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祝你此後,一夜無夢,一生無我 (二
第217章祝你此後,一夜無夢,一生無我(二合一)
陳松宜站在醫院的走廊上,黑髮還在往下滴著水,他的衣服濕透上面還沾上了血跡,被雨水浸濕暈染了淺淺的一小片。
「為什麼不給做手術?你們看不見嗎?她快死了,錢我會補上的,你們救救她吧。」
護士聲音冰冷:「這是醫院的規定,要一次性繳清費用,每個人都是這樣沒有特例。」
陳松宜低頭看著呼吸微弱的連雨晴,她的血把白色的平板床都染紅了。
他眨著眼眸,雨水從他臉頰滑落,滲進了他的嘴角。
因為錢不夠,醫院不給手術,陳松宜把他存的所有錢拿出來都只有兩萬,醫院需要五萬。
五萬塊錢,抵不了一條人命。
陳松宜低下了頭顱給邵家打電話,一遍兩遍三遍……打到最後他的手機都快關機了也沒有回應。
邵家知道連雨晴出車禍了,他們故意的,故意視而不見。
陳松宜攥著手機的手骨泛白,正準備去找人借錢把缺的錢補上,讓連雨晴成功動手術,突然一道中年男人聲音響起:「陳松宜嗎?我家老爺想跟你聊聊,他在醫院外面的一家咖啡廳等你。」
陳松宜輕眨著眼,他一直想逃脫,總覺得離開了連雨晴的身邊就能重獲新生,他一直覺得她蠢,在那個根本就不屬於她的家裡步履維艱,討好著所有人。
他也不需要孟厚德用錢來打發他,在他心裡,他對孟余余的喜歡千金不換。
陳松宜站起身,身上濕透,頭髮亂糟糟並在一起,他的背脊依舊挺得很直,就算給人跪下,即使處境狼狽,他也如一頭兇狠的小獸,守住自己最後乾淨的寸土之地。
連雨晴的死跟孟余余無關,可看見她,他就會想到孟厚德。
回應她的是繼續向前的身影,他連回頭都懶得為她回頭。
少年清冷的背影一頓,腳步便立在了原地。
「誰會蠢得用廣播告白啊,很尷尬,很丟人,蠢貨,該不會以為……我教你就一定會喜歡你吧,我只想在別人身上看看,愛而不得到底是什麼滋味,被騙了都不知道的蠢貨,以後都別來煩我了。」
最終,他麻木的拿出手機,找到孟余余的號碼撥了過去。
她努力睜著眼眸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她瘋狂的撥打著陳松宜的電話,卻被提示對方已關機。
陳松宜停下身形,黑傘微抬,露出他淡漠的面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沒有任何情緒的看著她,薄唇輕溢:「滾。」
陳松宜只覺得疼痛席捲他的全身,痛得他喘不過氣,痛得他眼眶乾澀,喉間嗬嗬作響。
或許是因為陳松宜太過安靜,孟余餘聲音帶上幾分焦急:「喂?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生有桃花眼的人笑的時候溫柔,可冷的時候盡顯薄情,他眼眸里都是對她的厭惡:「從沒喜歡過,孟余余,有點自己的尊嚴,別來煩我。」
可現在,困著他的籠子沒了,他展開了翅膀可以自由的飛,可為什麼還是會回頭眷戀困住他的籠子,看一眼他都覺得好難過。
難過得想死。
孟厚德訂的咖啡廳距離醫院只有三百米左右,他特意訂了單獨的包房,桌上放著一杯美式咖啡,手裡拿著一張實時報紙看。
孟余余給他發了很多消息,他一條沒回。
陳松宜靜靜地看著她,她的眼淚在他心裡沒有泛起一絲漣漪:「是真的,不喜歡你,甚至,後悔認識你。」
「你看看,是你媽的命重要,還是要繼續纏著我的女兒。離開余余,你媽立馬就能得救,你只需要,打電話給余余說清楚,讓她死心。」
雨水混著她的淚水滴落在地上,她的頭髮被雨水打濕,看上去很狼狽,那雙愛笑的圓眼裡現在盛滿了悲傷,只要他說一個「喜歡」,她就能為他不顧一切。
