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小啞巴掉眼淚,無聲無息的,眼睛那麼大還閃著淚光,一顆顆滾下來,砸在尤遠手上燙得他心疼,這小崽子只是表面很虎,內心也有脆弱的時候,脆弱他就不掩飾了,說哭就哭,濕漉漉的睫毛扇個不停,看著怪可憐的。
尤遠扯著袖子角按了按盛夏發紅的眼尾,說:「說你幾句打下手心就委屈成這樣,以後不說你了。」
說的說的,就要你說我。
內心是這麼想,但是盛夏被內疚淹沒,連手語都懶得比劃,他把尤遠的手拿開,再坐近點,默默把人抱著,一個勁兒埋著頭哭。
哭得抽抽,只有吸氣的聲音,尤遠抹著他的背,嗓音啞啞的:「是不是嚇得現在才反應過來,沒事了,吃完就送你回學校。」
流眼淚這事兒,就算哄的人沒哄對方向,但只要哄上了,只會加劇哭的力度,盛夏哭得出了一背的汗,想停都打不住,其實他不是難過,先驚懼交加,后內疚感動,情緒到了需要宣洩,所有源頭都來自尤遠,人就在這兒呢,眼淚更控制不住。
尤遠哭笑不得,拍小孩似的拍他:「行行行,悔過書我收下,再給你一次機會,以後不聽話再鬧包我真揍你,這次算了。」
盛夏終於有反應了,他勒緊尤遠的脖子,在耳邊點了下頭,毛茸茸的腦袋蹭得耳朵有點癢,尤遠側過頭想笑話他十八的大小夥子還哭鼻子,話還沒出口,盛夏吸著鼻涕仰起頭,正好碰上他的眼神。
一個腦抽,他鼻涕不是鼻涕眼淚不是眼淚地把臉貼過去,在尤遠的側臉親了一口。
尤遠:「……」
親完也沒敢看尤遠的表情,盛夏眼神躲閃,厚著臉皮把筆記本撕下一頁,折好,鄭重地把悔過書交到尤遠手中,親眼見著他揣兜里才安下心。
回到學校已經很晚了,宿舍倒是可以翻進去,但是今夜的盛夏不想翻,他主動說要借宿,巴巴地跟著尤遠回了國際學院。
想親近他是真的,想照顧他也是真的,畢竟發著高燒為自己折騰一夜了,說什麼都該伺候在床前儘儘孝道。
進了門,他先給孫曉鍾發了簡訊說今晚不回去,宿舍這幾個人,就算張浩陽是最喜歡在外面吃喝玩樂的也沒有夜不歸宿過,開學到現在盛夏已經數次一聲不吭在外面鬼混了,孫曉鍾一開始還會擔心,現在只會高冷地回他:注意安全。
盛夏給尤遠量了體溫,39.5,好傢夥,再高點人要傻了,尤遠偏要洗澡,盛夏等他進了衛生間就開始翻藥箱,葯倒是齊全,可就沒有不過期的,除了前幾天盛夏給他買的感冒藥還能吃,其他的收進塑料袋,一股腦被盛夏帶出去扔了。
他抓著宿舍鑰匙,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校門口的藥店買了退燒藥和酒精,回到宿舍的時候尤遠剛洗完,擦著水坐在桌前品茶似的喝葯:「買葯去了?」
盛夏點點頭氣喘吁吁地進來,換好鞋,把葯丟在桌上,他已經看過說明書了,倒好熱水后,每一種吃多少顆都摳出來放在紙巾上,盯著尤遠把葯吃完。
盛夏指指床:你去躺下,衣服脫光。
尤遠:「???」
盛夏扭開酒精直接往乾淨毛巾上淋,示意他要給尤遠擦身體。
這種時候再客氣就沒意思了,人大半夜跑出去買好回來的,尤遠就給他這個表現的機會,在床上躺下,盛夏顛顛過來,一手毛巾一手酒精,看著尤遠把衣服脫光光,從胸肌到腹肌只敢隨便看一眼,他悄悄咽下口水,曲膝準備往床上去,尤遠拍了下他的屁股:「臟成這樣也敢上床,脫掉再來!」
盛夏趕緊收回腿,放下酒精扯褲帶,他娘的,尤遠給打了個死結!!!
