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寧茵同她要硯奴,不過是想當著眾人的面噁心她一把,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震驚之餘又有些隱蔽的驚喜:「真的?」
「嗯,真的。」趙樂瑩又應了一聲。
「喂,你怎麼了?」
林點星面露擔心,不知道她抽哪門子的風,倒是硯奴一臉淡定,將剃乾淨刺的魚夾到她碗里,又將她只剩半杯的甜茶添滿。
「你方才說用八個侍衛換,可是真的?」趙樂瑩又問。
寧茵立刻點頭:「真的。」
「都是什麼出身。」趙樂瑩勾唇。
「自然是禁軍出身,身家三代清白,絕無不妥之人。」寧茵略顯得意。這樣的侍衛,也就只有她配用。
聽到她認真回答,林點星不悅地看她一眼:「寧茵,別鬧了。」
「我同姑姑說話,與你何干?」寧茵不滿。從剛才起林點星便一直打斷自己,當真叫人不快。
林點星煩躁,正要開口說她,就聽到趙樂瑩緩緩開口:「禁軍出身,便是良籍,我這硯奴不過奴籍出身,如何能換八個良籍?」
「硯奴雖是奴籍,可是你長公主府的侍衛統領,身份比良籍高貴,自然能換。」寧茵急忙回答。
趙樂瑩恍然:「原來在寧茵公主眼裡,硯奴身份比良籍高貴,既如此,日後就別再喚他奴才了。」
「……什麼意思?」寧茵愣了愣,隱隱覺得她這話不懷好意,卻又沒聽太明白。
直到林點星突然笑了,她才反應過來,趙樂瑩竟然在報她剛進院時、自己說硯奴是奴才的仇。
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自己沒收拾得了趙樂瑩,趙樂瑩卻把自己給涮了,寧茵頓時氣得臉都紅了,正要發作,便聽到趙樂瑩溫聲警告:「皇兄難得放你出來一次,你盡興玩的同時,切莫闖出什麼禍來,若是丟了皇家的臉,日後怕是不能出門了。」
寧茵整日拘在皇宮,最怕的便是沒有自由,聞言頓時慫了,可一對上林點星看熱鬧的眼神,又十分的不甘心,咬著牙與趙樂瑩對陣:「所以姑姑剛才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便是為了給自家奴……侍衛討回公道?原來在姑姑心裡,寧茵還比不上一個侍衛?」
說罷,她便死死盯著趙樂瑩。若趙樂瑩敢說自己不如侍衛,她立刻回宮告狀,若是說比侍衛重要,她便順勢繼續討要硯奴,趙樂瑩敢不給,便是撒謊。
她的心思直白粗暴,縱然簡單如林點星,也看出她的想法,只是這一次沒有開口勸阻,只是同情地看她一眼。
寧茵沒有看懂林點星的眼神,還在為自己的計劃沾沾自喜。
趙樂瑩溫和一笑:「他一個侍衛,自然比不上寧茵。」
「那姑姑不如將他……」
「我本就打算將他給你的,」趙樂瑩直接打斷她的話,噙著笑繼續道,「但他好歹跟了我十年,多次救我性命,總要聽聽他的想法,否則世人豈不說我沒良心?」
她這話一出,寧茵頓時臉色難看,林點星差點笑出來,趕緊低下頭喝了口茶,這才掩飾過去。
「硯奴,你願意日後跟著寧茵公主嗎?」趙樂瑩扭頭問旁邊的人。
硯奴面上平靜,彷彿被當個物品一樣要來要去的不是自己。
「硯奴,你可想清楚了,本宮能給你多少榮華富貴!」寧茵見他不語,趕緊放出籌碼。
林點星嘖了一聲,心想何必呢,說得越多便越丟人。
果然,硯奴頭也不抬,只說了句:「殿下,魚肉快冷了,早些用。」
趙樂瑩笑笑,夾起雪白的魚肉嘗了一口,頷首:「果然鮮美。」
「這是山民連夜捕來的,自然極為鮮美,」林點星立刻道,說完見寧茵還面色難看的站著。
到底還是表兄妹,又是當朝公主,不能讓人太難看,他當即主動起身,將她拉回座位上,一邊走一邊道,「寧茵吃慣了宮中美食,也嘗嘗這山間美味,若是有喜歡的,日後我常帶你來。」
寧茵表情多少好了些,可心裡還是氣的:「我才不吃這些糙物!」
「吃吧吃吧,表哥親自為你挑刺。」林點星說著,當真在她身邊坐下,拿起筷子一點一點撥弄,給足了她面子。
寧茵看著被他挑得亂七八糟的魚肉,嘴上不停地抱怨,心裡卻沒那麼生氣了。
一頓午膳勉強平順地結束,趙樂瑩先一步離開后,廳中眾人才各自散去。
一大半官家小姐呼啦啦圍到寧茵身旁,簇擁著她往別院去了。
一眾人剛到小院,便有人驚呼:「小殿下的小院可真大,還是獨立門戶,林公子對您當真用心。」
寧茵斜了她一眼:「那是本宮的表哥,自然要對本宮用心。」
「小殿下太有福氣了。」
「是呀是呀……」
一群人七嘴八舌,哄得寧茵心情又好了起來,她雖一向嫌棄林點星,可見諸多貴女對他多思慕,可林點星卻獨對她一人周到,多少還是有些飄飄然。
正高興時,也不知是誰突然說了句:「但是這裡不是主院,主院好像留給了卓犖長公主。」
話音未落,寧茵便沉下臉。
眾人見狀,又趕緊勸:「她是長公主,輩份在那兒,住主院也屬應該。」
「是呀是呀,但在林公子心裡,肯定還是小殿下您最重要!」
然而她們說什麼都晚了,寧茵又想起方才午膳時受的侮辱,氣得手都要抖了。眾人面面相覷,最後一個個告辭,只有平日與她最要好的留了下來。
「小殿下,為了那樣的女人生氣不值當的。」小姑娘勸慰。
