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你就是親了!」葉訣一把扯掉白巾,盯著祁泊楓,滿臉的質問。
而祁泊楓徹底語塞,是啊,他親了,還是在自家師兄神志清醒的情況下親下的,想耍賴掩飾是不可能的。
「你親我幹嘛?」葉訣質問,言語甚至隱隱有些崩潰。
這個自然。
你養了個崽子,把遍體鱗傷的他養成了白白糯糯的小糰子,又眼看著小糰子長成大糰子,一手劍法出神入化,連帶著自己心裡也頗有些驕傲和欣慰。
而後的某一天,這崽子突然吧唧親了你一口。
哦,他若是不攔著,方才那架勢是想把衣服給扒了吧?
葉訣無語望蒼天,他頭一次有些崩潰,感覺世界都是虛幻的,眼前的崽子也是虛幻的,真正的阿楓在世界的另一頭等著他呢。
「說。」他強忍著世界觀的崩塌,再度問道:「祁泊楓,你今天不說出個原因來,你、你就是對師兄大逆不道!」
祁泊楓像做錯事的小貓兒,蔫巴巴蹲在一旁,想了想,猶豫著開口:「我是心裡擔心師兄。」
擔心師兄……
葉訣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擔心師兄,所以所以所以所以……就來親我嗎?」
祁泊楓撇開頭,不說話,而二人僵持之時,門外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一個黑袍男子撞開了大門,濃濃的血腥味湧入了室內。
「大人,劍盟的人已全部處理完畢。」荼生恭然道。
葉訣看著這一幕,更是被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身為邪妖,他幾乎立刻便能識別出味道,是血修邪妖的氣味!
血修邪妖,沖祁泊楓叫「大人」?還一臉的恭敬?
他只感覺眼前的事物越來越魔幻,半晌才問祁泊楓:「你,和這隻邪妖什麼關係?」
祁泊楓的嘴臉動了動,不知是在想借口,亦或是其他,但最終只乖乖回答:「我收了他,為屬下。」
「為什麼?」葉訣幾乎是脫口而出。
祁泊楓是謙謙君子,絕代風華,修真界、妖族無一不議論紛紛,做事更是端著君子之風,可如今竟然收邪妖為屬下?
「因為槐景想殺了你。」祁泊楓終於抬頭,眼中閃過不同以往的兇狠與殺戮,語氣卻異常平靜。
「師兄,你根本不知道這些年,修真界發生了何事。」
……
一炷香之後,祁泊楓才講完五十多年的事情。
據祁泊楓所說,葉訣自從逃離孤鶴峰后,修真門派不斷發生慘事,不是門派被屠,便是靈寶被人偷走,而事發過後幾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一個人,那便是葉訣他自己。
當初蕭鳴泓敏銳發現了這個苗頭,迅速出面將所有的證據都收到一起,想找出破綻,而隨著指向葉訣的證據越來越多,蕭鳴泓受到的質疑越來越大,漸漸頂不住了。
再後來,槐景橫空出世,天才劍修的名號換了人,修真界眾人好似都加入了劍盟般,紛紛要求蕭鳴泓將證據轉交給劍盟。
自此,抓捕葉訣的事徹底交給了槐景,並有個名字,曰:伏邪。
「可我並沒有做這些事,這些年也未曾有過耳聞。」葉訣皺著眉頭給自己叫屈。
「此事事關重大,議論聲便被壓下了。」祁泊楓解釋:「師兄又常年呆在妖域,自然不知其中的原委。」
葉訣一時無言,竟不知在這五十多年的歲月里,自己被扣了一口口黑鍋,還渾然不覺,若非遇到阿楓,自己還被蒙在鼓裡。
而他望著自正廳漸漸流淌到關押室門口的鮮血,冷靜分析:「你說過,槐景想殺了我,他們肯定想讓我死,來一個死無對證。」
隨後,葉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眸直直望著阿楓,十分堅定。
祁泊楓知道他在想何事,一步上前,伸出手臂攏住這人削瘦如竹的肩頭,寬闊的衣袖環住腰身。
「我相信師兄,師兄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輕聲道。
衣料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個血腥與黑暗交織的夜晚顯得極為動人,聽到這一席話,葉訣長出了一口氣,肩膀靠上祁泊楓的肩頭。
無論如何,不管未來的這些所謂「罪證」會不會澄清,只要有人相信他便好,這一刻,他是安心的。
少年身上的梨花香甚是好聞,惹得他連日鬱悶的心情得到了紓解,恍然間,他又想起一事……
「對了,我是你師兄,你怎麼能親我呢?」葉訣抬頭問。
祁泊楓手臂一僵,撇開自家師兄質詢的目光。
但葉訣整個人站在他面前,他如何能躲得過?二人僵持著,半晌后祁泊楓才吐出一句:「我肩膀疼。」
葉訣定睛一看,少年的肩膀果然被靈劍戳出了傷口,鮮血直流,頓時心疼,便轉身去拿葯,然而一邊拿葯他一邊問:「你必須和我解釋一下,你方才逾越的行為。」
祁泊楓:「……」
一旁的荼生看著這一幕,當即頭大,他雖是血修邪妖,可腦子不傻,自家主上在他一個屬下面前,被連番質問後退,簡直是丟盡了臉面。
自己要不再做點什麼,怕是一會兒會被遷怒。
於是他想了想,雙膝一軟,「哐當」一聲跪在地上。
「你做什麼?」葉訣見這隻邪妖跪下,嚇了一跳。
「我有罪。」荼生沉聲道。
祁泊楓眉頭一挑,移過目光。
「我有罪。」荼生道:「我修鍊邪妖,不想波及主上,令主上神志混亂,生了魔心。」
魔心?
