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圍攻張家
朱老爹是個人才,說話又好聽,跟在謝遷身旁,一起向大庄村進發。
朱頤垣故意晚了一會兒,隨著譚老七他們一起出發。
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出征,非常有紀念意義,萬一他要是有點成就,那可是要大書特書的。
不過很快朱頤垣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叫出征嗎?怎麼比武裝拉練還隨意?
謝遷手下這幫人,吆吆喝喝,喜笑顏開,不停揮舞手裡的刀劍,簡直跟逛廟會,春遊踏青似的。
喂,嚴肅點,這是去打仗啊!
朱頤垣很無語,這時候譚老七湊到了他的身邊,拱了拱手,「公子,救命之恩,鄉親們都有數。」
朱頤垣怔了一下,「七爺。你怎麼知道的?」
譚老七嘿嘿一笑,「公子,收買謝遷的兵還不容易!動身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要不是大人和公子,鄉親們就要衝在前面送死了。」
朱頤垣頗為驚喜,心說這位譚七爺行啊,才幾天的功夫,不但把鄉親們組織起來,甚至開始反向滲透謝遷了,確實是個厲害的人物。
不過很快朱頤垣又生出一絲憂慮,他壓低聲音,「七爺,你能打聽到消息,張家只怕也可以吧。」
譚老七愣了少許,忙點頭道:「公子,我看差不多,這個張家,可不簡單。」
朱頤垣用力點頭,確實,淄川張家,之所以出名,是出了一位閣老,名叫張至發,號聖鵠。他是萬曆年間的進士,資歷非常老,在崇禎年間,入閣拜相,後來被溫體仁搞垮。
張至發罷相還有點搞笑,按照慣例,遭到彈劾,要上書稱病,自請處置,決定去留。結果張至發沒有上書稱病,而崇禎降旨,讓他回鄉調理。
不管你有沒有病,反正皇帝認為你有病,那就是有病,因此張至發得了個奉旨患病的名頭,成為一時笑柄。
當然即便如此,身為大學士,張至發回鄉之後,還是很風光的,三年前去世,還追贈少保銜。
他也算是運氣好,竟然搶在大明朝之前走了,也算是保住了晚節。
瞧他的那些後人急著剃髮,又急著充當打手,如果張至發活著,八成也是個貳臣。
朱頤垣自然是鄙夷張家,但是不可否認,像他們這種大族豪強,在地方上樹大根深,田多錢多人多,還真是不可小覷。
謝遷以為舉手之間,就能拿下張家,應該是他想簡單了。
朱頤垣上輩子在軍中服役好幾年,基本的素養還是有的,奈何謝遷心氣高著呢,根本不會聽他的。
而且要讓朱頤垣說,他也沒法立刻想到辦法。
因此朱頤垣扭頭看了看譚老七,又看了看其他的鄉親,詢問大傢伙,知不知道張家的底細,看看能不能找到殺進去的辦法……
事實證明,朱頤垣還是低估了形勢,他們這些人剛從青石集出發,柳虎率領著前鋒,已經到了大庄村的外圍。
和青石集這種沿著河流,長條形發展,沒什麼防護的村子不同。大庄村早就被張家經營得相當堅固。
他們的村子有外圍木柵欄,柵欄外面,還有一條水溝,雖然不寬也不深,但好歹是個障礙。
更加厲害的是,張家的宅子,就在村莊核心,有堅固的圍牆,經過了多年的擴建,足有一丈八尺高,比一般的小縣城還雄偉。
張家又豢養了好幾百個打手,其中也不乏亡命徒。
上一次張緒帶人出來,是遭了謝遷的埋伏,才被殺死。
而這一次卻是正面強攻,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柳虎作為謝遷的前鋒,也不等人馬到齊,就吆喝著往上沖,可是他們剛剛接近大庄村外圍的時候,就有人覺得腳下一痛,紛紛哀嚎起來。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張家竟然在外面布置了鐵蒺藜。
最前面的義軍腳上受傷,紛紛摔倒。
而就在此刻,從木柵欄後面轉出不少拿著弓箭的家丁護院,朝著義軍就是一頓亂射,轉眼之間,就有十幾個人倒下去。
就連柳虎都差點被射中。
怎麼回事?
明明上次攻擊的時候,沒有這麼麻煩,才幾天的功夫,張家怎麼多了這麼多花樣?
