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倩女幽魂

月半中天，黑雲如橫渡之舟。

郊外，寒鴉陣陣，躍上枝頭，盯著不遠處破敗的般若寺。

「小娘子，你快上來啊。」

「快……把蠟燭倒過來……已經快了……」

「貧僧為你來開光，歡喜升天腰肢晃，下榻也得扶著牆！」

橫樑上，懸挂著一條條黑影，宛若風乾的臘肉，細看下還能瞧出扭曲的五官。

臨死前的呼喊聲，在李末手中搖曳的燭火中悠悠響起，回蕩在荒蕪的破廟內。

「師姐，他們死得應該很快樂吧。」

李末手持油燈，緊緊地跟在燕紫霞的身後，沁人的體香撲到了他的臉上。

外界傳聞，這裡的和尚專門坑害過路客商，男的統統殺了來點燈，女的則是留下……助高僧修行。

後來一把大火，整座寺廟燒得乾乾淨淨。

從此以後，夜深人靜，經常有過路見廟內女子出沒，白皙可人，玉腿橫陳，說不出的清涼銷魂。

有些膽大的留宿廟中，甚至可以獲得澡堂子才有的享受。

一入澡堂深似海，從此再也不見人。

般若寺，凶名漸起，幾乎成為捉妖師的當紅打卡地

「你要不要試試？」燕紫霞澹澹道。

「師姐真會開玩笑，你知道我最怕鬼了。」李末緊挨著燕紫霞。

「你出去千萬別說自己是羅浮山的弟子。」燕紫霞搖頭。

這個世界，深山藏妖魔，遍地見鬼神，既有邪祟亂人間，便有仙門出修士。

李末與燕紫霞便是【羅浮山】的弟子。

與燕紫霞不同，尚在襁褓中便被【羅浮山】收養的李末，入門已有十七年，卻連一頭妖鬼都沒有捉拿過，徹底闡述了什麼叫做有辱師門。

「師姐，上天有好生之德。」李末稽首道。

「聽說齊羽很快就能晉陞三星捉妖師了。」

燕紫霞眸光微凝，有意無意間瞥了李末一眼，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到一些表情的變化。

「真厲害。」李末只是愣了一下。

齊羽是李末從小的玩伴，兩人一起長大。

相比於李末的平平無奇，齊羽身上的光環就顯得太過耀眼。

按照羅浮山的規矩，捉拿十頭妖鬼，便算一星捉妖師。

捉拿百頭妖鬼，便授予二星捉妖師，又稱百妖斬。

捉拿五百頭妖鬼，才會授予三星捉妖師。

十七歲的三星捉妖師，在羅浮山的歷史上都屬於罕見。

哪怕是燕紫霞，至今為止也只是二星捉妖師。

「算了，人各有志。」

燕紫霞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油燈。

突然，她腳步微頓，直勾勾的目光盯著不遠處的牆壁。

那裡掛著一副畫卷，溪水之畔，白衣倩影，輕紗裹體，婀娜生姿，眉宇間說不出的柔情動人。

旁邊則是一首小詩：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這畫工不錯，頗有南派松鶴的筆法……」燕紫霞走到畫卷前，玉指如筆，輕輕劃過。