葉訣看向祁泊楓,滿手鮮血,眼尾泛著黑霧,遍身戾氣,與之前溫潤端和的模樣大不相同,何況血修邪妖戾氣極重,許是真生了魔心也未可知啊!
生了魔心,一些行為舉止便十分怪異荒唐,故做下這等失智之事。
更別提祁泊楓收服邪妖是因為保護他……
「原來如此。」葉訣喃喃。
「沒事的,師兄。」祁泊楓上前握住他的手臂,眼眸亮亮的,一笑間恍若數片桃花瓣紛飛:「勤加修鍊功法,摒除魔心即可。」
魔心魔心,那是這般輕易便能摒除的?
葉訣搖了搖頭,滿臉愁容地走出屋子。而祁泊楓路過荼生的一剎那,輕輕抬眼,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
荼生當即精神一震,因為那眼神分明寫著:很好,不錯,未來前途無量。
*
隨後葉訣便開始憂心仙舟之事,整隻舟的慘狀駭人,還好祁泊楓身為師弟,竟處處能周全,只讓他放心在外頭呆著,自己去處理一應事宜。
然而就,他坐在船頭看星雲時,遠遠飛來兩個人,他伸長了脖子仔細一瞅,竟是蕭鳴泓和君長宴?
時隔多年,蕭鳴泓一如往常,倒是君長宴,雖一身紅衣,卻看著穩重收斂不少。
葉訣沒準備,與這兩人對上時,一臉的懵,倒是君長宴,揣著衣袖涼涼道:「葉訣師弟走了許多年,人沒見瘦,倒是肥了一圈兒。」
「……」
葉訣心中剛升起的一股感動頓時煙消雲散,倒是成熟穩重的蕭鳴泓,走到他身邊讓他看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沒說話。
「你們怎麼來了?」葉訣好奇。
君長宴反而詫異:「怎麼?難道不是祁泊楓叫我來的?」
「啥?阿楓說了什麼?」
「沒什麼重要的。」君長宴複述道:「只說:師兄,我把槐景殺了,你們有空來一趟。」
???
葉訣一陣大無語,祁泊楓剛才信誓旦旦地保證會處理好這一船的事宜,然而到頭來,竟然是搬救兵?
他二人說著話,蕭鳴泓自顧自走向了舟內,估計尋祁泊楓去了。
葉訣憂心忡忡沖君長宴講起:「阿楓他、唉,他收了個屬下,你知不知道啊?」
君長宴的臉色並不意外:「知道啊,血修邪妖。」
葉訣詫異:「你們竟然不反對?」
這可是孤鶴峰啊!收血修邪妖……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嗎?還是他離開多年,不知道當今修真界的風氣了?
哪知君長宴滿不在乎道:「祁泊楓都一一同我們講了,最初聽到血修邪妖時,蕭師兄是非常生氣的,你懂嘛,但講到殺了槐景時,蕭師兄當時就不生氣了,拉著我,讓我拿著梨火,隨時準備毀屍滅跡。」
毀屍……滅跡……
葉訣眼前有些眩暈,印象中的蕭師兄似乎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一直都是這樣子,你不逼他,他便溫和沉穩,你若逼他,便露出真實的模樣。」君長宴拍了拍他肩膀,幽幽地抱怨:「葉訣師弟,當年你貿然離開,可是傷了我們好久的心呢。」
葉訣苦笑著搖搖頭,往事不必再提,眼前的事才更要緊,祁泊楓的心魔,隨時隨地可能爆發,這叫他的心一直懸著。
「阿楓生心魔了。」他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君長宴。
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當他講出「阿楓」二字時,君長宴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聽到「心魔」,神情波動並不大。
「這……何以見得呀?」君長宴反問。
葉訣滿臉糾結,深深看了師兄一眼,如實道:「他,親了我。」
君長宴瞬間瞪圓了雙眼,但並未過多吃驚,只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問:「哦,這同心魔之間有何聯繫呀?」
「自然是心生心魔,才以至於他行為逾矩!」葉訣痛心疾首,他知道正常下的阿楓定不會做出此事,奈何心魔在身……唉!
君長宴見他一臉愁容,不忍,探了探身,小心翼翼試探道:「你真信了?」
葉訣反問:「什麼真的假的,阿楓心性純善,能騙我么?」
心、性、純、善。
幾個大字砸在君長宴心頭,讓他回憶起自己被割的如同韭菜根般的海鯨草,差點淚灑當場,只能將一腔怒氣化作力氣,手中的摺扇不住的扇風。
「你既信他,那就……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