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動風行驚蟄戶，天開地辟轉鴻鈞

會吃人的廁所……？

飛機的顛簸還在持續，季赤抵抗狂風之餘努力保持重心，一步一步用力地朝機艙前方走去。

兩邊的人們大多還處在混亂的狀態，伴隨著地面滾動的屍體和嘔吐物的惡臭，幾位小孩尖銳的哭聲令人感到頭痛。

「Whatthefuck！」

一個黑人婦女崩潰的哭叫著，像她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走回之前所在的詭異機艙，季赤看見機艙前方左側的廁所大門正打開著，機艙內的氣體急速地從破損處泄露，一位黑人空少正提著一個工具箱，慢慢地朝里走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個容貌格外漂亮的黑人空姐。

這位空姐的皮膚偏向於很深的棕黃，大概混合了暗白人種特徵，體征上也更接近黃白人種和地中海人種。

她的五官大氣，即使是對於見慣了美女的季赤來說，眼前這位黑人空姐的顏值也處於一個極高的水平。

黑色的皮膚會弱化人五官的一些特徵，若是將她皮膚換為白色或是淡黃，想必會是個光彩耀人的超級美女。

「！」

季赤大喊一聲，但他的聲音在烈風和乘客的吵鬧聲中顯得渺小，那位黑人空少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就緊貼著牆壁，步履艱難的走進了廁所。

季赤臉色難看的嘖了一聲，單手抓住身旁的座位，用右手掏出手機，再次打開備忘錄，用最快的速度輸入著新的信息。

【破口在廁所，黑人空少進入了廁所，時間：1，2，3……】

季赤一邊緊緊盯著廁所，一邊在心中默數著時間。

「Ohno!!no!!!」漂亮空姐的聲調驚恐詫異到了極點，她像被眼前看見的東西嚇了一跳，猛地後退時不慎跌倒在地。

「devil（魔鬼）...devil...」她一邊拚命搖頭，一邊呢喃著支離破碎的單詞。

【……跟在他後面的空姐看到了恐怖的東西，8，9，10……】

下一刻，在默數到【12】秒時，看著廁所的季赤一愣。

他在做什麼？

低頭把剛剛輸入的信息瀏覽一遍，季赤得知了自己剛剛失去的記憶。

原來如此……

「轟！」

一聲巨大的爆炸，好不容易穩定一些的飛機再次劇烈的搖晃起來。

「嗡……」

刺耳的金屬尖嘯聲穿過耳膜，季赤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都在突突跳動。

「啊啊啊！！」

周圍乘客的尖叫此起彼伏。

飛機在下墜！

季赤這次終於沒能撐住，在慣性的作用下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忍住疼痛，飛快的抓緊身旁的座椅作為支撐爬了起來，扭頭望向一處打開的遮光板。

飛機已經破開雲霧，以45°左右的斜角向下墜落。

一望無際的深藍海洋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媽的！

季赤目眥欲裂的望向廁所，卻發現一位長相格外美麗的空姐正直愣愣的站在廁所門口，望著廁所內部，露出了驚駭恐怖至極的神情。

下一個瞬間，她就在原地消失不見。

大腦的空白只有一瞬，季赤的思維在前所未有的刺激下瘋狂運轉著。

——廁所里每次只會有一個人。

他現在還記得這個空姐，也就是說，12秒後記憶才會消失……

12秒！

「啪！」

金屬結構的機艙地板傳來巨響，

這個瞬間，季赤已經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雙眼一片茫然的他猛地一蹬地面，雙臂下垂，身體重心壓到極低，在前傾的同時保持身體平衡，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沖向廁所。

這節機艙艙尾到艙前廁所的距離只有不到二十米，飛機還處於顛簸之中，在這種狀態下的狂奔，季赤的每一次蹬踏地面都幾乎是竭盡全力，全身的肌肉都在努力對抗著飛機傾斜的力量。

