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
從米花街一路暴食到杯戶市,太陽落下又再度準備升起時,萩原研二身側已經空無一人。
手機上的數字才剛剛指向數字[5],窗邊還是鴉黑一片,一個小時后,魚白才會從天際線染向天空。
萩原研二坐起身,被絮從胸口滑下,露出他身上淺淺的抓痕。
「真是的……」萩原研二半闔著眼,臉上還帶著一絲未睡飽的倦意,他無奈笑笑:「懷裡的重量不見了,反倒有點睡不著。」
仰頭長嘆一口氣,萩原研二起身隨意沖了個澡,從衣櫃里翻出版型精良的定製西裝。他著鏡子一遍遍整理衣著,才拎著車鑰匙出門。
他捧著花束,在警察廳人員的指引下進入賴川黃泉的房間時,賴川先生已經到了。
「就是這裡,」穿著深棕色西裝的警察廳公安停在房間門口,回頭看向萩原研二,「我要留在外面看守,就不進去了,失禮。」
萩原研二狐疑地膩了眼帶路的公安,又看向早早候在門口的其他公安。
很明顯,一直背著手站在走道盡頭和房間門口的兩位公安才是真正負責看守、保障安全的人。為他帶路的男人不願意進入房間,一定有其他原因。
推開房門,萩原研二不過一眼就反應過來為什麼剛才那位公安不願意進屋——一大一小兩位賴川又在臉懟著臉相互呲牙。
「賴川先生。」
萩原研二喊了賴川先生一聲,算是打招呼。他把白色捧花插進床頭櫃的玻璃瓶,扭頭看向賴川黃泉:「怎麼啦,又和你爸爸吵架了?」
賴川黃泉哼了一聲,立馬向萩原研二告狀:「研二我跟你講,臭老爸他超笨!喂個飯居然把米粒喂我我鼻子里!」
賴川先生手指猛地收緊,他面上故作鎮定,緋色卻已經爬上臉龐:「知足吧,除了你媽,還從來沒有人享受過被我喂飯。」
賴川黃泉滿臉嫌棄,小聲嘀咕道:「媽媽真可憐,嫁給這種笨手笨腳的臭老頭。」
「……?」
額角蹦起一堆青筋,賴川先生擰緊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反了你了!」
「怎樣!」賴川黃泉呲牙凶出聲,「你居然敢凶我?」
賴川先生:「……?」
我們兩現在到底是誰在凶誰??
從剛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萩原研二無奈嘆氣,他想起剛認識松田陣平時去他家做客,結果撞見松田陣平和他家那位拳擊冠軍老爸扭打成一團,茶几都被掀了的可怕場面。
當時萩原研二坐在沙發上,看著因年齡、體型差距被單方面暴揍的松田陣平,他尷尬到恨不得立馬扭頭走人。
萩原研二夾在兩位賴川中間,笑得無奈。他倒是已經適應並掌握了應對這種情況的技巧,但他大概理解帶路的那位公安先生為什麼不願意進屋了。頂頭大BOSS和他唯一的寶貝女兒臉懟臉吵架,上司還處於下風。身為一個外人,而且還是下級,會緊張到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萩原研二笑笑,接過賴川先生手裡的碗筷:「我來吧,賴川先生平時工作已經夠辛苦了,這個時候就好好休息。」
他舀起一勺飯喂到賴川黃泉嘴邊:「來,啊~」
「啊~嗷嗚。」
賴川先生抱臂坐在摺疊椅里,擰眉看了一會,才幽幽出聲:「萩原,你照顧人吃飯很熟練嘛。」但據他所知,萩原家沒有需要照顧的病人,難不成……
他一雙似鷹般犀利的雙眼瞟向靠著枕頭小口吃飯的賴川黃泉。
萩原研二聽懂了賴川先生的言外之音,他用勺子挑開一塊被燉軟的豬肉,拌碎進飯里喂向賴川黃泉:「大學的時候我和小陣平會去福利院做義工,所以蠻擅長照顧別人的。」
聞言,
賴川黃泉先「嘁」了一聲,小聲嘟囔道:「陣平那副模樣可一點也不像會照顧人的。」
萩原研二蹙起眉頭,笑得無奈:「小陣平的工作是維修各種亂七八糟的家電,讓他照顧人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你們還真是大言不慚,背著我說我壞話。」
病房門再度被推開,松田陣平捧著另一束淺色的花,海藍色的眸子璀璨動人。
賴川黃泉:「陣平你怎麼也來了。」
松田陣平挑眉:「怎麼,不准我來?」
他見花瓶里已經插滿花,便把手上的花束隨意擱在桌子上:「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萩要負責輪流照顧你。」
賴川黃泉原本的身體已經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三年,哪怕每天都有專人花4個小時以上的時間為賴川黃泉活動肌肉,但她仍需要至少兩周的時間自行適應,逐漸增加鍛煉量,直至身體各機能徹底恢復。
照顧賴川黃泉的人選必須滿足可信任、會對賴川黃泉上心,並且有一定力氣,能完成背、抗等動作。
賴川先生是不可能照顧她的,他自己都忙得像個連軸轉的小陀螺。所以幫助她復健的任務毫無疑問地落在了兩位機動隊王牌身上。
聞言,賴川黃泉緊緊環住萩原研二的胳膊,一臉嫌棄地看向松田陣平:「總感覺陣平一定會趁你不在的時候欺負我。」
松田陣平:「?我是這樣的人嗎。」
「你不是嗎?」
松田陣平冷笑一聲:「哈!」
他還真是。
但賴川黃泉再怎麼不情願,也不得不接受被萩、松二人輪流照顧的生活。
賴川黃泉嘴上嫌棄松田陣平,心裡還是蠻感激他的。而且她也不可能要求萩原研二單獨請一個月的假來照顧她。
但是!
