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戰(下)

第二十四章 血戰(下)

「嗚——」

低沉的號角聲在山頂上不斷吹響,兩千名女真士兵同時放箭,密集的箭矢如暴風驟雨般射向山頂。

不斷有宋軍士兵中箭倒下,宋軍士兵被壓得抬不起頭。

三千契丹人幾乎傷亡殆盡,進攻一方變成女真士兵,他們遠比契丹人驍勇,更加悍不畏死。

宋軍已處於全面劣勢,山頂上的兩千多根巨木已經耗光,剩下備用的幾百支兵箭也全部射光,宋軍的兵器只剩下軍弩和長矛。

宋軍投入三百人在最後一道斜坡上和女真士兵激戰,他們在斜坡邊緣修建了四尺高的擋箭泥袋牆,可以擋住女真人的箭矢。

但一千女真士兵投入了最激烈的白刃戰,他們雖然付出了四百餘人的傷亡,但已奪取了三道掩體,宋軍只剩下在最後兩道掩體。

此時宋軍同樣傷亡慘重,陣亡士兵超過了兩百人,山道上每一步都有士兵血肉模糊的屍體。

陳慶想射殺金兵主將,但金兵主將完顏活女被三十名親兵用銅盾護衛,無懈可擊。

他見敵軍攻勢如潮,越戰越勇,剩下的數十名宋軍士兵已經支持不住了,陳慶當即立斷,回頭對楊樺喊道:「去通知東北小道的弟兄,向後山撤軍!」

「遵令!」楊樺飛奔而去。

在倒數第二道泥袋牆前,都頭辛烈率領十幾名士兵死戰不退,陳慶大吼,「辛都頭,我再次命令你撤回來,你要違抗軍令嗎?」

辛烈回頭對十幾名士兵道:「將軍有令,立刻撤退!」

十幾名士兵舉著盾牌迅速向後撤退,但辛烈卻沒有半點退意。

「都頭,快撤!」士兵們急得大喊。

辛烈慘笑一聲道:「我父母妻兒都死在女真人刀下,我就在等今天為他們報仇雪恨!」

「殺!殺!殺!」

辛烈連聲怒吼,長矛刺殺了數人,但數十名女真士兵一擁而上。

他被數十根長矛刺穿了身體,身體被高高舉起。

辛烈長矛落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閉上了眼睛,喃喃道:「爹娘,娘子,春兒、三郎,爹爹來陪你們了!」

........

淚水流滿了陳慶的臉龐,他大吼一聲,揮舞鐵槍衝上去,迎面一槍,將跳上泥袋牆的一名百夫長刺穿了胸膛,隨即將屍體甩下山崖。

他長槍如暴雨梨花,連殺十幾人,使女真士兵的攻勢為之一滯。

「撤退!」

他喝令最後二十幾名宋軍士兵撤退。

二十幾名宋軍士兵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向最後一道泥袋牆撤退。

副將楊元清率領一百多名士兵守在最後一道泥袋牆後面,長矛如林,嚴陣以待。

陳慶回頭大喊,「楊將軍,帶弟兄們向後山撤退,快走!」

楊元清也知道山頂守不住了,他大喊一聲,「跟我撤!」

他率領士兵紛紛向軍營內奔去,穿過軍營,向後山撤退,這時,陳慶也要撤退了。

他大吼一聲,長槍快如閃電,一連刺穿了七八人的胸膛,速度之快,力量之狠,驚得女真士兵紛紛後退。

陳慶轉身飛奔,一躍跳上最後一道掩體,就在這時,一支冷箭『嗖!』的射來,陳慶心知不妙,這一箭太快了,躲閃已經來不及,『噗!』一箭正在他的右腿。

力量迅速消退,陳慶腿一軟,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他強忍箭傷,縱身跳下掩體,向軍營狂奔而去........

完顏活女收起弓箭,狠狠一拳砸在山壁上,心中悔恨萬分。

他是到最後才認出陳慶,他沒想到主將居然會親自出戰,他一直以為站在後方,被士兵們簇擁的楊元清才是陳慶。

直到陳慶下令撤退,完顏活女才反應過來,這名孤身掩護士兵撤退的大將,竟然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陳慶。

要是再早那麼一點點出手.......殺父仇人就這麼錯過了。

完顏活女又悔又恨,咬牙大喊道:「抓住此宋將,封萬戶!」

女真士兵嗷嗷大叫,爭先恐後向山頂衝去........

這時,宋軍大營內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士兵們點燃了事先準備好的草料,火勢迅猛蔓延。

陳慶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的戰馬群,心中長嘆一聲,一瘸一拐衝進了山林........

這場慘烈的大戰從上午開始,到黃昏時結束,激戰了整整四個時辰,金兵最終以損失三千六百人的代價拿下了麒麟寨,如果算上昨天的傷亡,金兵損失超過了四千人,其中契丹人就有三千三百人陣亡,女真士兵陣亡也接近五百人,其他都是漢軍士兵。

而宋軍也傷亡過半,只剩下兩百餘人撤進了後山,向山巒深處撤退.........

