,無可奈何地垂頭走著,無視旁人而入無人之地。
「你哪個宮的?這麼無精打采。」身後傳來關切的聲音。
「我心煩,別搭理我。」我低著頭順口答道,自顧自繼續向前。走了幾步猛然清醒過來,想回頭看看,又不敢,索性撥腿就跑,到拐彎的時候,貼著牆壁扭頭瞄了一眼。只見一人一襲白袍,腰中系著黃色的帶子,正向我這邊走來。
我驚惶失措的一口氣跑回住所,順手關上院門,小萍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緊張地向前問道:「容月,怎麼了,爺出事了嗎?」
「呸,呸,你什麼烏鴉嘴,沒出什麼事,只是我犯了點小錯。」還好碰上位好脾氣的主,沒有追上來,嚇死我了。上回一個小宮女沒有給主子請安,被當眾打了幾個嘴巴子。我今兒的舉動,大概都可以上大刑了。
「看你,頭髮也散了,滿頭大汗的,我去給你打點水洗洗。」小萍抿了抿嘴,搖頭拉我進了屋。
「謝謝萍姐姐!」自從與小萍熟了后,她老把我當小孩似的,不過感覺真好,被人照顧著的感覺真好。
洗完臉,正想在床上靠靠,門外傳來小順子的聲音。一陣狂喜,忙出門迎出去,急切地問道:「怎樣,爺有什麼反應了?」
「姐姐,主子真的回了封信,讓我放在御花園的銅獅靠牆縫隙中,只是讓我不許讓人看到。」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把信搶了過來。
我豎起大拇指道:「小順子,你可真是當間諜的料。」
小順子眼睛閃閃發亮,驚喜的問道:「姐姐什麼叫間諜?」
「這是收集情報的人」我隨口說道。
小順子立馬拉下了臉,嘟著嘴道:「啊?那可怎麼辦呀,要是讓爺知道非要我小命不可。」
「你怕什麼,我們做的是好事,出事我擔著,只是你還得守著你我之間的約定,記住了。」
「記住了。」
我打開信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兩行字:「你是何人?你非我,企知我之苦?知我心者慰我心憂,不知我心者慰我何求?」
看到這句話,我可真信古人少年早熟了,也無心再深究,馬上回房提筆寫了下一封。
「十三阿哥:我只是懂你之人,你又非我,又企知我不知你之苦?喪母之痛固然難忘,可你是皇子,是兄長,在民間還有長兄如父之說,難道你忘了還有格格需要你嗎?何況還有皇上關注你。傷痛就如山洪瀑雨,只有迎向它,你才能在高處獲得生機,如果逃避或只是無助,你就會被捲入洪流。所以,為了需要你的人振作起來吧!」
小順子拿著我的信,迅速離去。聽小順子言,最近十三阿哥吃得很少,想必下人也會好好照顧的。這些日子十三都未回來住過,我好像成十三所的管家婆了。
想起好久沒有看靈香了,於是到乾清宮找靈香,正好這段時間康熙去北方避暑,她也閑得很。
靈香見到我興奮地拉著我到她屋裡,邊端茶邊道:「容月,這段時間可好?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好去找你,為你擔心著呢?十三阿哥好嗎?」
我輕抿了口茶,掩飾心裡的惆悵,淡淡地道:「我很好,只是十三阿哥受了很大打擊,日漸清瘦,很是擔心。」
靈香拉著我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十三阿哥也會恢復的。」
「後年我就可出宮了,跟你也許就一年的緣份了,出了宮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靈香似有不舍的說道。
聽她說出宮,那種迫切向自由的心思,在我心中升騰,對我一個從自由時空來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就是一種煎熬。探問道:「我也想出宮,姐姐除了到年紀就沒有其它出宮的辦法了嗎?」
「傻丫頭,辦法是有,就是被指婚,可不就出去了嗎?」
「我才不要呢,像我這樣的身份,指了也是些七老八十,三妻四親的人,我寧可獨守孤燈。」早聽小萍講過,有些秀女會被皇帝指給貴族為妻,我又不是從小受封建禮教荼毒的人,叫我跟別人共伺一夫,太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不是很正常嗎?」靈香不解地問道。
「姐姐可有婚配了?」我急忙轉移話題,跟古人沒真可較。
「未進宮前,家裡倒是說了一房婚事,只是男方不願等,退了。等我出宮已是老姑娘,還有誰要呢?」靈香傷神的回道。
在這個時代女人過了十八歲就是大齡青年了吧,宮女出宮至少二十五歲了,這世上哪還有好男人可供你選,嘆息啊!
還是安慰道:「姐姐,何需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百戶人家自有好男。」
「說得好!」暗香走了進來,三個女人一台戲,閑聊了一個下午,掃除了連日來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