「師姐，這美人畫得不錯，就是太妖了。」李末隨口道。

「你可算說到點子上了。」

燕紫霞手指輕點，竟有火光燃起。

「大膽妖孽，還不速速顯形。」

霎時間，陰風陣陣，在破廟內席捲而生。

一道白影竟是從畫卷中飛襲而出，如雲霧縹緲，將燕紫霞撞開。

「羅浮山！？」

畫中女子鮮活成真，看著燕紫霞胸前的印記，面色驟變。

大乾王朝，文風鼎盛，弱武禁道。

當年神宗滅法，更是收繳天下功法典籍，付之一炬。

從此之後，人世間便很少能夠見到修行的捉妖師。

「還真有女鬼。」

燕紫霞掃了一眼橫樑上風乾的臘肉，眸子里寒光大盛。

嗡……

白影驟閃，陰冷的風好似利爪破空，便要衝開廟門逃離。

幾乎同一時刻，燕紫霞身如青煙，踏地無蹤，橫檔在了那白影身前。

凌厲的陰風好似刀刃般席捲而至。

燕紫霞冠帽炸裂，青絲飄舞，一縷縷如割而斷，散落廟中。

突然，她衣袍鼓盪，似有勁力涌動，充塞全身。

「內息化勁！」白小倩失聲道。

所謂內息，乃是先天而生，藏於人體內的一口純陽之氣。

人瀕死前吊著的最後一口氣，便是內息。

只不過普通人只有將死之時才能將內息逼出。

修士不同，一旦凝聚內息，便等於踏入修行之道。

道書中記載，內息入田化種子，丹田爐內煉真身。

內息，既然是長生之法，也是降魔之力。

嗡……

燕紫霞運轉內息，充塞全身，飄忽如秋葉，身形似刀刃，將滾滾陰風從中撕裂。

一息生十勁，純陽克妖邪。

轉瞬間，她便近到白小倩身前，玉手探出，將後者的衣衫震裂。

衣裙下，婀娜誘人的軀體浮現眼前，卻如煙霧凝聚，若隱若現。

「刺激！」李末站在遠處，瞪大雙眼。

十七歲的年紀，正是探索生命奧秘的年紀。

此情此景，李末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句至理名言。

「即便無數人在那地方留下過痕迹，但是我們依然嚮往！」

燕紫霞一聲嬌喝，五指錯開，內息涌於掌心，勒住了白小倩的脖頸。

「不要！」

突然，一聲急促的呼喚聲響起。

緊接著，一位瘦弱的書生從破廟后沖了出來，白皙的面容充滿了焦急。

「那些人不是小倩殺的，求求你，放過我們。」

說著話，書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燕紫霞的大腿，不斷磕頭哀求。

「書生……」

白小倩淚眼婆娑，凄美的臉蛋溢滿了憐惜之色。

燕紫霞見狀，秀眉不禁皺了起來。

「都是姥姥吸了這些人的精元……求求你，放過我們……天一亮，我便帶著小倩離開。」

書生蜷縮著身子，哭得聲淚俱下。

「小倩也是苦命人。」

「人鬼殊途，你找死！？」燕紫霞秀眉微蹙。

書生看向白小倩，眼中滿是柔情，天地廣大，似乎只有她可以共赴餘生。

「入骨相思方寂滅，只願隨卿看煙霞……」

書生緩緩起身，一手拉著白小倩，口中喃喃輕語。

「你可真會多管閑事。」

噗嗤……

突然，書生的手掌穿過了燕紫霞的肩頭，森然的黑氣宛若蟲子，迅速鑽入。

他的面容亦變得猙獰扭曲。

「捉妖師？簡直就是蠢豬。」

書生狂笑，將沾滿鮮血的手掌從燕紫霞的肩頭緩緩抽離。

「入妖道！？」

變故陡生，燕紫霞勐地癱軟在地，意識漸漸模湖。

「我還沒嘗過捉妖師的滋味呢。」

書生看向燕紫霞，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書生，你放過她吧，她只是……」白小倩拉住書生手臂，苦苦哀求道。

啪……

書生反手就是一記耳光。

「廢物，這種娘們都搞不定，還要讓我出手。」

書生惡狠狠地看向白小倩：「早知道，我還不如跟姥姥雙修，共參極樂之道。」

「你跟我在一起，便只是想我幫你修鍊嗎？」白小倩淚眼婆娑。

「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書生冷笑，他轉過身來，便要享用燕紫霞。

「渣男啊！真是蓋倫出輕語，讓人沉默又破防！!」

就在此時，一陣澹漠的聲音在破廟內悠悠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