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第十五章
意氣風發。
帝釋大人與自家王妃在房間膩歪了幾天,等到祭奠之日再出來時,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有多得瑟。
前代阿修羅王雖然反叛,最後也是身死道滅的下場,但帝釋異常寬容將其屍骨歸還阿修羅族,也未再追求阿修羅族反叛一事——這也是為何當初一些人猜測雙方勾結的原因之一。
有屍骨自然有冢,有冢有碑,這祭祀再百無禁忌首先還是要先去墓前祭拜的。當然,能到王族墓地的也就只有王室成員。帝釋天的身份足夠來祭拜了,更何況如今還娶了公主,拜祭父王也是理所應當之事。只旁人看來這事著實奇妙,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議論。
帝釋天是外婿,就算位高權重祭拜這事也越不過阿修羅王去。孤昔先行拜祭,然後是墨焰和帝釋天。
其實不止是他人,來此處祭拜毗摩質連帝釋天也覺得十分奇妙。她神情肅穆,口中雖然不曾說什麼,心中卻是向這位阿修羅王許下重諾。她必要好好對待墨焰,將她捧在手心之中。
祭典最沉重的便是這部分了,之後便是全族的狂歡。他們祭奠先人卻不是沉浸悲傷,毗摩質大戰六部更是被無限推崇,載歌載舞將之過得像過節一樣。
這次帝釋親自前來拜祭,阿修羅族雖然不屑這位天主,但她身份尊貴也是不可否認的。這一百年來他們也漸漸明白這位傲不可言的年輕少主是當真愛極了他們公主,對全族照拂有加無所不依,多少有些覺得揚眉吐氣。
總的來說,他們對帝釋天的心態還是很矛盾的。
晚宴帝釋天自然也參加了。
帝釋大人和舍脂王妃,與修羅王一同坐在上位,阿修羅們明裡暗裡打量良久倒也漸漸覺出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味道來了。
堂堂天主坐在他們公主身邊,那一副諂媚殷勤,柔情蜜意的樣子哪有半分過去冷艷驕矜的模樣?
眾人見她親自為公主布菜,又見她斟酒,一時只覺得自家公主攻氣十足。更有甚者,陡然覺得這樁婚事或許不像想象中的那麼虧。帝釋雖然是娶,可到了房裡誰說得准呢?
大家心思各異,酒也半酣,阿修羅王突然拍了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阿修羅們覺得奇怪,又想著是否這次有什麼新花樣,卻見帝釋天在此刻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帝釋天到底是須彌之主,這通身的形容氣度絕非一般部族能夠養出來的。阿修羅們愛憎分明,稍稍不那麼討厭她了,一時便也看出她的好來。再看自家公主這天人之姿,左右想想竟也再找不出旁人配得上她——那個修羅族的王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簡直是十萬八千由旬。
帝釋天一看就是有話說,修羅們早已猜測她此次來阿修羅族的目的,這時也就有了一些預感。
帝釋天開口了。
「本王三生有幸能夠娶阿修羅族的公主為妻,如今也算半個阿修羅族的人了。我們雙方曾有不少誤會,想來也算不打不相識。先代阿修羅王是焰兒父王,自然也是本王的父親。祭奠先人原是後輩該盡之責,本王今次正是為此而來。」
她頓了一頓,掃視了一下眾人,抬起手中的酒杯繼續道:「今日本王這一杯酒不但要敬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也要敬在座各位。」
她仰頭先干為敬。
「希望今後善見城與阿修羅族能永世修好。」
阿修羅們雖然莽直到底又不是全部蠢鈍的,漸漸便聽出這帝釋天的意思了。
天主到底是天主,一番服軟為毗摩質平反的話也說得文縐縐,暗戳戳的。
她先敬酒,眾人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接。該怎麼對待這位帝釋,他們自己心裡還複雜著呢,有些人還覺得她這話說的不清不楚很是不滿。再去看他們的王,卻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半個暗示都沒有。
這大概便是不能接的意思吧。
阿修羅們紛紛猜測,手中酒杯便抬不起來了,現場頓時顯出了異常沉悶的氣氛。正在此時,墨焰也站了起來。她手中舉著酒杯,話也不多,只輕輕道了一句。
「墨焰也敬大家一杯。」
