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9章 王師入滇,平亂西南
「我沐家,世代忠良,豈容小人污衊!」
宋老太太義正言辭,看上去就是正派人物。
百姓們一看,對沐家的信任又多了幾分。
田爾耕冷笑道:「真當本指揮手裡沒有證據?」
「本指揮已經掌握了你沐家勾結安南的證據!」
聽到這話,宋老太太瞳孔猛地一縮,一旁的陳氏當即喊道:「朝中有奸人勾結安南,污衊我沐家,這些錦衣衛是來殺人滅口的,擋住他們!」
百姓們徹底懵了,壓根不知道信誰才好,而田爾耕帶著錦衣衛與沐家就這樣僵持著,眼看就要打起來了,一騎錦衣衛趕來:「大人,元輔有令。」
田爾耕取出密信看后,看了宋老太太和陳氏一眼,隨手說道:「撤。」
錦衣衛轉身後撤,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
當錦衣衛離開后,宋老太太和陳氏才長舒了一口氣。
回到黔國公府內,宋老太太說道:「情況不妙啊,朝廷恐怕是發現什麼了,不然錦衣衛不會來。」
沐劍波不解的問道:「那剛才錦衣衛為何又走了?」
宋老太太分析道:「朝廷應該是掌握了一些證據,但不能確認真假,想讓錦衣衛來我黔國公府搜查,如今見我沐家態度強硬,所以撤退了。」
陳氏接著說:「但我們要早做打算了,如今朝廷肯定已經不信任我們了,實在不行,我們怕是要真做最壞的打算了。」
聽到這話,沐家的族人們心裡一驚,難不成他們真的要背叛朝廷?
陳氏說道:「如今這個情況,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大不了我們帶著昆明投靠安南,安南王還能不給我沐家一個王爵?」
「西南多山,朝廷的大軍到雲南需要多久?」
「等朝廷大軍到了,整個雲南都是我們的了,到時候我們據關為守,朝廷又能奈我們如何?」
宋老太太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做好這樣的打算了。」
「告訴土司們,集結兵馬吧。」
「我們沐家的兵馬也要準備好,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和朝廷的大軍對抗一陣。」
「快速集結我們的兵馬,封鎖昆明城門!」
沐家的族人們一聽立刻行動起來,頓時,各地隱藏的沐家兵馬快速集結,入駐昆明戒備起來,同時雲南的土司們聽說朝廷發現他們的動作了,也是怕的不行,各自回到各自的土司、府縣,然後召集兵馬據城而守,準備等待西南蠻兵一到就準備稱臣了。
同時,沐家和土司們也派人給安南送去了密信,表示願意商量臣服的事情。
眼見沐家和土司們都要投靠自己,安南王黎維祺也是忍不住欣喜若狂,這形勢發展,還真是貼合自己的預計啊。
難不成自己真的是什麼天命之子,能帶領大越國走向輝煌不成?!
想到這,黎維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雲南沐家和土司都願意臣服我大越國,我大越國果然天命所鍾!」
安南的大臣們也是紛紛跪拜:「陛下天命所鍾。」
升龍城內,隨著安南大軍的逐步獲勝,整個升龍城也是一片歡聲笑語,所有人都感覺要成功了,大越國簡直就是未來可期了。
在這樣的情況按,黎維祺下令再調五萬大軍進入雲南,他要用十五萬大軍徹底把雲南納入大越國的疆土裡來!
雲南的局勢,越來越亂了。
沐家和雲南的土司們壓根不理會安南賊兵的燒殺搶掠,只顧固守城池,也不知道是提防賊兵還是提防朝廷。
眼下整個雲南地界真正在為了百姓安慰而抵擋安南賊兵的,只剩下昆明指揮僉事郎平寧的軍隊了。
而雲南的百姓眼睜睜的看著沐家毫無動作,看著各地土司和沐家一樣只管斂財,抬高糧價,逼得百姓們用更多的錢去買糧食,還要賄賂土司和沐家的兵將以免喪命,雲南的各族百姓紛紛憤怒了。
加上傳聞的沐家和土司就是為了抵制朝廷的改土歸流,均分田地等政策才引來了安南賊兵燒殺搶掠,他們就是不想看著老百姓過好日子,他們就是想繼續讓老百姓給他們當奴才!
