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下輩子
李成暄抬眸,與她四目相對,片刻后,浮現出輕微笑意。
「娶。」
初雪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她垂下眉目,道:「可我身上還有皇上的婚約。他如今剛去,你總不能違抗先帝旨意。」
李成暄笑意更深,掛在眼角眉梢,「呵,先帝。」
他怡然在旁邊矮榻上落座,「人我都殺了,還在乎他的遺旨么?」
此刻殿中只有他們二人,他這麼明目張胆地把這話講出來,初雪聽在耳里,還是心尖一顫。
她急忙制止:「若是有人過來……」
李成暄搶話:「那便殺了她。」
他朝初雪伸出手,「阿雪,來。」
那日他也這麼說,這麼做,可初雪不答應。
初雪停了停,還是緩步朝他走過去。待到近處,李成暄一手摟過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帶進懷裡,放在腿上坐下。
李成暄看著她的眼睛,問:「怎麼?你還是想嫁他?」
初雪沒說話,她倒不是想嫁景淮,只不過心裡有個疙瘩。一樁事是騙她,便代表著還有好多樁事兒都是騙她。
她甚至覺得,李成暄這個大瘋子,想把她養成一個小瘋子。
可仔細一想,這推測又並不成立。
李成暄並不教她殺人,也不教她放火,甚至於,他所說的,一部分都是符合世人所謂倫理道德的。
這之中隱隱約約藏著一些令人驚慌的東西,但摸不著也看不清。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不是瘋子。
「皇后不會同意。」她琢磨半天,只得這麼一句話。
李成暄大掌貼著她的腰身,某些記憶悄然復甦。她感覺來得很快,太快了。她甚至覺得,她興許真有些什麼問題,否則為何會如此經不起撩撥。
可她並非沒見過別的男人,其他皇子世子甚至景淮,都與她或多或少有過一些肌膚之親。可面對他們,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樣。
唯獨面對李成暄。
李成暄手心往上,輕撫過初雪的蝴蝶骨,每一寸肌膚都是柔嫩的,在他手心裡更是變得緊實。
他附耳在她耳後,以氣音說:「一月後,我即位。阿雪如果想懷著孤的孩子嫁給他,孤是不介意。」
初雪被這氣息吹拂得心神搖晃,聲音打顫。她怎麼就懷著他的孩子了?八字都沒一撇的事。
這事兒說來也不知該不該慶幸,這兩年來,她從未喝過避子湯之類的東西,可她竟然也沒有過。
若是有,必然不能瞞到今天。
「哪有什麼孩子?」她賭氣回話。
李成暄的手已經又到她后腰,輕輕摩挲著,磨得發紅髮熱。她不耐地碰緊了雙腿,昨兒個的事還歷歷在目。
「你若是要嫁給別人,孤只好去赴你的洞房花燭宴,在你的新房裡,與你纏綿。」
初雪聞言又打了個顫,眼眶憋出兩滴淚。
李成暄道:「昨晚還疼著吧,不若我們換個法子?」
法子當然有很多,她做過的也多。
初雪不知他意欲如何,腰軟下來,叫囂著。
李成暄並不入風月,只在崖邊磨蹭。山岩都變紅色,山泉自碎裂縫隙里淌下來,水聲不清脆,悶而潮濕。
伸手可觸碰到月了,便往後退一步,又重新往上攀,重而促,彷彿能一手握盡月亮。
不久後下一場雨,空山新雨。
初雪拋著眼兒聲兒,看他攀到山頂處,終於嗚咽出聲。
李成暄一面還說著話,是構想的倘若去赴她洞房花燭夜。賓客皆迎,然後反客為主,連她嫁衣樣式都說得詳盡。
好像真是在她與別人的洞房花燭夜上弄她似的。
李成暄得了興兒,微微低喘著氣兒,也沒動,就這麼坐著。
初雪一點不得興兒,她被衝撞狠了,不解氣,反倒更來氣了。
她吸了吸鼻子,猶豫著。
李成暄輕啄她的鼻尖,便要抽身而去。
初雪細細的指尖攥著他的衣角,聲音低低的,也黏糊。
還帶了些許哭腔,「暄哥哥……」
李成暄吻她臉頰,輕聲細語:「我是憐惜你。」
初雪搖頭。
李成暄語氣促狹:「疼也要?」
初雪想把耳朵摘下來,不願意聽這種話。她埋頭在李成暄頸側,潮軟的舌尖擦過他喉結。
「來,好不好?」
當然極好。
*
坤寧宮中。
皇后還在睡著,從昨夜昏睡之後,皇后潮一直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時而清醒深刻,叫幾聲皇上,便又陷入昏睡。
太醫早就來了幾波,也沒找到法子,只說開了方子。
不知道過去多久,楚皇后又迷迷瞪瞪睜開眼。她身體疲憊不堪,四肢乏力,都不像是自己的。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境,夢見年輕的時候,她愛慕李冀。那時候李冀還愛慕趙蘩,從來也不看她一眼。
她有時候在想,今日的一切是否就是她自己的報應。
報應她年輕的時候,為了那些名利,做過許多錯事。到年紀大的時候,又因為對李冀的愛,而做了許許多多的錯事。
可她只是愛李冀罷了,這難道也有錯么?為何要報應她呢?
