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給孔家的1封信
城裡的百姓跑了不算什麼,可問題是連兵丁都跑了,這不是要命了嗎!
晏子賓徹底傻眼了。
方師爺倒是心大,「堂尊,隨他們去吧,反正都打不過,三百兵和二百兵,沒啥區別的。」
「你懂個屁!」晏子賓死死瞪了一眼方師爺,不好說太多,只能大步流星,幾乎小跑著,回到了縣衙門。
方師爺緊隨其後,兩個人到了二堂,晏子賓立刻讓方師爺看了一圈,確認沒有人偷聽,知縣大人才仗著膽子道:「我,我派人出城,去聯絡巡撫大人了。」
「什麼?」方師爺似乎沒聽清,晏子賓無奈,只能又重複了一遍,方師爺瞬間天旋地轉,幾乎要趴下了。
「完了,徹底完了。朱公子不放過放過咱們的,他可說了,早上知道咱們背約,晚上就可以死了。」
晏子賓翻了翻白眼,「那是朝聞道,夕死可矣。土賊沒學問,曲解聖人的話。」
方師爺無奈哀嘆,「就算他曲解聖人意思,可我沒有理會錯他的意思。我這就去買口棺材,再買點紙錢,趕緊燒了。今天晚上,就是我的死期了……對了,還有堂尊大人,你也準備準備後事吧。」
晏子賓氣得說不出話,鬼知道這個姓方的那麼怕朱頤垣幹什麼?
難道他還能真的知道自己的打算?
我可是拿了足足五百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足夠買幾十條人命了,絕對不會辜負我的。
不會的!
……
「朱公子,這裡是讓俺送給省城的信,這是十兩銀子。」
朱頤垣掃了掃那幾塊黑乎乎的碎銀子,又看了看信,而後笑道:「你來報信,我很高興,這十兩銀子我可以獎勵給你……但我想知道,是誰給你的這封信?能跟我說說嗎?」
這個高個子村民尚在猶豫,一旁的王老本哼道:「他們不安好心,要找狗官害咱們,你不說實話,也想幫著狗官不成?」
這麼一呵斥,村民老老實實說了,他是收了車馬行的賬房請求,讓他幫忙送信的。
「那個賬房呢?」
「回棋山村了。」
朱頤垣點了點頭,「把黃英叫來,讓他帶著幾個義軍弟兄,把人抓來。」
誰也不會甘願束手就擒,朱頤垣才不信那個晏知縣和方師爺會老老實實。因此朱頤垣吩咐手下義軍,把人從城裡帶出來,要先送去孔凡的那個院子。
然後根據不同的村子,妥善送回去,同時也吩咐了,這人回去,要全村擔保。
如果他幫著朝廷,幹了什麼對不起義軍的事情,那可是要連坐的。
此時的朱頤垣,越發亮出手段,他依舊會對老百姓更好,但是對於敵人,也會更加戒備提防,手段也只會更加殘酷。
保甲連坐,有利於地方控制,也不是不能使用。
這不,剛用出來,就有了收穫。
村民因為互相擔保監視,離不了村子,懷裡揣著縣太爺的信,又送不出去,他只能送給朱頤垣,免得全家跟著倒霉。
朱頤垣足足等了大半天時間,黃英也沒有回來。
這小子嚷嚷很歡,怎麼到了辦事的時候,這麼拖拉,不就是抓個人嗎,為什麼這麼慢?
就在朱頤垣幾乎失去耐心的時候,黃英才氣喘吁吁回來,隨同他回來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足足三個人。
經過主意的詢問,他這才弄明白,晏子賓覺得方師爺不靠譜,他找了當地出身的一個書吏,
請這位混出城,把消息送到巡撫大人那裡。
這個書吏家裡產業不少,屬於值得相信的自己人。
晏知縣倒是沒想錯,唯一的問題,書吏年紀稍大,從萊蕪去濟南府,需要翻越泰山,長城嶺,一路太辛苦了。
所以他就委託了自己的小舅子,讓他幫忙代勞。
五百兩也就成了一百五十兩。
問題是這位小舅子也怕累啊!
他也悄悄找了車馬行的挑夫,錢也就自然而然降到了十兩。
跑跑腿而已,十兩銀子足夠了。
過去一年都賺不到這麼多。
然後就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你小子混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親自去?」書吏大罵自己的小舅子。
小舅子翻了翻白眼,「姐夫,你說的好聽,你怎麼不自己去?」
書吏無奈道:「我年紀大了,這路上又有泰山賊,你不想你姐姐守寡吧?」
小舅子忍不住怪叫,「好啊!我不想我姐姐守寡?你就想你外甥沒爹啊?好你個不要臉的。」
這倆貨都埋怨了一路,最後他們把矛頭對對準了那個挑夫。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給了你銀子,你怎麼不老老實實送去?」
那個高個子的村民都懶得瞧這兩位,什麼狗屁玩意,兩個慫包。
「你們惜命,就讓俺替你們死啊?告訴你,這回俺家能分到二十畝田,爺不給你們幹了!」
……
事情弄清楚了,果然是晏子賓的毛病,這傢伙還不死心啊!