「不合適……」陳松宜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我們,不合適,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傻子,我討厭笨蛋,太蠢了……」
陳松宜知道自己現在什麼也沒有,他還是想爭取一下,他以後會努力,讓孟余余過上好生活。
他想到躺在救護床上生死不知的連雨晴,又想著還傻傻在咖啡廳等著他的孟余余。
她抬起頭,她的燒還沒退,頭腦很昏沉,原紅潤的唇乾燥得起了皮,一雙圓眼空洞看著滴落的雨水。
孟余余空洞的眼眸亮起一抹光,她淋著雨跑到他的跟前,雨水淋濕了她,她也不在乎,對著少年揚起自己最燦爛的一抹笑:「陳松宜……」
一天,兩天,三天。
她抬手擦著眼淚,說著狠話:「我孟余余不是非你不可,陳松宜,你別後悔。」
陳松宜全身發冷,原來不是醫院不治,是有人在後面操控這一切,錢財,權利真這麼好用,讓他這個平凡的普通人,一退再退,一讓再讓,沒了底線,沒了尊嚴。
陳松宜第一次折了他的傲骨,朝著孟厚德跪了下來:「孟叔叔……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會讓余余吃苦受罪,我會好好照顧她,保護她,我會努力做事業,我……」
孟余余的笑一僵,面前的陳松宜讓她陌生,那個眼裡會含著淺淺笑的陳松宜好像不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圓眼倏地通紅:「你前幾天說的話,是騙我的對不對?」
她啊,只需要永遠快樂笑著,就足以溫暖他冰冷的心。
她沒有帶傘,走在雨中的時候,有些迷茫,有些轉變彷彿就是一瞬之間,原來還溫柔摸著頭叫她笨蛋的陳松宜,今天就像變了個人,說著那些絕情的話,罵她是蠢貨,說就是為了騙她。
孟余余再也綳不住的哭了:「陳松宜,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哪怕一點點。」
陳松宜眼眸微動,滲著冷:「你家老爺是誰?」
孟余余在咖啡廳等了一天,從上午一直到晚上十點,咖啡廳要打烊了。
整整三天,孟余余看著檐下滴落的雨水,濺跳在她的皮鞋裙擺上。
孟余余就找了個遮雨的地方,等陳松宜回來。
外面的雨依舊下著,他隻身沒入雨幕,任由自己被雨水沖刷,陳松宜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雨水是鹹的。
陳松宜眸光一凜,抬起頭看他,孟厚德本翹著的腿放下,踩在了支票上的一角,他笑道:「是不是打不通邵家的電話?沒有我的命令,邵家不敢花錢給你媽動手術,不止邵家,包括醫院。」
他喜歡的是,孟余余身上那草莓味的溫暖,像甜甜的奶糖,讓他抿上一口回味無窮。
他把那五百萬支票撿了起來,當著孟厚德的面撕得粉碎,他清冷的臉龐突然帶上了笑,眼眸漠然:「孟總,現在可以了嗎?我已經照做了,可以讓醫院的人給我媽媽做手術了嗎?」
她淋著雨回家,第二天就生病了,燒到了39度,忍著頭疼,和身體上的不適,她去到了邵家找他。
他斂下眼眸,眉眼間冰冷:「離我遠點。」
陳松宜身子一僵:「我沒有……」
陰雨綿綿,一直沒停過。
陳松宜繞開她,撐著傘與她擦肩而過,孟余余嘗到嘴角的苦味,轉過身喊住了他:「陳松宜!」
她一顆滾燙熱烈的心漸漸冷卻了下來,所以,陳松宜那天說的都是真話,他從沒喜歡過她,跟她在一起這麼久就是為了耍她。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我家余余小姐的父親。」
讓她喜歡上他,看那所謂愛而不得的痛苦?