心為主帥，腰脊為軸，心意一動，周身四肢動轉、起落、進退皆不可著力，專以神意運用之。

只花了兩秒的時間，季赤就衝到了廁所門口。

9秒！

他強行擰身，以高頻的踩踏地面的方式，強行止住巨大的慣性。

季赤咬緊牙關，臉色猙獰的望向廁所內部。

8秒！

廁所內部的空間相當狹小，一個蹲便器，一個較大的垃圾桶，一個放有煙灰缸的洗漱台。

洗漱台之上，是一面鏡子。

鏡子里沒有映照出季赤的面孔，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剛剛那位空姐。

她的表情恐懼到扭曲，渾身上下一動不動，只有還在緩緩轉動著的眼球證明她還活著。

貼在她的背後的，是一個渾身血紅，五官幾乎無法辨認的恐怖剝皮怪物。

它鼻腔和嘴唇的位置內翻，耳朵卻尖長纖細，頭上還有一頂由血肉糾結扭曲而成的荊棘王冠。

鏡中怪物伸手攬住空姐，巨大而沒有眼皮遮攔的凸出眼球大半暴露在外，以一種詭秘而惡意的目光盯著季赤。

在它的身上，慘白色的骨質裝甲以無序而猙獰的形式覆蓋著，裝甲上凸起的骨質尖刺令人望而生畏。

7秒！

季赤抓起煙灰缸，朝著鏡子用力的砸了過去。

「嘭！」

陶瓷材質的煙灰缸應聲而碎，本該十分脆弱的鏡子卻毫髮無損。

怪物摟著空姐的雙手愈發用力，他巨大的眼球以人性化的嘲弄目光瞥向季赤。

空姐的臉龐開始泛出紫色，眼神中也透露出非人的痛苦色彩。

6秒！

身上沒有武器……沒關係。

在季赤前世，槍支的管制嚴格到極點，並且凡是出現槍支的案件都會受到重點排查。

因此，季赤和他的同事們，接受的都是所謂「暗殺拳」的武術訓練。

而季赤學習的，是名為「流水」的暗殺拳術。

季赤面無表情的與怪物對視，身體的重心微微一沉。

「轟！」

地板一聲巨響，季赤右腿重重的蹬地起跳，整個人如火箭般快速升空，左腿儘力往上抬，左膝的位置幾乎到了胸口。

在空中，他的雙腿進行了一次交換，繃緊得如鋼鐵一般的腹肌發力，雙臂下拉，用盡右腿的力量，狠狠將右膝朝鏡子頂了上去！

5秒！

季赤踉蹌落地，左手倉促的扶了扶牆才沒直接倒在地上。右膝在短暫的延遲後傳來粉碎般的巨大痛楚。

這具身體應該沒有經過專業的忍耐性訓練，他在這個瞬間眼前一黑，還好瘋狂分泌的腎上腺素和刀刃般意志力讓他強行頂了過去，視力也在一秒后恢復。

……膝蓋骨應該是真的發生了粉碎性骨折，這也太硬了。

4秒！

季赤抬頭，看見鏡子與膝蓋相撞的位置上終於出現了一些細密的裂紋，裂紋呈蜘蛛網狀，覆蓋了鏡子大約四分之一的面積。

鏡中怪物因為五官過於別緻，所以此時的神情顯得有些難以捉摸。

從它那兩顆巨大的暴露在外的眼球來看，這隻怪物大概正陰冷的盯著自己。

3秒！

季赤強忍著幾乎要昏過去的巨大痛苦，調整姿勢，擺好抱架的同時開始蓄力。

不知是劇痛還是壓榨身體力量的緣故，季赤感到了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正在以一種難以形容的方式復甦。

他下意識地擺出了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架勢。

雙腳一前一後，重心前四后六，十趾抓地，前腳腳尖微微內扣，膝蓋外撐，直身坐跨，左手豎直，掌心朝前，右手橫於腰間護肋。

行氣用氣，是武學的基礎之一。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發聲是為了更好的發力。

醫學上來說，發出聲音時，腹腔用力，腹隔膜自然下沉，更有利於核心區域發力。

強烈的閉氣發聲也會引起交互神經的強烈興奮，從而激發人體潛能。

哪怕是對於不善武學的普通人來說，發力出拳時配合發聲，也能在促進發力的同時保持呼吸節奏。

未經嚴酷訓練的人體能本就不足，若是打架的時候一不注意進入出拳就憋氣的狀態，不超過三十秒就會渾身無力，喘不上氣來。

而對於精擅八極拳的內家拳師來說，「哼哈」二音不僅僅是輔助發勁的技巧，也是配合小架的練氣法門。

在使用劇烈發勁的「哈」氣時，個別拳師甚至會產生類似於綿軟的皮球驟然被高壓氣流充斥為鋼球一般的感受，因而能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強大力量。

「哈！」

季赤左腳重重前踏一步，震腳發勁，右腳擰轉，前腳掌完全著地，後腳掌懸空，

內存八意，外具八形，勁發八面。

他身體的中軸劇烈擰轉，向左轉身，右肩一抖一送，身體前沖的同時，雙眼死死的盯著裂紋的中心。

發力的同時，死亡般的巨大痛楚從右膝傳來。

手腕微微內扣，拳峰下壓，右拳如炮彈般打出。

「嘭！！！」

一聲炸彈般的爆響，血跡斑斑的鏡子上，蛛網般的裂紋瞬間蔓延到整個鏡面，讓人感覺到它已經處在破碎的邊緣，搖搖欲墜。

2秒。

空姐的身體已經開始有淡化消失的跡象，鏡中惡魔終於露出了憤怒和慌亂的表情，它張開內翻的血盆大口，對季赤大喊著什麼，季赤卻沒能聽到任何聲音。

當然，他也不在乎。

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對調，看來眼前的怪物並沒有做好這種準備。

劇痛超越了一定界限，如果強撐住沒有昏過去，大腦反而會迎來一陣特殊的清醒。

這種狀態，他再熟悉不過了。

季赤縮回血肉模糊、白骨外露的右手，將身體調整為反架，雙肩松沉，墜下勁力。

兩腳交換，兩腿坐平，腳尖里扣，兩膝里合。

全集中……

將身體幻想為流水……

讓肌肉和神經發揮到極限。

白皙的皮膚泛起恐怖的粉紫色，他的七竅一併滲出血來。

——通過模仿水，招式乃至身體就能獲得更強的連續性和適應能力。

若是將身體化為真正的流水，就能獲得超越極限的可能。

足底發力，從腳踝處開始擰轉。

腿，腰，肩膀，手肘，手腕……

再次跨越吧。

雷動風行驚蟄戶，天開地辟轉鴻鈞。

【流水·驚蟄】！

「砰！」

劇痛襲來，季赤的眼前再次一黑。

記憶的最後，是嘩啦一聲，片片破碎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