我已經告訴你了,朝聞道,夕死可矣。
你這是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就在朱頤垣盤算著怎麼下手的時候,突然外面有客人來訪。
一共兩位,他們的隨從都留在了後面。
「見過朱公子,在下就是萊蕪的縣令,晏子賓。」
旁邊的方師爺也道:「確實是我們堂尊,小的和堂尊一起過來,拜見朱公子,就是想打聽一下,接下來還能安排多少人出城?」
朱頤垣饒有興趣,看著這倆人,突然笑道:「不是想問這事吧?你們是想問問,求救的書信送出去沒有?」
「完了!」
方師爺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回可沒救了,只能求個痛快了。
晏子賓到底是當官的,心理素質比起方師爺還好了不少,他雖然也惶恐,還尚存一絲理智。
「朱公子,沒有別的,誰也不免糊塗,只求公子給下官一個活命的機會,無論是什麼事情,下官都會答應的。」
朱頤垣看了看他,很顯然,這傢伙的命已經捏在了自己的手裡,但是很顯然,一個大清的縣令,價值還遠遠沒有榨乾凈。
「晏知縣,你現在就在鬼門關站著,我問你什麼,你務必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否則我不介意往陰曹地府推你一把。」
晏子賓瞪大眼珠子,用力點頭,格外認真,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眼下山東大地,還有多少義軍?萊蕪附近的,有多少?」
聽到這話,坐在地上的方師爺都爬起來了,痴痴看著朱頤垣。
你一個賊頭,跟大清的知縣打聽其他賊人的事情?
恕我才疏學淺,不明白你們再玩什麼把戲。
偏偏晏子賓還真就老老實實回答了,「朱公子,現在離著最近的,就是泰山……義軍,他們人數不多,似乎是濟王舊部,有一個人還自稱濟王之子。只是濟王都未必是真的,他就更不好說了。」
朱頤垣點頭,這個濟王和他們爺倆同病相憐,差別只是謝遷沒成功罷了。由此可見,老朱家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民心,不然也不會被一再推出來……
「還有嗎?」
「有,在兗州府,費縣這邊,還有個王俊,他手下頗有些人馬。然後就是曹縣那邊的榆園義軍,他們算是實力最大的,」
朱頤垣點了點頭,從清兵入關,山東大地烽火狼煙,起義人馬多如牛毛,但是很多已經失敗了,能撐下來,都很不容易。
「晏知縣,按你的說法,我的兵馬在兗州府北邊,王俊在東南,榆園義軍在西邊……如果我們聯手,殺入兗州府,攻擊孔府,會怎麼樣?」
方師爺頓時嚇得臉色白了,「那可是衍聖公啊!不能冒犯,不然天下讀書人都不會答應的。」
方師爺連連擺手,嚇得不輕。至於晏子賓,他到底更冷靜些,思忖了少許,就搖頭道:「朱公子,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朱公子,一旦攻擊孔府,清廷大軍必然殺來。」
「為什麼?難道也是因為衍聖公的名頭?」
晏子賓沉吟少許道:「是有這個原因,不過還有別的。」
朱頤垣緩緩道:「是糧食嗎?」
晏子賓一怔,露出驚駭神色,沒有料到,朱頤垣居然如此敏銳。
「朱公子,其實孔家霸佔了那麼多田畝,早就天怒人怨。可為什麼那麼多人彈劾他們,都沒有用處呢?除了衍聖公的這塊招牌,還跟另一件事有關。孔家弄到了糧食,可不是自己吃了,長久以來,孔府都是山東第一大糧商。兗州府正好有運河穿過,此時江南還在打仗,京里的糧食,需要山東供應。今年孔府的人,把田租提到了七成,也是為了取悅朝廷……」
晏子賓說到這裡,沖著朱頤垣深深一躬,「朱公子,在下當真是什麼都說了,還望公子仔細權衡,可別貿然發兵,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朱頤垣終於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
「晏知縣的這話確實不假,也只有你這種熟悉朝廷內幕的人,才能說得出來。對了……那個孔凡你抓起來了吧?」
晏子賓又是一愣,驚訝道:「朱公子,你怎麼知道的?」
朱頤垣哈哈大笑,「你跟我談事情,別的商賈士紳還都好辦,唯獨孔家,你根本擺不平。不把孔凡抓起來,早晚敗露出去,你還不死路一條,是吧?」
晏子賓露出了驚嘆的神色,不得不欽佩,朱頤垣確實厲害,心思縝密,實在是恐怖。
「其實朱公子只猜對了一半,我讓方師爺來跟公子談的時候,已經把他騙到了衙門裡,給砍勒死了,屍體還在枯井裡。」
聽完這話,不光是朱頤垣了,就連方師爺都嚇傻了。
你以為晏子賓是個尋常人物啊?
逼得李自成造反,還能活到今天,別的不說,保命的本事,絕對了得。而且還是在絕境中求生,稍微差池,就會掉腦袋,可不敢馬虎大意。
朱頤垣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道:「麻煩把孔凡的腦袋送來,我要給孔家寫封信。」
「寫信?」
「對。」說著朱頤垣就提起大筆,在紙上寫道:「孔家的孫子們:你們已經背叛了幾十個朝廷,於國不忠。如今還要橫徵暴斂,壓榨鄉親,你們連人都不要做了。兗州府的父老鄉親,大傢伙不要給孔家交一粒糧食……」
朱頤垣寫完之後,落款沒寫他的名字,而是寫了三個字:孔仲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