柳虎不解,但惱怒之下,還是催促手下義軍,不停往上沖。
大傢伙吆喝著怪叫,冒著不時射來的弓箭,還要躲避腳下的鐵蒺藜,費了好大力氣,付出了三五十人的死傷,才算接近了護庄河。
柳虎大喜,讓人抬著梯子木板,架起浮橋,一口氣衝到了木柵欄外面。
義軍當中,有身強體壯的猛士,奮力揮動利斧,斬破柵欄。
他們大喜過望,以為終於撕開了烏龜殼。
柳虎高舉手裡的刀,直接殺進去。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就在他往裡面沖的時候,從村子裡面,也殺出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其中領頭的二三十人,居然披著鎧甲,提著明晃晃的兵器。
柳虎和他們撞在一起,迅速落了下風,自己的手下又被砍死了二三十,他前胸肚子,都受了傷,連滾帶爬,總算逃出了大庄村。
幸好謝遷領著人過來,算是把柳虎救了。
從裡面殺出來的那些人,見義軍人多,明顯不願意玩命,也退了回去。
一腳踢在鐵板上的柳虎臉色很難看,他手下損失慘重,簡單包紮之後,就跟謝遷發牢騷。
「大龍頭,早聽我的,讓青石集的村民去沖,我的手下也不會死,這可都是上好的青壯,疼死我了!」
謝遷臉色鐵青,出師不利,他的心情很不好,黑著臉道:「不要抱怨了,你去休息,我親自攻打,就不信張家這個烏龜殼,我撕不開!」
親自指揮的謝遷,比柳虎的方法多了不少,他讓義軍背著沙土,衝到護庄河前拋灑出去,填平護庄河,隨後用飛爪勾住木柵欄,成片成片,掀翻柵欄。
沒有了阻攔之後,他們順利殺入大庄村,而且仗著人多勢眾,逼近了張家大宅。
可就在謝遷高歌猛進的時候,麻煩出現了。那一隊精悍的兵士又殺了出來,把義軍沖得七零八落。
謝遷惱羞成怒,急忙重整旗鼓,再殺上去。
一連三次,全都被打了回來。
謝遷清點手下,也有五六十左右的損失,加上柳虎的部下,死傷了差不多一百人。雖說這裡面有不少炮灰,但是軍心士氣,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很多人已經不聽謝遷的話,甚至有人偷著逃跑,還有人在進攻的時候,衝進大庄村的其他農戶家裡,搶掠殺戮……這已經是全軍潰散的跡象。
流寇式作戰,大體如此,哪怕是李自成和張獻忠,他們裹挾幾十萬人,一旦遭到挫敗,也會很快四散奔逃。
所幸身處亂世,朝廷無力安頓流民百姓,他們敗得快,壯大的更快,要不了多久,就能裹挾更多人捲土重來。
「朱大人,張家一定是有所準備,你跟我走,等咱們多招募些弟兄,捲土重來,一定要滅了張家!」
早上還信心滿滿,現在就要跑了?
「謝頭領,我兒還在,還有我的妻子,我的家……」朱老爹急得眼睛都紅了,他可不想這麼就跑了。
謝遷怔了怔,就說道:「去幾個人,把朱公子叫過來,大家一起走!」
很快朱頤垣就來了,一見謝遷臉色鐵青的模樣,就知道不妙。老爹迎上來,苦兮兮道:「謝頭領要讓咱們跟著他走。」
只這一句朱頤垣就明白了,這是要當小李自成啊!朱頤垣可不覺得他能比李自成運氣更好,沒準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幸好他提前和鄉親們商量了,關鍵時刻,還要仰仗大傢伙的智慧。
「謝首領,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張家也並非牢不可破。」
謝遷一皺眉,怒道:「朱公子,你還懂打仗不成?」
朱頤垣向四周看了看,這才湊到了謝遷近前,壓低聲音道:「謝首領,我雖然不懂打仗,但青石集的鄉親有人幫張家修過宅子,知道在張家宅子的東邊,有一條排水溝,咱們可以派人,從裡面進去,偷偷打開張家門戶,來一個裡應外合。」
謝遷怔了怔,「當真?」
「千真萬確,謝首領,你也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吧?這一退,只怕要跑散大半的人手。」
謝遷只覺肉疼厲害,終於點頭,「那好,就聽朱公子一次。傳令,先把張家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