過了幾秒,孟余余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你不是我的陳松宜,我的陳松宜才不會像你這樣,你今天不來我就不會走,你把話當面給我說清楚,你電話里說的任何一個字我都不信。」
她一定要親自聽見陳松宜跟她說,她一定要等著他。
孟余余愣了一下,怔怔道:「別等了……是什麼意思,陳松宜,你還沒給我回復呢。」
陳松宜僵直的站在原地,他白著一張臉,襯得他眼眸黝黑無神,嘴裡喃喃:「死了?」
陳松宜黝黑的眸緊緊的盯著他,面前是孟余余的父親,陳松宜知道他看不起他的出身,嫌棄他沒錢,他也不是什麼有錢的少爺,一窮二白別人看不上他無話可說。
如果,孟厚德沒有用人命來要挾他做出選擇,如果,在醫院的時候及時手術,連雨晴就還能活著。
孟厚德看著冰冷的少年,嗤笑道:「希望你言行一致,既然做出了決定就不要再反悔去找她回來,你配不上她,小子,你該恨的是自己,沒有投到一個好的家庭。」
直到連雨晴的屍體被推出來的時候,陳松宜才恍然清醒,連雨晴真的死了,那個一直偏心邵傑,讓他不停忍讓,最後卻為他擋下那致命一擊的媽媽死了。
響鈴一下,孟余余就接聽了,她歡呼雀躍的聲音傳來:「陳松宜,你在哪兒呀,我等你好幾個小時了,外面下大雨,好冷好冷。」
遞死亡通知書的護士有些於心不忍,但還是道:「請節哀。」
孟余余只覺得心臟抽痛,她所期待的那份轟轟烈烈的感情還沒開始就走向了終點。
孟厚德更是直入主題:「我家余余不懂事,年少看人的眼光不高,為了避免她以後犯錯後悔,我這個做父親的有必要為她清除障礙,說吧,要多少錢,才願意離我家余余遠一點。」
這是陳松宜第一次見孟余余的父親,西裝革履,身上一股子成功人士的氣質,手腕上戴著一塊上百萬的名表,對於他為什麼單獨約見他,陳松宜大概也差不多猜出來了。
回應他的是那張五百萬的支票,被孟厚德輕飄飄的丟在他的面前,他眼裡帶著輕蔑的光:「聽不懂人話嗎?跟余余說清楚,拿錢走人,你連我女兒一根頭髮絲都配不上,你什麼家世背景也好意思到我女兒的跟前來,休想以後騙她拿錢給你創業,當個吸血的蛀蟲纏著她,我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你最好識相。」
遠處有人撐著一把黑傘漸漸走近,少年寬肩長腿,即便穿著泛著黃漬的白色短袖也難掩他的清冷絕色。
半晌,陳松宜才沙啞著聲音回:「孟余余,別等我了。」
眼淚決堤而下,最後,她發了狠的對他喊道:「陳松宜,祝你此後,一夜無夢,一生無我。」
「呵。」孟厚德冷笑一聲:「我要是你,就拿這筆錢去給你那快死的媽治病,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傲,也天真,你該不會以為你成功借到剩下的三萬,你媽就有救了吧?」
包房的門打開,他餘光看見渾身濕透的少年,才把報紙折起放在桌子上:「來了。」
孟厚德微微眯眸,突然笑道:「余余不需要做選擇,我替她選擇的路就是最好的路,但因為有你,反而讓她猶豫不前,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命令,拿錢走人,我們雙方都好看。」
孟余余不信,她要聽陳松宜親口跟她說,否則他電話里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會信。
陳松宜轉身,離開了這裡。
他走到醫院,以為自己的母親能成功手術了,醫院的護士卻歉意的遞給他一張冰冷的死亡通知書:「抱歉,病人因身體內器官破損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於十分鐘前去世,請您在這兒簽個字。」
五百萬,確實很誘人,在陳松宜的眼裡就是天價了,他要是真為了錢,就憑孟余余那個笨腦瓜子,可能被他騙得傾家蕩產。
他扯了扯唇:「孟叔叔,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有沒有告知余余?她的想法又是怎樣的?你就一筆概括不給她選擇的機會,況且我也不需要你拿錢給我,讓我離開她。」
陳松宜死死的咬著牙,另外一隻手緊緊攥著肉,用力到掐出了血痕,可能上天也垂憐他,不想看他掙扎,在他要說出更無情的話之前,手機關機了。
陳松宜垂著眸,聲音寡淡:「走吧。」
她怕跟陳松宜錯過,生病了連葯都沒吃,從早上八點一直守到晚上十二點,連陳松宜的影子都沒看見。
「你放心,醫院的人會給她動手術的。」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這裡有五百萬,拿走以後跟她講清楚,並且永遠不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孟余余再也承受不住,頭腦眩暈倒在地上,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恍惚間又看見在連澤海灘上,說要跟她一起看日出的陳松宜,那個只有我們的日出。
跟很多沒有結果的感情一樣,照亮她青春的那一抹驕陽跟她無疾而終,驕陽始終是驕陽,她踮著腳都夠不著。
卻被邵家的傭人告知,他沒有回來。
她喜歡的少年,一去再也沒有回頭,她在冰冷的雨地里徹底死了心。
多年以後,陳松宜才明白孟余余的這句話。
是對他的祝福,亦是對他最深的懲罰。
老陳跟余余的故事,在這裡就畫下了句點,剩下的我想留在番外再寫,接下來就都是野哥跟清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