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存0姓
朱頤垣和大傢伙商議之後,又將譚七爺,牢頭蔣琦,秀才張霖,淄川商人蒲槃,以及舅舅葉廷蘭留了下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手下能拿得出來的人才還是太少了,好容易有個閻爾梅,奈何人家還跟著謝遷去了。
不過即便是這幾位,也挺有特點的,譚七爺當過流寇,還大概率干過官兵,牢頭蔣琦是二十多年的老吏,齷齪事經得多了。
張霖算是學歷最高的,蒲槃則是走南闖北,有許多商賈朋友,再說舅舅葉廷蘭,他牽著東南士林,認識復社的人,也算是耳目靈通人士。
「我們一定要打,而且還要打贏,偏偏人馬草創,根基不穩,問題一堆……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了解敵人,你們幾位都說說,有什麼好辦法?」
舅舅葉廷蘭頓了頓,先說道:「閻先生剛剛給我送了一封信,這一次清廷派出的將領,應該是駐紮東昌的梅勒章京賴惱,駐紮臨清的總兵宜永貴,以及降將姚文昌和鄭隆芳,另外就是駐紮濟南的綠營兵馬了。」
有八旗,有綠營,有降將,幾支兵馬一起出動,毫無疑問,這就是洪承疇的手筆,不然僅憑方大猷區區巡撫,肯定調動不了賴惱,就連宜永貴也是漢軍旗出身,根本不會在乎一個漢臣巡撫。
你還以為是大明朝啊?
俺可是隨著攝政王入關的,帶著通天紋的,一個臭降臣,裝什麼大瓣蒜。
聽到這麼多人馬,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很顯然別說一起來了,就算是單獨一路,也不是他們能抗衡的。
「有什麼條件,打什麼仗。大家不必氣餒。清軍來的越多,組成越複雜,破綻就越多,下手的機會也就越多,咱們安排人去探查,仔細研究,必定有破敵之策。」
朱頤垣鼓舞士氣,大傢伙見他鎮定自若,也就安下了心。
譚七爺厲兵秣馬,蔣琦主動擔負起打造兵器的職責,張霖繼續整頓地方,蒲槃和葉廷蘭則是分別動員人脈,一個從商人打聽消息,一個聯絡士紳文人。
大傢伙誰也不敢懈怠,他們這個小團伙,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戰了。
只不過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們沒有等到官兵,反而發現了大批流民,他們從章丘方向,倉皇東逃。
這些流民百姓,拖家帶口,推著獨輪車,背著老母,帶著孩子,狼狽倉皇。而且後面還有更多的流民,源源不斷。
「亂離人不如太平犬,聽說打仗,老百姓都跑了真是造孽。」葉廷蘭忍不住感嘆。
可譚七爺眉頭微皺,若有所思,朱頤垣忍不住問道:「莫非有什麼蹊蹺?」
譚七爺道:「公子你看,清軍自西而東,去攻打謝遷。老百姓要躲避戰禍,應該往西跑,或者往南北跑,才能躲避戰禍。結果他們卻往東跑,屁股後面就是清軍,是不是有些反常?」
葉廷蘭遲疑道:「怕是老百姓糊塗了,也不知道往哪邊跑?」
譚七爺搖了搖頭,「只怕未必。」
這時候朱頤垣笑了,「想知道湯什麼味道,嘗一口就是,我們安排人,混入流民當中,打聽清楚,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譚七爺點頭,他乾脆親自化妝,帶著幾個義軍混入了流民當中。
半天之後,七爺回來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氣哼哼道:「公子,查清楚了,是韃子在後面驅趕。他們不光碟機趕,還有人散布留言,說他們不願意當大清的百姓,
朝廷要殺光他們,想活命只有去高苑,投奔反賊。」
「什麼?」葉廷蘭大驚,「七爺,清軍是什麼意思?主動把老百姓趕去給謝指揮使?他們還要不要民心了?」
譚七爺默默搖了搖頭,「我看他們不光不要民心,還在殺人。」
「殺人?」
朱頤垣忍不住道:「是怎麼回事?具體說說。」