百姓才分了土地,過上踏實日子多久?
這沐家和土司們就勾結安南賊兵,害的雲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那些安南賊兵如何禍害雲南良家,又是如何燒殺搶掠的?
滿城白骨,焚為白地,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這不是簡單的空話,滿城數萬百姓盡數被屠也不是簡簡單單一個數字。
當走到那空氣中滿是血腥味,已經淪為死寂一片的城市裡,看著那滿城的廢墟,遍地的屍骸,看著幼兒慘死父母身旁,看著良家被凌辱殘殺,才能徹底明白,這些簡簡單單的奏摺上的幾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畜生!真是畜生!」
年逾五十六的秦良玉看著滿城的屍體,握著馬鞭的手都在顫抖,她身後的兒子馬祥麟,侄子秦翼明、秦拱明也是氣的臉色漲紅,這大明的子民竟然被安南蠻夷如此欺凌!
「黔國公府的兵馬呢?他們為何不保護百姓?」秦良玉忍不住問道。
秦翼明黑著臉:「黔國公召集舊部固守昆明,沒有派出一兵一卒,眼下整個雲南只有昆明指揮僉事郎平寧將軍的兵馬在抵擋賊兵,更有傳言...」
秦良玉問道:「傳言什麼?」
秦翼明說道:「更有傳言說,安南賊兵入侵就是沐家和土司們招來的。」
「哼!」
秦良玉冷哼一聲:「留下部分兒郎掩埋百姓屍骸,其餘人隨我走。」
秦良玉的白桿兵抵達雲南了!
當秦良玉的大旗出現在雲南地界時,雲南的不少百姓都鬆了口氣,朝廷的大軍終於到了,而郎平寧也是快速派人聯絡秦良玉,與之匯合。
雙方經過討論后,沒有合兵一處,而是兩軍各自對敵,這也是無奈的地方,因為雲南境內的蠻兵太多了,他們眼下佔據了半個雲南,到處都要用兵,而秦良玉的戰法和學習新軍戰術的郎平寧也很難配合,雙方只得各自作戰。
此時,安南蠻兵已經肆虐雲南月余,大半雲南疆域被安南吞噬,別說西南震動,就是西洋那些藩國也驚訝無比,這安南的兵馬這麼能打?
眼看著安南張嘴吞掉了大明半個雲南,東吁的他隆王,暹羅的大城王,寮國的南掌王也不免心動了。
一時間他們也是忍不住蠢蠢欲動,打算是不是要趁機撈一把,畢竟雲南土司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反應,這顯然是任由他們施為啊。
這樣的好機會可不多得。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張好古的大纛順金沙江而下,抵達雲南!
歷時一個半月,朝廷大軍終於來到了雲南,所謂的崇山峻岭,道路崎嶇對大軍來說毫不在乎,前期走長江水域,抵達四川則沿金沙江而下,大軍順順利利抵達雲南。
隨著張好古,黃得功,韓耀威,趙玉琪等人的大纛出現在雲南,大軍安營紮寨,雲南的百姓紛紛趕來,送上自己為數不多的糧食,采來野果,打來野味慰勞大軍。
朝廷王師到了啊!
雲南有救了!
