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字卷 第一百五十八節 亂軍入晉,天下大亂

癸字卷 第一百五十八節 亂軍入晉,天下大亂

信使沿著城下大街一直向東,然後進入東江米巷,進入兵部公廨。

很快兵部公廨便忙亂起來,半個時辰之後,張懷昌便行色匆匆的從兵部公廨出來,直奔文淵閣而去。

「真沒想到,紫英竟然膽大如斯,居然敢單槍匹馬自陷絕地,這可真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李三才笑吟吟地捋須在堂內走了一圈,「虎父無犬子,紫英當得起,前邊兒馮自唐才把牛繼宗攆出了東平州,這邊紫英就敢在吳堡攪動局面,不過我還是不太了解延安府那邊的情況,那些個亂軍似乎也是分成了派系,相互之間還有些齟齬不睦?」

「具體情形恐怕只有兵部職方司或者刑部陝西清吏司的人才說得清楚了,只怕連龍禁尉的人都未必能弄明白,這延安府和榆林鎮之間關係複雜,軍地之間關係時好時壞,邊寨應該就是介乎於這兩者之間的緩衝地帶吧?」

齊永泰接到的信中馮紫英倒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情況,但是太過於複雜,他也沒有太多心思去了解。

他只需要知曉馮紫英在延安府北部這邊算是初步站穩了腳跟,葭州、米脂、綏德和吳堡的局面已經控制下來了,但總體情勢仍然很險惡。

延安府十七個州縣,西北部的府谷、神木處在榆林軍和山西鎮之間,亂軍倒是沒有襲擾這邊,但卻是疙瘩瘟的重災區。

中北部的葭州、米脂、綏德、吳堡、安定、青澗六個州縣中,幾乎每個州縣都有亂軍活躍,但總體來說,亂軍規模都不算太大。

尤其是像綏德、米脂、葭州北部靠近邊牆的這些邊寨,準確的說還不能完全算是亂軍,他們更多只是為了求活,很有點兒有奶便是娘的感覺,如果官府能夠給他們以活路,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投向官府。

中部的膚施、安塞、延長、延川、甘泉幾個縣,亂軍也很活躍,但是由於衛軍駐紮在府治膚施城中,挨得很近的甘泉、安塞情況略好,但是延長、延川的局面就很惡劣了,延川縣城已經淪陷,而延長縣城之外的地方也是亂軍橫行。

西北部的保安孤懸一隅,受到慶陽那邊動蕩局面影響較大,目前也是朝不保夕。

南邊幾個州縣情況就是徹底失控了,除了鄜州州城還在官府控制之下外,像宜川、洛川、中部、宜君四縣均已被亂軍攻陷。

延安府南部幾個縣的失控直接波及到了西安府西北地區,韓城、郃陽、白水、澄城也都陷入了動蕩之中,尤其是臨近黃河的韓城更是局勢岌岌可危。

當初馮紫英啟程時,朝中對延安府實際上已經失去了信心了,除了府穀神木和府治膚施,傳回來的消息是烽火四起,完全失控,朝中諸公甚至做好了延安府全府淪陷不得不讓榆林鎮出兵南下收拾局面的後果,但沒想到馮紫英居然從磧口渡渡河,還在吳堡來了一個以亂打亂,居然還成功了。

「不管怎麼說,如果紫英能把這些邊寨力量用起來,那無疑能極大地緩解他手中無兵可用的尷尬境地,賀世賢那裡,……」李三才遲疑了一下,最後才道:「能不用最好不用,我很擔心山西鎮那邊,柴國柱已經兩度上報說邊牆外土默特人有異動,素囊看樣子因為卜失兔的緣故,對朝廷有怨氣,接受了林丹巴圖爾的籠絡收買,要想給我們添些麻煩了,再加上豐州白蓮如果真的也有詭謀,那榆林鎮須得要作為山西大同二鎮的備用力量,所以……」

齊永泰點了點頭,「道甫,我知道輕重,西北軍這一抽,就把三邊四鎮給抽空了,就看榆林鎮還能有點兒機動力量了,紫英也應該理解朝廷的苦衷才是,不過道甫,你也要催一催柴國柱要加緊把山西鎮重建起來了。」

李三才苦笑,「乘風兄,那葉相和方相他們二位得給明起打招呼才行,兵部哪裡還有錢糧?戶部那邊錙銖必較,懷昌都幾次來找我抱怨了,而且山西都司不提也罷,各衛所實編士卒不到六成,許多地方甚至只有四成,這也難怪他怨聲載道。」

這一說就是各種問題都冒出來了,齊永泰也是無奈。

江南斷了朝廷財賦,短時間內還不覺得,但是超過半年,影響就慢慢顯現出來了。

各部都是伸手要錢,可戶部哪裡有錢?