前提是松田陣平不要每次路過時都來捏她的臉!
在把分類好的垃圾丟去指定地點,松田陣平洗凈手從衛生間出來后,路過沙發時順手掐了把賴川黃泉的臉:「我之前還以為你臉上的嬰兒肥是吃出來的,結果居然是天生自帶的嗎。」
食指在賴川黃泉臉上用力按兩下,軟軟的,很好捏。
賴川黃泉氣鼓鼓瞪著松田陣平,恨不得打斷他的手:「臭猩猩,等我徹底恢復行動能力,看我不幹死你。」
「哦,」松田陣平冷冷道,「誰干誰都不一定呢,戰五渣麵包。」
賴川黃泉:?
「松田陣平你活該找不到女朋友,聽到了嗎!活該找不到女朋友!」
「嘖,」松田陣平挑眉,「信不信我現在就丟下你不管。」
賴川黃泉強忍住翻白眼的慾望,彷彿松田陣平剛剛的樣子回敬了他一個「哦」字。
聞言,松田陣平站不做猶豫,起身就往外走。
賴川黃泉現在雖然已經能獨立完成起身站立、行走等動作,但多數時候還是需要人照顧,能獨立走動的時間撐死也不過一分鐘而已。他這次一定要給賴川黃泉點顏色瞧瞧,省得她最近越來越騎到他頭上來了。只要他作勢要走,賴川黃泉一定會癟著嘴給他遞台階,就像以往他們鬥嘴時互相拆台又互遞台階那樣。
松田陣平蹲在玄關換鞋時,甚至已經想好了等賴川黃泉向他示弱,他應該說些什麼。但直到松田陣平穿好皮鞋站起身,賴川黃泉都沒有出言挽留。
松田陣平:……?
不安的情緒來回竄動,松田陣平強忍住回頭打量的慾望,上前兩步扶住門把:「萩今天要到晚上八點才下班。」所以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能照顧你。
「我要回去了。」真的還不喊我嗎。
身後依舊一片死寂。
松田陣平咽下口唾沫,感覺自己可
能有點做過頭了。他放慢推門的動作,只覺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賴川黃泉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喊住他!?
就在松田陣平耐心快要告竭時,賴川黃泉終於出聲:「陣平~」
輕軟的聲音在松田陣平聽來如同一道赦免令,他暗自鬆了一口氣,勾起個淺淺的笑:「幹嘛。」
「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帶一份白桃酸奶和關東煮,多加雙份魚丸,謝謝~」
……?
松田陣平甚至沒來得及收住嘴邊的笑意,就被賴川黃泉倒豆子般的要求驚呆在原地。他抽動兩下嘴角,擰眉笑得咬牙切齒:「我可沒說過我會回來。」
賴川黃泉雙手托腮,盯著正播放地球淑女隊表演的日賣電視台節目,冷冷吐出一個單音節:「哦。」
松田陣平:「……」
見松田陣平久久未動,賴川黃泉終於捨得分神看他一眼:「是沒帶零錢嗎。」
「……?」松田陣平差點被氣笑,「你就得意吧,遲早乾死你!」
說罷,他用力合上房門,卻又在門扉即將與門框相撞時放輕力道,防止發出巨響。
松田陣平明明有著不輸熒幕明星的俊臉,卻因為身上自帶的□□世家氣場讓人不敢靠近。此刻他黑著臉,從身上飄散出來的黑色低氣壓更似能掠奪空氣般,讓周圍人退避三舍。
松田陣平一言不發地接過店員遞過來的冒著熱氣的關東煮,單手插兜慢吞吞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天上適時飄起小雪。
初冬的天還不夠冷,細碎的雪還沒來得及落到肩頭就匆匆融化。松田陣平仰頭看了眼霧蒙蒙的天空,心想是該趕快回去了,不然關東煮冷了可就不好了。
他加快腳步步伐,冒著小雪往公寓的房間趕。順著一條上坡路拐進巷子,松田陣平抵達公寓時,一頭捲髮已經被雪融濕。
松田陣平哈出一個熱氣,用鑰匙擰開房間門:「我回來了。」
然後他就看到正站在沙發前,彎著腰親吻沙發上的小姑娘的萩原研二。
聽見松田陣平開門的聲音,賴川黃泉霎時漲紅了臉,掀高毯子就把自己裹成個球,只露出柔軟濃密的發窩——這段時間賴川黃泉都是披著頭髮,已經很久沒扎小揪揪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松田陣平總感覺他能看到一縷熱氣從賴川黃泉頭頂蒸騰而上。
但比賴川黃泉是不是害羞到能蒸熟自己的腦袋,松田陣平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只見他咬牙切齒地瞪向笑眯眯的萩原研二:「萩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嫌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嘍。」
萩原研二故作欣慰:「哎呀,小陣平你居然能讀懂空氣了,有進步哦。」
「嘖,真是的,」松田陣平拖鞋進屋,把關東煮擱在茶几上,「你怎麼會在這,不是還有好半天時間才下班嗎。」
「想軟麵包了,就請假回來了。而且賴川先生那邊有幫我事先向警視廳做過說明,長官那邊批得蠻快的。」說罷,他抬手,用手背擦掉唇邊殘留的一抹津液。
萩原研二沖賴川黃泉露出個溫柔的笑:「甜滋滋的軟麵包,今晚想吃什麼呀~?」
賴川黃泉用力裹緊毯子,聲音低若蚊鳴:「想吃咖喱飯。」
「好,我一會下樓給你買,要吃飽飽哦。」
「嗯。」
猝不及防被狗糧堵住食道的松田陣平:「……」
和萩原研二認識近二十年,松田陣平第一次如此迫切地產生了想把他做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