寧茵咬牙切齒:「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必須想個法子報復回去。」
話音剛落,她的視線落在院中棗樹上,頓時有了主意。
主院內,趙樂瑩倚在軟榻上歇息。
硯奴倒了杯茶遞過去:「寧茵公主在,殿下行事要小心,切莫被抓了把柄。」意思是這幾天就別挑駙馬了。仟韆仦哾
「用你提醒?」趙樂瑩撩起眼皮看他。寧茵頭腦簡單,皇帝不會直接吩咐她來盯著自己,可只要她在,自己便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她回去將這幾日情形一說,怕是宮裡會有計較。
硯奴聽到她懟自己,唇角微微揚了揚,等她喝完茶才開口:「方才多謝殿下為卑職撐腰,只是寧茵公主肚量小,怕是不會咽下這口氣,殿下要多加小心。」
「小孩子而已,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趙樂瑩沒將她放在心上。
硯奴一想也是,便沒有再多說,見她面露困意,就主動退了出去。
趙樂瑩這次計劃落空,索性睡個痛快,一個下午都沒出門,直到晚膳才悠悠起身,在硯奴的隨侍下去了正廳用膳。
「你可算來了。」林點星一看到她,便急忙迎上來,殷勤的樣子惹來寧茵一個白眼。
趙樂瑩含笑進屋,見每個人的小桌上都已經擺了餐食,最邊上是熱騰騰的竹筒,米香從裡頭溢了出來。
「是竹筒飯,殿下嘗嘗。」林點星笑著介紹。
趙樂瑩微微頷首,硯奴正要去打開,她見眾人都是自己開,也跟著來了興緻,叫硯奴退下后自己伸手,將竹筒上的繩子解開,捏著已經劈好的竹筒一用力。
咔。
開了。
趙樂瑩唇角的笑猛地僵住,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硯奴若有所感,一低頭便看到她一隻手一半竹筒,手背上趴著一隻肥肥的大青蟲,早已經被熱氣熏死了,顯然是竹筒里的蟲子被抖落出來的。
趙樂瑩最怕蟲子。
硯奴臉色一變,直接奪過竹筒扔了出去,廳里眾人都嚇了一跳,趕緊朝這邊看過來。
「這這這哪來的?!」林點星震驚。
「殿下,別怕。」硯奴單膝跪地,在桌下握住了趙樂瑩冰涼的手。
當指尖傳來敦厚的溫度,趙樂瑩總算回神,勉強笑了笑后開口:「本宮身子不適,先回去歇息了。」
說罷,借著硯奴的力站了起來,儘可能平穩地往外走。林點星目露擔憂,正要追上去,卻被寧茵叫了回來,眼看著滿屋子的人還等著招待,他只能皺著眉頭留下。
硯奴扶著趙樂瑩出門,一到外頭立刻將她打橫抱起,沉著臉大步往別院走。天色剛暗,主子們在用晚膳,不少奴僕都在院中偷閑,看到他抱著長公主經過俱是一驚,急忙躲到路邊避讓,等他們想再探究時,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
憐春正在別院洒掃,聽到院外傳來的動靜一抬頭,就看到硯奴抱著趙樂瑩回來,她先是一愣,回過神后趕緊迎上去:「這是怎麼了?」
「備水,殿下要沐浴。」硯奴沉聲道。
憐春急忙應了一聲,以最快的速度叫人打了水來。
趙樂瑩已經冷靜,聽到他要水,頓時覺得渾身都癢,待水備好后泡進水裡,拿著胰子反覆洗手,直到指尖變得通紅才停下。
硯奴一直守在外間,沉著臉聽揚水的聲音,直到她從水中出來,在床上躺下,他才進裡間,在床邊腳踏上坐下,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如過去十年裡、每次她被蟲子嚇到時。
他可靠的體溫從指間傳來,逐漸蔓延到心口,連帶著整個人都熱了起來。趙樂瑩總算鬆了口氣,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今晚別走。」
「嗯,不走。」硯奴低聲答應,直到她睡熟了,才輕輕放開她,為她掖好被角後轉身離開。
憐春正在門外候著,一看到他便趕緊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殿下今日的飯菜里,有蟲。」硯奴面無表情。
憐春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是寧茵公主?」
硯奴不語。
「……她真是太過分了。」憐春咬牙。但凡熟悉殿下的都知道,先帝離世時正炎熱,掌管香貢的太監執事沒用心,那些祭祀飯菜上生了許多蟲,殿下那時起便起了心障,每次看見蟲都心生恐懼。
尤其是食物上的蟲。
硯奴看了她一眼:「你進去守著殿下。」
「你去哪?」憐春急忙問。
硯奴不語,徑直往外走去。
憐春焦急叮囑:「你可別闖禍!」
話音未落,人便消失了。
廣寒山一夜風平浪靜。
報復了趙樂瑩,寧茵一夜好夢,直到日頭曬在眼睛上,她也不肯睜開眼睛。
林點星安排的床褥都是新的,睡起來柔軟舒適,摸起來也是肉呼呼的。
肉呼呼?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低頭看到蓋的被子上鋪了一堆大青蟲,自己手裡還捏了一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