安營紮寨后,錦衣衛都指揮僉事田爾耕也來了:「元輔,卑下...」
張好古笑著扶起田爾耕:「是本閣讓田指揮撤回來的,不怪你。」
「沐家眼下,無非是覺得安南勢大,朝廷力不能及,他想裂土封王,也要看朝廷答不答應。」
「傳令,大軍於武定休整一日後,拔營入楚雄,命驃騎將軍秦良玉,昆明指揮僉事郎平寧來大營述職。」
翌日,大軍自武定府開拔,進駐楚雄,隨後紮下大營,這次可不是普通的臨時行營,而是按照長期大戰備下的戰時大營,大營按照容納五萬人的規模打造。
一面面大明的山河日月旗在營盤中獵獵作響。
等秦良玉和郎平寧抵達大營時,看到的就是大營內兵卒訓練,戰馬嘶鳴的場面,那寒光鋒銳,將士驍勇,一看就是精銳之師。
「這不虧是朝廷新軍王師,不同凡響。」
秦良玉感慨著,帶著子侄來到中軍大帳,通報入帳后,率先看到的就是一名年輕人,不到三十歲,沒帶明鐵盔,頭上髮髻上插著一支玉簪,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蟒袍,正與幾位將軍看著一副巨大的沙盤。
這就是如今的大明首輔?
作為一直只聽過張好古名字卻沒見過張好古的人,秦良玉僅看那身蟒袍就確定了張好古的身份。
這可是頭有雙角的蟒龍袍,還不是一般的飛魚、鬥牛服,除了當今帝師,內閣首輔外,誰還有殊榮穿得上這四爪蟒龍袍?
「末將秦良玉,拜見元輔。」
聽著中氣十足的聲音,張好古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女將,雖然已經五十六歲,但秦良玉精氣神依舊充足,行動矯健,頭戴六瓣明鐵盔,身穿鐵葉山紋將軍甲,看上去就是威風凜凜的將軍模樣。
張好古笑道:「秦將軍到了,快來。」
秦良玉上前看著這幅沙盤,細細看去,整個雲南的山川地勢,河流走向,關隘城池竟然盡在其中,一看就非同一般!
身為將軍,秦良玉自然知道這樣的沙盤多麼難得,這可比地圖精細多了。
此時郎平寧在另一側,拿著指揮棒說道:「眼下,安南賊兵已經佔領臨安、廣南、廣西、元江、新化、澄江、鈕兀、車裡、孟璉、孟艮、孟定、威遠十二府司,兵臨景東、楚雄、雲南、曲靖四府。」
「如今末將之部自雲南、曲靖沿線,秦將軍所部在景東、鎮沅一線。」
張好古若有所思:「這雲南半壁,岌岌可危啊。」
黃得功說道:「元輔,末將以為,當今戰局尚能控制,這雲南境內的十餘萬蠻兵,並不足慮,若我軍可無視他們,從兩側合圍,重新奪回關隘,便可將他們鎖死在雲南,輔以雲南兵將,逐步蠶食。」
張好古又看向秦良玉:「秦將軍是久經戰陣之將,如今也是經歷了雲南戰事的,說說你的想法。」
秦良玉毫不猶豫的說道:「末將以為,不可。」
「如今我軍兵力不足,兩側合圍形同孤軍深入,單以我軍的兵力,太過危險。」
「且安南多象兵,藤盾,尋常火器難以阻攔,非火炮不可,眼下結陣方才能對戰,若是分散,則戰局恐怕糜爛。」
張好古笑道:「這麼說,新軍怕是不適合雲南戰事了?」
秦良玉說道:「雲南多山少平原,騎兵難以機動,且多叢林,火器難以施展啊。」
張好古點了點頭:「秦將軍說的,正是重點。」
「諸位看,這雲南平原之地,多在昆明附近,周圍多山,地勢複雜,道路崎嶇,大軍行進不便,如今安南佔據雲南半省之地,他們熟悉山林,可在山地行走,大軍輜重多,行進困難。」
「照常理來看,火器不便,需用刀劍。」
秦良玉說道:「末將這段時日入雲南作戰,情況正是如此,刀劍弓矢,遠比火器好用。」
「如今末將麾下有家鄉子弟兵七千,善使白桿長槍,結陣而行不懼賊軍,便是數萬賊子,末將亦是不懼。」
「若元輔信任,末將願回鄉再徵召三千子弟兵為朝廷效力。」
張好古頗為感慨的看著秦良玉,什麼是良將,看看秦良玉,再看看雲南土司和沐家的情況。
「秦將軍忠心體國,不虧國之良玉。」
「然,此戰重點,不在雲南,而在安南。」
聽到張好古這話,秦良玉不解了,這雲南之敵還沒解決,安南又該怎麼解決?