譚七爺當即告訴朱頤垣,他向流民打聽,原來是韃子賴惱,他說有村民通賊,給謝遷提供軍情,然後就屠戮村子,足足有五個村子被殺光。
百姓惶恐,就想往濟南府跑,進省城躲避。
誰知巡撫方大猷閉門不納,又有清軍來屠殺,百姓無可奈何,只有踏上前往高苑的道路。
雖說他們也清楚,此時逃難,基本上是九死一生,可留下了清軍屠戮,那是十死無活,誰也沒有辦法。
葉廷蘭聽完,氣得大罵,「這幫韃子,明明都坐上了江山,怎麼還這麼殘忍?方大猷簡直枉為讀書人,不配當父母官,這些百姓多數都是大清的子民,他們是逼著人造反!」
葉廷蘭不停咒罵,朱頤垣卻緊皺眉頭,「不妨想想,清軍屠戮百姓,把人驅趕到高苑,謝指揮使那裡會怎麼樣?」
葉廷蘭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不妙,「他,他那裡糧食不多,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就算是拖也要把謝頭領拖垮。」
朱頤垣點頭,「沒錯,那謝指揮使能和清廷一樣,屠戮百姓嗎?」
「當然不能,謝指揮使可是義軍,講的就是義字。」
朱頤垣的臉色驟然嚴峻起來,忍不住握緊拳頭,狠狠一捶桌面,「所以好人束手束腳,就要被惡人擊敗,黑白顛倒,清廷的畜生們,當真該死!」
葉廷蘭還沒想明白,「大外甥,清廷這麼干,丟失人心,他們才必敗無疑。」
這時候牢頭蔣琦,秀才張霖也都來了,他們聽完之後,牢頭蔣琦就苦笑道:「韃子驅趕流民,吃垮謝指揮使,還沒等開戰,謝指揮使就敗了。」
葉廷蘭紅著臉,還不服氣,「清廷這麼干,他們就不怕百姓造反嗎?」
張霖閉目思忖片刻,突然無奈道:「他們怕什麼啊!人家本來就是韃子,他們把大批百姓驅趕走,留下了那麼多無主的土地,正好計丁授田,編戶齊民,充當他們的奴僕。須知道,如今的天下,地少人多啊!」
經過幾個人的話,葉廷蘭終於醒悟過來,甚至他也明白了清軍為什麼在揚州屠城……「韃子大舉屠戮,製造恐慌,驅趕百姓南逃。當成千上萬的流民湧入,大明這邊未戰先亂,根本打不下去。而清廷倒是掌握了無數土地,可以從容招募丁壯,給他們種田產糧,承擔徭役。他們就會越來越強。」
「至於百姓,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就算看明白了,又能怎麼樣?」葉廷蘭不由得揚天哀嘆,冷汗濕透衣衫。
「完了,大明完了,我們沒法子了。韃子這麼干,弘光朝廷沒了,隆武陛下也撐不了多久,難道真的要神州傾頹,回天乏術嗎?」
身為一個讀書人,-葉廷蘭是絕望的,他想到了尚在福州的堂兄葉廷秀,還有其他無數忠良義士,清廷這招太歹毒了,簡直沒法應對。
「一定是洪承疇,一定是這個老賊!只有他最熟悉大明的情況,他該千刀萬剮,斷子絕孫!」
葉廷蘭紅著眼珠子,大聲怒罵。
突然,朱頤垣一拍桌子,吼道:「不要吵了!韃子的辦法沒什麼稀奇的,我們已經有了克敵制勝的辦法。」
眾人一愣,驚問道:「什麼辦法?」
「就是我們現在做的。」朱頤垣目光炯炯,聲音沉穩,「我們不做流寇,經營地方,靠著均田,凝聚人心,把百姓擰成一個拳頭,不讓他們盲目逃跑。也就破了韃子驅趕流民的歹毒伎倆。然後我們挖地道,修工事,利用靈活機動的戰術,和韃子周旋。只要我們不被消滅。三五年,十年八年,我們的士兵也會磨礪出來,到時候就能跟清軍正面交鋒。」
朱頤垣道:「清廷能驅趕百姓,也不過是仗著眼下兵勢強盛,可隨著進入中原,八旗子弟必定迅速墮落。我們過去是散沙一盤,朝廷又內鬥不休,政令不行。清軍把流民趕過來,根本無力安頓,所以未戰先亂。可我們不一樣,我們能安頓百姓,能把一盤散沙的百姓捏合在一起。」
「所以我們現在的策略,不是消滅多少清軍,不是和他們硬碰硬,而是取信於民,保全百姓。只要我們堅持住,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朱頤垣盯著在場的眾人,斬釘截鐵道:「請大傢伙相信我,我們的選擇是對的,我們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