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話一之家
黑暗裡,錦瑟越墜越深,越來越冷,已經看不見一絲光亮,也聽不見一點聲音。
「瑟兒,瑟兒……」那呼喚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清晰,是軒轅恪。
他在叫她!
她轉身,看到的是軒轅恪的容顏。
那些熟悉的容顏一點點的倒退。
她靜靜的站著,想走過去,卻挪不動腳。
忽然間,彷彿從那天際最遠處,有一絲嬰兒的啼哭聲悠悠傳來,漸漸響亮,漸漸清晰。
是孩子!
錦瑟渾身一震。
是她的孩子一聲聲的叫著她。
再看軒轅恪已經向她伸出手。
她掙扎著輾轉,豁然睜開了眼睛。
撕心裂肺的聲音,一點點清晰起來,甚至感覺到他的手,重重搖晃自己,抓得她肩上隱隱做痛。
錦瑟竭力抬身望去,眼前卻模糊一片。
「你終於醒了。」軒轅恪長出了一口氣,喜極而泣!
「王妃,你剛剛差點沒了呼吸,感謝蒼天。」可兒抹著淚,跪在床前。
「王妃大喜,恭喜王妃,小世子平安降世!」
府里的人好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一下子滿屋子都是道喜的人。
軒轅恪小心翼翼將她圈住了懷裡。
錦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只見天拉開了一道光亮的口子,突然一道紅色的光輝破雲而出,驅散了所有的陰霾,透過窗欞,直直照進屋子中。
一道彩虹騰空而起,那樣的清晰。
眾人驚喜的看著這道奇觀。
回身看著床上的一對母子。
「真是吉兆。」有人喃喃嘆。
「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錦瑟輕聲說。
她不管什麼奇觀,什麼吉兆。她只知道,緩緩抱到她面前的是她的兒子,終究還是兒子,她和軒轅恪的兒子。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苦與痛都歸於寧靜,生命的神奇與美好,令她淚流滿面。
「王妃,現在可不能哭。」可兒慌忙說。
軒轅恪溫柔的拭去了她的淚水。
可兒忙接過孩子,送到了她的面前,吹彈可破的粉嫩小臉,一樣烏黑光亮的細軟頭髮,竟覆至耳際——
錦瑟驚喜的笑,見過的初生嬰兒,都是淺淺黃黃一層絨發,從未見哪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有這麼美麗的胎髮。
她的孩子真美。
擔心是那樣的多餘,孩子粉嫩小嘴微微努起,小手不安分地亂動,那面目輪廓分明像極了她的父親;而那眉宇,形態像極了現在的她。
是軒轅恪的呼喊和孩子的哭聲冥冥里喚醒她,將她從生死一線之間拽回。
這孩子,和她在夢裡見的一模一樣。
軒轅恪看了看這個孩子,又看了看錦瑟,將他們母子都抱在懷裡,彼此對視,此時此刻,似乎說什麼話都是多餘。
良久,良久,他哽咽道,「真好,真好……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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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錦瑟沒有力氣說話,只能讓他接過孩子,伸手與他相握,默默微笑,傳遞著自己的喜悅和感激之情。
有漣漪妙手,加之可兒的悉心料理,錦瑟復原得頗好。
漣漪囑她每日需要少許慢步,軒轅恪便每日攙扶了她下榻來走動。
尚未癒合的刀口仍有疼痛,她只咬牙忍著,絕不露半聲哀。
因為錦瑟常常能看到他因為心痛而哆嗦得雙手。
每當腹痛難忍時,錦瑟都會要求他為她彈琴。
耳邊有琴音輕快又帶了絲絲哀渺,彷彿自幽遠天際落入人間,徜徉千里又落入她的耳中,從此便再不肯離棄。
咫尺徘徊,繞樑繾綣,千年萬年也好,只要她仍願傾聽,便永遠不會斷絕。
她總是靜靜聽著,望著在自己屋中撫琴的背影,如暗夜裡一道溫暖的陽光。
錦瑟聽見她彈著同一支曲子,一遍,一遍,又一遍,而她永遠也不會厭倦。她願永遠這樣聽下去,只這樣聽下去,直到此生盡頭。
錦瑟為孩子取名恩賜,錦瑟經歷浩劫,仍能平安,孩子康健。他們夫婦不想怨,仍感謝上蒼,也忘上蒼能繼續保佑這個孩子,健康成長。
而錦瑟在生下孩子的一刻,看到了那些人,他們雖不為她而亡,終歸都是罪孽……孩子,乳名喚:子恕。她望孩子不必再像他的父母一般,沾染滿手血腥,望上蒼饒恕她父母的罪孽,不要報應到子嗣的身上……
一晃半個月過去。
生命如此神奇,如此不可思議。
錦瑟小心的守著子恕,眼睜睜看著這麼可愛的小人兒,看著他一天天變化成長,時常讓她怔怔不能相信——
置身於無休止的戰禍、傾軋、恩怨,唯有看著小小的子恕,才覺得世間猶存美好,猶有希望。
宗親朝臣送來的賀儀堆積如山,奇珍異寶,滿目琳琅。
錦瑟看著,倒不是愛著這些的東西,只是恨不得將自己的喜悅讓天下人共享。而多有的奇珍異寶也比不上孩子一個梨渦笑漩。
錦瑟再能下地行走時,就向軒轅恪將紫春要了回來。
又傻纏了軒轅恪,硬是將那三個朝臣都放了回去。
就連那些侍婢也一併放了,權當是為了子恕積福。
紫春回來的時候又哭又笑,惹得錦瑟一陣心酸。安慰了她半晌,才哄得她眉開眼笑。
而此時的錦瑟,便真好似死地新生一般,一心撲在孩子和軒轅恪的身上,其餘諸事一概不聞不問。
就連子恕的滿月酒,也只是小小的慶祝了下,只請了軒轅氏的幾個人,與家裡的府丁熱鬧了一番。
軒轅恪歉意的稱,孩子周歲酒席一定大辦。
景寧冬月,子恕的滿月酒剛過幾日。
一場震驚朝廷的大禍已經傳來,先皇在軒轅恪出征后,因忌憚軒轅家的勢力而召回了軍隊,導致六昭現在死灰復燃。
當日,軒轅恪留守的邊關駐紮之心腹,竟然與諾蘇族勾結,公然聲稱脫離朝廷。
而王府中還有諾蘇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