一時間,秦良玉都懷疑張好古到底知不知兵,他該不會紙上談兵,說什麼擒賊先擒王,圍魏救趙一類的吧?
莫說如今局勢,就看雲南和安南的地勢,你想圍魏救趙也沒這個機會啊。
思索在三,秦良玉還是說道:「元輔,這沙場作戰,需考慮地利天時,如今正是多雨之季,火藥因濕熱時常結塊不能使用,且道路艱難,水流湍急,群山毒瘴,大軍掃平雲南之敵尚需月余,又何談解決安南之敵啊。」
「末將以為,不如全軍棄火槍,以刀盾結陣應敵,緩緩推進,逐步收復失地,等凈雲南之敵後,再談安南。」
張好古笑道:「秦將軍所言,是最穩妥的辦法,可本閣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三個月,三個月內,本閣就要解決西南戰事問題。」
三個月!
一聽這個時限,秦良玉犯難了。
這雲南境內可是十幾萬蠻兵啊,漫山遍野,三個月時間怎麼解決?
她的白桿兵雖然強悍可也沒辦法以一敵十啊,戰爭是有傷亡的,將士也是會累會死的,哪怕加上朝廷的援兵,想要步步推進解決雲南之敵都不是旬月可以解決的事情,起碼要半載甚至一歲。
如今只有三個月時間,如何可行啊?
秦良玉開始懷疑張好古是真的不知兵了,這定下三個月的期限,做不到又該如何?
難道讓將士們拿命去堆嗎?
這時,一封軍報送到,張好古打開一看:「諸位將軍先下去休息吧,黃將軍留下。」
「喏。」
諸將散去,秦良玉回到自己的營帳后臉色有些難看,子侄圍上來:「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是朝廷要我們增兵,還是如何?」
秦良玉嘆了口氣:「元輔說,要在三個月內解決西南戰事。」
「三個月?!」秦翼明一聽眼睛都瞪圓了,這段時間他率軍與安南蠻兵廝殺,豈能不知道這些蠻兵有多難纏,三個月時間怎麼可能?
兒子馬祥麟也是說道:「三個月時間根本不夠!」
「這雲南之敵十數萬之眾,朝廷來兵才多少,怎麼可能在三月之內結束戰事?這根本不可能!」
「除非朝廷有二十萬大軍,不然怎麼可能三個月之內結束西南戰事?」
「元輔到底知不知兵?」
秦良玉瞪了馬祥麟一眼:「慎言!這是你能說的嗎?」
雖然訓誡了自己兒子,但秦良玉也是擔憂,這雲南戰事,本就不適合用火器,這些火器遇到雨天,潮濕的環境就容易啞火,這眼下還得依靠長矛刀劍。
可張好古壓根不聽她的,這讓秦良玉感覺情況危險,主將的一意孤行,很有可能會害死全軍的啊。
但誰讓張好古是首輔,是四省督師呢?
以大明首輔的身份,領太子太師,四省督師,身上還有個領兵部尚書銜,誰能和他爭啊?
「唉,眼下,也只能希望元輔不要意氣用事了。」秦良玉忍不住感嘆。
張好古沒有在乎秦良玉的擔憂,他是主將,軍令下達,秦良玉他們只需要執行就可以了。
大帳內,張好古看著懸挂的輿圖問道:「黃將軍,本閣聽說,你的神機營里,專門訓練了一支奇兵?」
黃得功說道:「回元輔,末將的神機營內,專門抽出一營三千人訓練奇襲,全營持連弩,精銳火器,善攻城拔寨。」
張好古點了點頭,黃得功見狀問道:「敢問元輔讓末將這營人馬去何處?」
張好古手指在輿圖上滑到了安南,滑到了升龍:「這裡。」
「本閣要你們在升龍演一出神兵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