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可千萬不能負了我
大隊長的家裡面,李長明坐在小板凳上,端著大瓷缸喝了口涼白開,看著端坐在對面的顧臨江,問道,「臨江啊,你看你這也退伍了,秀箐也不小了,你們什麼時候把婚結了?」
顧臨江現在可是礦場里的主任,工資比他們辛苦一年掙的都多,而且還是幹部,說出去他們李家臉上都有光,這女婿誰不想要。
李秀箐坐在邊上,內心無比激動,只要她和顧臨江結婚了,就算程西西這時候跑出來她也不怕了。
李秀菁低著頭,兩根長辮子也乖巧地垂在臉畔,心臟幾乎都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顧臨江蠕動了一下嘴唇,昏黃的煤油燈閃爍了一下,映照著一張濃眉大眼的俊顏。
李秀菁和她爸媽都看的眼熱,恨不得把這男人直接扛屋裡來。
他壓低了聲音:「伯伯,嬸子,我還年輕,還想拼個幾年,男人都是要養家的,總不能讓秀菁嫁過來就受罪吧。」
話雖如此,可他的眼前一直都閃過程西西那張可憐兮兮的臉,還有地上那一小攤鮮血。
沒把這件事情搞清楚之前,他是不會和秀菁結婚的。
王英的臉瞬間就垮了。
「臨江啊,不是我說你,秀菁都被耽誤了好幾年了,眼瞅著馬上二十,在村裡都是老姑娘了,有幾家婆娘聽了不笑的?再耽擱下去,那就只能嫁給村裡的老光棍或者二婚的了。」
幾隻飛蛾繞著煤油燈飛了一圈兒,突然滋滋滋的傳來燒焦的聲音,下一秒,一隻飛蛾落進了油燈里。
李長明捻起旱煙桿,狠狠地吸了一口:「雖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但我和你嬸子都不是勢利眼的人。現在你工資也夠養活秀菁了,秀菁也不是那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她能幹活,也讀過書,認識字,你們倆話能說到一處去。等成了家,兩個人心往一處使,這日子哪能過不下去啊?我跟你嬸子當年結婚的時候,連這三間破茅房都沒有,不也還是過來了?」
笑話,他顧臨江是國企礦場裡頭的,妥妥的鐵飯碗,拿公家工資的,效益好的時候,單位還給發大米、菜油、白糖、細面。
在這種困難時期,除了公家,誰還能發得出這麼好的東西?
有錢你也買不著啊!
王英也在一旁攛掇著:「臨江,嬸子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可不能跟外面那些漢子一樣,一有錢就變壞,看不上我們家秀菁啊!外面那些女知青,看著漂漂亮亮的,人家根本就不是這個地的人,遲早是要走的,就算是結婚了日後她要走,豈不也是雞飛蛋打?你找咱們秀菁,至少還能有個相互照應,你家裡的父母,我們也能互相關照著!」
她又把自家女兒拎了出來,從內到外都誇了好幾遍。
誇的顧臨江皺起了眉頭,忽然心底升起了一種反感。
看到顧臨江的表情,李秀菁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緊。
總得緊一把,松一把,不然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更何況長了兩條腿,隨時都能飛走的顧臨江?
她連忙擋在王英面前:「行了,媽,我相信臨江,他既然已經說了要娶我,那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遲早是要娶我的。」
王英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懂什麼?媽這是在……」
她的聲音又軟了不少:「媽,別說了,既然這親事已經定下來了,那就跑不掉。臨江哥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咱就別逼他了,他肯定會對我負責的,對不?」
顧臨江望了她一眼,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看到他這個反應,李秀菁的心底又是咯噔一下。
上一世,兩個人不也是一早就定了親嗎。
結果呢?半路殺出個程西西,兩人直接生米煮成熟飯,顧臨江的心就直接飛她那兒去了,再沒正眼瞧過李秀菁。
重活一世,見程西西又跟個鬼影似的,在臨江面前晃,她能不著急么?
可見他確實不肯,李秀菁的心裡酸的不行,她就算是再著急,也不能拿條繩子捆著他,逼著他和自己感覺辦了酒席吧?
為此,她只能多加維護,心酸不已的把他送了出去。
臨走前,她含著眼淚拉住了他的衣角。
「臨江,你可千萬不能負我。」
顧臨江望了她一眼,只覺得她尤其的瘦小,跟地里還沒長出來的秧苗似的,細嫩得像是一掐就斷。
大隊長家的女兒,家裡又只有個哥哥,總共就四張嘴吃飯,她老子掙得工分又多,平日里伙食應該是不錯的,看來心思確實太重,不然不至於瘦了這麼多。
他只得擰了擰眉毛:「先回去吧,別多想了,秀菁。」
望著他騎著二八杠自行車離開的身影,李秀菁重重的咬了咬下唇,心底相當的不甘。
這邊。
沒能飽飽睡上一覺的程西西,天蒙蒙亮就起床,準備開始下地幹活了。
早起確實讓人不適應,再加上手上傷沒好全,程西西做什麼都不方便。
她本想從暖水瓶里倒點熱水刷個牙,卻發現自己的暖壺裡半點水都沒了。
「雪燕昨晚不是打了一瓶熱水回來嗎?怎麼都沒有了?」
這不是後世,熱水也不是24小時供應的,集中熱水供應的時間都在晚上,現在沒熱水了,她自然已經用不上了。
劉紅倚著門框刷著牙,聞言不由得帶了一絲譏諷:「喲,不愧是城裡來的嬌嬌大小姐,刷個牙的還要用熱水?到底是皮嬌肉嫩,跟我們這些干苦力的不一樣!」
劉紅開口就是夾槍帶棒的,一股酸味兒,程西西懶得搭理她。
她乖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就著冰涼的井水刷了個牙。
用的也是牙膏,不是牙粉。
牙粉是前幾年就淘汰了的,但是在南樹村還是有不少人圖便宜買牙粉,甚至好多人一輩子也沒刷過牙。
程西西不一樣,她的行李裡面裝滿了雪花膏,蛤蜊油,桂花油,就連所用的也是最好的中華牙膏,還是水果味防蛀牙的。
她用的牙膏一塊二一支,一般人家根本就捨不得買一支,更不要說是這窮鄉僻壤的鄉下。
哪怕是城裡正經拿工資的,一個月也就三五十塊,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哪有錢來買這些勞什子的東西?
只有程西西,家境寬裕,手裡有閑錢,才能支撐她買東買西的。
刷完牙洗完臉,她帶了個草帽,頂著一張素凈的小臉下地去了。
拔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就滿頭是汗。
不得不把草帽一摘,當扇子一樣的扇了起來,再看看旁邊幹活如此順手的其他人,程西西不由得感嘆,手殘就是手殘,怎麼樣都拯救不了。
一旁想磨會兒洋工的劉紅,看了一眼乾淨白皙的程西西,忽然心中一動,直接出言諷刺道:「就你這麼磨啊磨的,留著活給誰干呢?怕不是準備等會兒隨便找個男人,到這地里來給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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