他咬牙切齒地跟褲帶較勁兒,尤遠樂得要死,伸手替他解,沒解開,抽了把剪刀出來,說:「割了吧。」
盛夏嘆口氣,頂頂胯:割吧,不要也罷。
穿著內褲,光溜溜的兩條長腿爬上床,尤遠大爺似的躺下,享受著酒精降溫。盛夏紅著臉很不好意思,稍微一動他的腿就會蹭到尤遠發燙的皮膚,挪開不是挨著也不是,別彆扭扭的一頓猛擦,尤遠閉目養神,擦完額頭擦脖頸,這都好說,到了胸肌有些難為情,再到腹肌盛夏動作變慢了。
誰叫他心思不定動機不純,盯著好看的人魚線就移不開眼睛。要說男人之間互相欣賞,不外乎打遊戲一刀998,腹肌八塊,佳麗三千,家財萬貫,老爹隻手遮天。但那是處酒肉朋友時用到的膚淺審美,擱這兒想搞對象呢,標準就不一樣了。
長得帥,身材好,該溫柔時溫柔,該暴躁時暴躁,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才是完美情人的樣子。這麼一說尤遠簡直照著盛夏的審美長的,連肌肉的曲線和凹凸都在他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刻度上,不偏分毫。
「再擦要破皮了。」尤遠懶洋洋地掀開眼皮,似笑非笑地盯著發獃的盛夏說,「不能可著一個地方薅吧?」
回過神,可不么,右邊的人魚線都給磨紅了。盛夏抿著唇,匆忙擦完給蓋上被子,跑進浴室洗澡。沒一分鐘又跑出來,在尤遠腦門上墊了塊冰毛巾,墊完又跑,還弓著腰。尤遠假裝不知道他怎麼了,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水嘩嘩沖著,澆不滅盛夏發燥的身體,他有點想不通,清心寡欲多年,連毛片都沒興趣看的人,怎麼會變成這麼不要臉的老色/批,人家尤遠還是個病軀,他都能對著起反應,就是這麼突然的一瞬間,他和公園裡的流氓共情了,人家說的也沒錯,你盛夏就是色/欲熏心不知羞恥的小騷/貨!
沖完澡,頭髮也沒敢吹,隨便擦擦,鏡子里再照照,很好,小盛夏已然冷靜得看不出端倪,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尤遠安靜地閉著眼,像是已經睡了,便把額頭上的毛巾拿下來,再去給自己鋪床。
盡量不搞出動靜,盛夏做賊一樣塞枕頭套,掖床單,尤遠在身後悶悶地哼了一聲:「別弄了,過來睡吧。」
盛夏搖搖頭,轉過身比劃:你病著,再有人擠你會睡不好的,你快睡,不舒服就叫我,我今晚不摘助聽器了。
尤遠沒多話,往裡挪了挪,沖他招招手,還掀開了被子等人上來。盛夏沒動,尤遠頭一偏說:「發冷,給哥捂捂。」
要麼是助聽器壞了,要麼就是盛夏豬油蒙心,他竟然覺得尤遠在沖自己撒嬌。
被子枕頭一扔,盛夏爬上熱乎乎的床,自己給自己蓋好被子,乖巧地窩在尤遠旁邊,尤遠把他助聽器摘了,按滅了檯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在沒有聲音的世界,黑暗是壓垮意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小時候耳朵剛開始失去聽力,盛夏每天夜裡就這麼睜著眼追索微弱的光,即便路燈和月光能透進來一星半點,依舊抵不住漫漫長夜無邊的孤寂和絕望。
那會兒總失眠,劉春瑩叫他睡不著就數羊,他數羊數馬數豬狗,十二生肖數完都沒有睡意,一夜一夜的害怕。
然而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安心,旁邊熱烘烘的身體隨著呼吸緩慢上下,再細微的動靜也給了他足夠的踏實感,他能自如地在黑暗中舒展身體,放鬆神經,留一點念頭,思念近在咫尺的人。
不都說愛上一個人眼神是藏不住的,盛夏想,他何止是眼神藏不住,他連行為都控制不住,偷親還不夠,現在明目張胆地貼上去,尤遠又為什麼沒躲,挨了一下又什麼都不問不說?
到底是只把盛夏當弟弟看待,親近一些不會多想,還是尤遠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懶得計較?
當然,最好就是尤遠裝傻充愣,由著盛夏明知故犯,縱容自己的放肆,算不算得上他也縱容著心照不宣的曖昧和喜歡?
這些問題暫時不會有答案了。
夜還是很長,可今晚不會孤單。
盛夏把手掌心貼在尤遠的心口,輕輕地畫了兩個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