她睜著眼,望著金絲綉紋的紗帳,低低地喚一聲:「皇上。」
李宛已經來了許久,在一旁候著,趴著睡過去。聽見動靜,立刻起身來查看楚皇后情況。
「母后,你醒了?」李宛欣喜不已。
楚皇后目光獃滯地看她一眼,似乎並不認得她是誰。
李宛心頭有些失落,她在這裡守了這麼久,母后竟然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她。
母后究竟知不知道如今情勢有多嚴峻?
按照大齊規矩,先帝崩后一月,新帝便可即位。如今這局勢,李成暄穩穩的。
李宛真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甚至怨恨那些刺客,也怨恨父皇。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死?
就不能再等兩年,等她風光嫁了人,再死也不遲。
李宛看向楚皇后,「母后。」
楚皇后目光仍舊獃滯著,嘴裡念叨著皇上的名字。
李宛一跺腳,轉身出了內室。
剛邁出門,便與李成暄迎面撞上。
李成暄規矩道:「大妹妹,母后可好些了?」
李宛心情不佳,沒好氣道:「就那樣,你自己進去看吧。」
與李成暄擦身而過的瞬間,李宛似乎聞見一股清淡的麝香味道,混合著松香味道。
李成暄看著李宛背影,眸光一冷。
他這個大妹妹,向來是自詡身份高貴,目中無人。從前還曾經說他,是賤人的種。
壞而愚蠢。
這類人是最活不長久的,也不討人喜歡。
李成暄收回視線,進門去瞧楚皇后。楚皇后目光失神,望著某一處發獃。
太醫們還在商討,一點不敢懈怠。
李成暄走上前,囑咐道:「勞煩各位太醫了,還請無論如何,一定醫治好母后。」
太醫們受寵若驚,皆是表了衷心。
李成暄與楚皇后說了幾句話,而後才離了坤寧宮,往勤政殿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政事必須要處理。李成暄雖然再三推辭,神色戚戚,但臣子們各種勸導,還是讓他先代理著政務。
李成暄踏進勤政殿的門,勤政殿前殿會見大臣,商議政事,後殿便是寢殿。李成暄看著那張金碧輝煌的龍椅,他其實沒有太大興趣,不過坐一坐也無妨。
勤政殿中一切擺設尚是李冀的喜好,李成暄在太師椅上坐下,打開那些摺子。
他批改了幾張,忽地想起別的事。
李冀的屍首他還收著,仔細以冰棺封存,皇後娘娘深愛皇上,想來這是一份大禮。只不過何時送出,還得考慮考慮。
至於初雪今日所問,他從未放在心上。
初雪此生只能留在他左右,一輩子陪他哭,陪他笑,向他求歡。
除此之外,絕無可能。
先帝旨意又有什麼用?何況那景淮,他甚至可以直接殺了,人若是死了,那這婚約也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李成暄眼神一凜,「柳七。」
柳七從門外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你替孤去做一件事,別留下痕迹。」
至於要如何向他們宣告,這似乎還值得考慮。
李成暄視線一瞥,瞥向腰間,空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些什麼。
玉墜,或是香囊,總要從阿雪那兒討一個才好。
念起初雪名字,李成暄眉目之間多了幾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
他怎麼捨得讓阿雪離開他呢?
哪怕是死,都要一起才好。連同下輩子,也得是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