朝廷七成收入都來自江南,驟然斷絕,前期又拉下不少飢荒,需要逐一填補,現在卻沒了來源,一下子就捉襟見肘了。

前期各種大案查抄倒是弄了一些,看起來也不少,但是對於偌大一個朝廷來說,那就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了。

現在商部已經盯上了榆關、大沽、登州的關稅,正在籌議設立市舶司,特別是榆關和大沽海貿暴漲,更是惹人心動。

雖然這兩地貨物往來還是來自江南居多,但是越來越多的南洋、日本、朝鮮這邊的海商也開始看中了榆關和大沽這兩個口岸的輻射效果,一個壟斷了整個遼東遼西乃至東蒙古草原和京東地區,一個則是要取代漕運斷絕之後通州的地位,成為京畿不二的商貿樞紐。

「再堅持一下吧,七月之前奪回濟寧,徹底收復山東沒問題吧?」齊永泰咬咬牙,「還有徐州,牛繼宗真覺得他守得住?都這個時候了,我就不信陳繼先還真的想要盤踞江南不成?」

一提起這個話題,無論是齊永泰還是李三才都覺得頭疼。

這中間的關係撲朔迷離,江南和陳繼先的關係,牛繼宗和孫紹祖的意圖打算,交織在一起,讓朝廷也是覺得為難。

真要逼得陳繼先和牛繼宗、孫紹祖合流,那就算是能打下江南,但打爛的江南對於朝廷來說卻是一個不可承受之重。

這才半年,朝廷就覺得吃不消了,急欲儘快拿回江南,打通漕運,重新收取江南賦稅,否則今冬就要出大亂子。

山陝和各個邊鎮都還嗷嗷待哺,等著錢糧呢,特別是遼東薊鎮,那是須臾也短不得的。

馮紫英出掌陝西為啥只給了三十萬兩銀子就打發了,明知道陝西爛成那樣,那也是朝廷真的是沒辦法了。

朝廷心思都打到馮紫英身上了,知曉他和山陝商人關係密切,也就存著讓他憑藉私人關係卻在山陝商人那裡打打抽豐,自個兒想辦法去渡過難關了。

二人正在說著,卻聽得堂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來,滿臉鐵青的張懷昌捏著一卷文檔,出現在門外,齊永泰和李三才一見這情形,心中也都是咯噔一聲響,准沒好事。

「葉相和方相不在?」張懷昌眼睛在堂中一掃而過,然後盯著二人,「你們兩位在也好,出事了。」

「怎麼了?」齊永泰穩了穩心神,「不至於這麼失態吧,懷昌,前兩日紫英不是才傳回來好消息么?」

「現在就是壞消息了。」張懷昌冷冷地道:「韓城失陷,陝西亂軍已經渡過黃河,攻佔了河津!」

李三才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韓城被攻陷都是十日前的事情了,亂軍從龍門渡渡河,佔領了河津。」張懷昌忍不住揮舞了一下手中的信紙,沉聲道:「平陽府卻毫不知情,一直到亂軍進犯稷山,稷山告急,平陽府才知道陝西亂軍過來了,整個平陽府都亂成一團了。」

「安邑、解州危險了。」李三才握拳來回踱步,「必須要立即讓山西鎮南下,否則晉南一旦亂起來,中原危矣。」

「從太原南下都起碼要二十日,而且山西鎮主力都在寧武、偏關一線,太原根本就沒有多少兵。」張懷昌懊惱地道:「早就和明起說了,儘早撥付山西鎮補建所需,他卻遲遲不肯給付,柴國柱三天兩頭來叫苦,到現在蘇晟度損失的五萬多人才不缺不到一萬人,這怎麼做?」

「好了,懷昌,現在不是打嘴皮官司的時候了,現在要拿出解決問題辦法來,待會兒進卿和中涵都要過來,我們先拿出意見來。」齊永泰擺擺手,「哎,他們二人一聽只怕又要跳腳了。」

「陝西亂軍入晉的人馬有多少,具體情況如何,現在是在向什麼方向蔓延,這些情況不掌握,不好拿出應對之策來。」李三才遲疑著道:「山西鎮肯定要出兵,但是卻不敢抽調太甚,大同鎮也難,楊元這邊先抽調一營出來吧,儘早安排,……」

「攻佔河津的亂軍其實不多,傳回來的消息說只有三四千人,但是河津、稷山、絳州旱情也很嚴重,饑民甚多,我估計這個時候,只怕亂軍在山西就能迅速擴張人馬,他們敢去打稷山就是一個最明顯的標誌。」張懷昌也在思索,「當然,也不排除是為糧食而去。」

「我最擔心的還是陝西亂軍如果源源不斷入晉,那晉南就相當危險了。」李三才補了一句:「得給紫英提醒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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