公主說敬,阿修羅們敢不接嗎?可她不說敬什麼,想當然是為了帝釋天解圍的。這番態度已經足夠明顯,眾人便也趕緊將手中的酒飲了,紛紛向公主問好。
阿修羅王冷哼了一聲總算沒抹妹妹的面子,將自己杯中的酒飲盡。
墨焰已經拉著帝釋天坐回去了。
公主到底已經是須彌山的天妃啦。
阿修羅們紛紛感嘆,一時之間無端生出幾分唏噓來。
帝釋天此次來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剛才那一番話。她早就有受難堪的準備,也沒有事先尋求過墨焰的幫助。
她明白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其實什麼也無法改變,只不做的話心中更是難以安寧。方才墨焰為她解圍實在是叫她激動不已,這時坐下仍舊無法掩蓋面上的欣喜。
「焰兒……」帝釋天高興卻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在桌案之下拉著墨焰的一隻手,輕輕地叫了她一聲。
她過往如何霸道可惡,如今卻顯露出小女兒的痴態,這大庭廣眾之下也不知收斂,頗叫墨焰有幾分無奈。她斜睨了帝釋天一眼,口中冷淡地道:「吃菜。」
帝釋天不為她冷淡的語氣所動,仍舊是一副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態。
「好好好。」
她滿口答應卻仍未放開墨焰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墨焰見她小孩似的,心中難以抑制地生出幾分疼惜來,只親自抬箸為她夾了一夾菜。
「不許再看了,吃菜。」
公主是做不來嬌嗔之事的,這句話說得卻帝釋天通體舒暢,終於肯再將注意力放回宴席之上了。
今晚對阿修羅族來說註定是個不眠夜,修羅王亦不會太早離開。墨焰素來低調,帝釋天這次雖然是來示好的,總還不到能與阿修羅們同樂的程度,兩人吃完酒席便先離席了。
宴席到了後半段,阿修羅們都已是在狂歡,也沒在意兩人的離去。
帝釋天晚上飲了不少酒,此時已是微醉。墨焰也喝了不少,只她這麼多年下來經常獨酌,酒量比帝釋天不知好了多少,此刻還十分清明。她親自攙著她,侍女們便很有眼力勁地遠遠跟在了後面。
帝釋天近來心情都很不錯,晚上又尤其好,說話雖然已有些大舌頭,卻仍是喋喋不休。
墨焰默默聽她說些有的沒的,大多都是些沒什麼營養的痴話,翻來覆去地說。
「我真、真開心啊焰兒,真的。」帝釋天挨著墨焰,腳下有些虛浮。「你願意接、接受我……真的叫我好、好開心……」
「我、我知道自己很壞……愛你卻叫你受苦……你太好了……」她又是懺悔又是告白又是夸人,既稚氣又顯真誠——當然還是少不了一些可惡。「不、不要再離開我了焰兒……」
可以看得出來帝釋天是真的很開心,可是說著說著,那帶著醉意的語調就染上了一些哭腔。
墨焰知她是醉了,聽她這一通話心中卻也難免起了波瀾。
當初離開的究竟是誰呢?
「你醉了。」
她最近越來越少回憶起過去,這本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卻不知為何好像又再自然不過。
雖說往事隨風,可是……
待她還想再想,身邊的人卻又分去了她的注意力。
「我才沒醉呢……」帝釋天拉著她的手撒嬌,說著醉了的人都會說的話。「焰兒,回去我再陪你喝、喝幾杯可好?」
墨焰失笑。「你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想再喝?」
帝釋天搖頭晃頭,一頭白髮便有些亂了。
「我、我是看你沒喝盡興嘛……我知道你愛飲、飲酒……我陪、陪你喝……我們把酒言歡……」
把酒言歡,倒是比借酒澆愁要好多了。
「今晚不喝了,回去好好洗漱,早點歇息吧。」
「洗、洗漱……焰兒你陪我、陪我一起洗嗎?」帝釋天腦子亂了,便也十分異想天開。「我們一、一起洗……讓婉璃把、把池子燒起來……」
她還當這是她的善見城。
「好。」墨焰知道和醉了的人沒什麼道理好講,只哄著便可以了。
帝釋天一聽就開心起來,笑嘻嘻地道:「我們洗完就、就成夫妻之禮……前、前段時間我研究那、那雙修之法……嘖嘖……」
墨焰近來雖見慣了她的熱情,到底還是覺得這話聽著太過孟浪。
「帝釋天……」她用像是訓斥孩子般的口吻叫她的名字,帝釋天卻湊過去親她的臉。
「焰兒,我、我要把業火還給你……我要與你永、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