如果能殺死陳慶,哪怕全軍覆滅完顏活女也在所不惜,偏偏還是讓陳慶逃走了。

完顏活女看到自己傷亡如此慘重,他心中開始疼痛起來,宋軍和金兵一比二十傷亡,讓他簡直無地自容,消息肯定會傳出去,那時他還有什麼臉號稱女真第一勇士。

一時間,他沮喪無比,甚至有了橫劍自殺的衝動。

「萬夫長,要不要追趕?」幾名大將問道。

完顏活女搖了搖頭,進了山林,他們只會傷亡更多,況且對方把戰馬留下,就意味著對方向涇源道撤退了,沒必要再追趕下去。

這時,他遠遠看見了父親的白龍駒,心中一痛,快步向馬群走去。

.........

陳慶坐在溪邊一塊大石上,嚮導楊大志用獵刀剜出箭矢,將傷口清洗乾淨,敷上自己配製的傷葯,一邊包紮一邊笑道:「不是我吹噓,我這傷葯連縣的郎中們都眼紅,都是用珍貴的藥材製成,結痂生肌比一般傷葯快得多,就算傷到筋骨也不怕!」

「我傷到筋骨了嗎?」陳慶擔心地問道。

「沒有!就是皮肉之傷,箭矢上也沒有毒。」

陳慶拾起箭矢,見箭桿刻著幾個女真文字,他遞給旁邊的都頭鄭平笑問道:「據說你見識廣博,這幾個女真文字認識嗎?」

鄭平是河北滄州人,從小跟隨父親去遼東做生意,確實有些見識,他接過箭看了看笑道:「前面幾個字是萬戶的意思,後面是人名,讀音是活女,連起來就是萬夫長完顏活女。」

「完顏活女是什麼人?」陳慶有點糊塗。

幾名大將都笑了起來,「將軍殺了他的父親,居然不知道他是誰?」

「啊!他是完顏婁室的兒子?」陳慶瞪大了眼睛。

鄭平點點頭,「他號稱金國第一勇士,殺人如麻,他應該是想為父親報仇,但最後居然沒有親自出戰,讓人費解。」

陳慶淡淡道:「或許他沒有想到我就是陳慶吧!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不過此人弓箭確實厲害,速度太快,我看到了都躲不過。」

楊元清在一旁道:「據說他和他父親完顏婁室都是用兩石弓,兩石弓的箭速確實要比八斗弓快一倍。」

陳慶心中一動,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休息了半個時辰,士兵們要動身了,楊元清問道:「將軍,我們真要去涇源道嗎?」

陳慶搖了搖頭,「我沒有攜帶馬匹,又放火燒了軍寨,就給女真人造成了我們前去涇源道的假象,但事實上,我們在山中躲上幾天,再返回麒麟寨,等大雪封路后,我們就能在麟游縣呆一個冬天了。」

...........

宋軍士兵在距離麒麟寨約十五里的一座山坳內紮營,士兵們用木頭和樹枝搭建了十幾座木屋,每個人都攜帶了十天的乾糧,也有水壺和藥品,耐心地在山谷內駐紮下來。

這天上午,楊樺帶著二十幾名弟兄去附近打獵,陳慶腿上的傷已漸漸癒合,他也想去打獵,但眾人一致反對,他也只能在木屋裡休息。

他索性取過弓箭,摸索感受,慢慢尋找手感。

陳慶從來沒有練過弓箭,只練過弩,他可以在高速奔跑中使用馬槍,百發百中,這和騎射不太一樣,但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主要是指雙腿控馬,保持馬背上的平衡,這是射擊的基礎,同時也是騎射的基礎。

「好弓!」

楊元清笑著走了進來,他接過陳慶的弓細細看了看,」這是完顏婁室的弓吧!應該是一把兩石弓,可惜我拉不開。」

「有什麼訣竅?」陳慶笑問道。

楊元清一怔,「將軍不擅長騎射嗎?」

「不是不擅長,壓根就沒有練過,我練的是弩。」

「騎射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主要難在控馬和協調上,其實將軍用弩也一樣嘛!」

陳慶搖搖頭,「還是不一樣,騎射可以在奔跑中隨時發射,用弩就不行,必須停住瞄準,講究姿態要穩,這次我挨了一箭,速度之快我竟然避不開,痛定思痛,如果將來我和完顏活女在戰場上再見,我若不會騎射,一定會死在他的箭下。」

楊元清沉吟一下道:「我最早曾是劉子羽將軍的部下,他號稱西軍第一箭,他曾經在軍營內開課,傳授將士們騎射之法,我很清楚地記得他說過幾句口訣,叫做,『勢如追風,目似流電;滿開弓,緊放箭』,他說這就是騎射的精華,理解得越透徹,騎射水平越高。」

「他是怎麼解釋的?」陳慶笑問道。

「他說拉弓要滿,放箭要快,滿弓沒有絲毫停留,什麼尋找目標、瞄準等等,都必須在拉弓之前要完成的,『射箭之時,目標是在心中,而不是在眼裡』,這是他說的原話,我一直不理解這句話。」

「射箭之時,目標在心中,而不是在眼裡。」陳慶默默咀嚼這句話的意思,用心來射箭,他若有所悟,但一時又抓不住要點。

這時,一名士兵在門口高聲彙報,「啟稟指揮使,嚮導楊大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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