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看到了進化
吳大龍瞬間一凜，瞪大眼睛問道：
「張鷗？他是怎麼聯繫你的？他說了什麼？」
王軒繼續機械地回答道：
「我是小麥科技的鐵粉，在他們內部的應援會名單上排名靠前，張鷗通過內部資料找到了我的聯繫方式，說要當面送我一些內部概念產品。」
「他約我在一家咖啡館見面，拿出一副虛擬現實鏡片讓我試用，給我看了一些內部測試影像，然後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他說我的機械臂有問題，小麥科技的機械臂都存在後門程序，容易被遠程控制，我的機械臂因為進行過改裝，所以更容易出問題。」
「他還說，小麥科技的很多智械因為人工智慧學習機制的原因，都覺醒了自我意識，我的機械臂就特別有靈性……」
「至於小麥科技的CEO於兵，其實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人，對小麥科技的義肢和智械項目很不在意，甚至準備砍掉這些項目……」
王軒越說，一旁的吳大龍越是眉頭緊鎖。
這個張鷗，顯然有很大的問題！
這是明顯的心理暗示。
或者說，催眠。
那副眼鏡顯然還有別的用途。
「科長，嫌疑人精神穩定性正在直線下降，現在已經降到了73%，快要跌破臨界值了！他的心理模型在崩潰！」觀察室中的劉熏玥飛快說道。
人的意識是一個極為複雜的形態，這些王軒剛剛講出來的信息，顯然和他本人之前的認知產生了衝突。
吳大龍立刻說道：
「可以了，給他解除狀態。」
李林拿起一支中和藥劑，走到王軒面前，插入腦機介面，只是卻遲遲沒有注射。
「穩定性66%，即將跌破臨界值！」劉熏玥的聲音顯得急促了許多。
「李林，你在幹什麼？快注射！」吳大龍喊道。一旦精神穩定性跌破臨界值，會對嫌疑人的精神狀態造成嚴重影響，輕則精神恍惚，重則發瘋。
李林做了個不必擔心的手勢，繼續聽著王軒的話。
「65%！」
「張鷗還說，一旦這些項目被砍掉，那麼我的機械臂很難拿到後續的保養零件和必須的晶元，小左和小右都有危險……」
「64%！」
「李林你在幹什麼！？立刻注射！」
「必須阻止於兵這麼干，小左和小右也是這麼想的，只有公布小麥科技的後門程序才能阻止他……」
「62%！」
「立刻注射！馬上！」
「61%！」
「……阻止於兵，一切都是為了進化……」
李林瞳孔一縮，按動注射器，將中和液注射了進去。
原本如同機械人一樣面無表情的王軒彷彿被抽走了骨頭，整個人瞬間垮下來，委頓在椅子上，過了幾秒鐘之後，彷彿在夢中驚醒，驚恐地說道：
「你們……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通訊頻道中傳來劉熏玥的聲音：
「穩定性回升至76%。」
吳大龍鬆了一口氣，朝李林吼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如果嫌疑人的精神真的出了問題，我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李林嘻嘻一笑說道：
「放心吧科長，我都有數，這不是想多問點有用的信息出來……這個張鷗明顯有問題啊，您看要不要去查查？」
吳大龍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嘆口氣，低聲道：
「小李，辦案第一條，安全第一，不能讓自己吃掛落，哪怕這案子不辦了，首先你自己不能出問題，要不然怎麼繼續為社會服務？你還年輕，慢慢就懂了。」
說著拍拍李林的肩膀，看了看警務系統之中的相關信息，在通訊頻道下令道：
「我和邱靈一組，去張鷗家，霍文濤和孫明成一組，去張鷗常去的那家夜店，趙極和李林一組，去小麥科技總部。立刻出發，把人帶回來！」
趙極哀嚎一聲：
「不是吧頭兒？讓我帶一個廢人？張歐要是真有問題，小麥科技絕對特別危險，出了事兒怎麼辦？」
吳大龍瞪了他一眼：
「哪兒那麼多廢話！機動大隊的人很快就會過去增員，立刻行動！」
眼見吳大龍火了，趙極不敢再逼逼，立刻一個立正道：
「是！」
眾人起身向停車場跑去，趙極落在後面，小聲對李林說道：
「攤上你也算我倒霉，待會兒你就騎著你的摩托在後面慢慢走，我先到地方看看，真有啥危險我就都收拾了，你別給我拖後腿就行。」
說著拍拍李林的肩膀，衝進停車場，選了一輛自動駕駛的公務車，率先沖了出去。
李林慢騰騰走著，面帶微笑看著一輛輛公務車離開院子，等到最後一輛車離開，他的面色猛然一肅，跨上自己的人工駕駛的老式摩托，將身子伏低，猛地加速，如同一道黑色流光，瞬間衝出大院。..
此時已經是凌晨，作為賽博之都的中城反而更加熱鬧，街道上車水馬龍，各種奇裝異服出來找樂子的人，路上各種車輛大排長龍，手動車道都擠滿了晚上出來飆車的復古黨。
李林的車速極快，如同一尾游魚在車流之中穿梭，幾乎不見減速，很多路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只能看到紅色尾燈的流光。
進化。
張歐說一切為了進化。
夏蓮死前也同樣提到了這個詞。
小麥科技的總部大廈在中城的東側，賽調科在西側，中間隔著一個中城區，距離並不近，而且正是容易堵車的時候。
對於李林來說，這卻根本不是問題，相比於他之前曾經騎行過的北美城市廢墟，這裡就像是遼闊的草原一樣暢通無阻。
很快，他已經來到了小麥科技總部大樓下，將車尾的警燈打開，同時按動腕帶式警用記錄儀上的身份識別器，大踏步走進小麥科技的總部大樓。
雖是凌晨，此時的小麥科技總部大樓之中仍然有不少人加班，前台正想攔住李林，立刻看到了他腕帶上投影出的電子證照。
「張鷗在哪裡？」
「張總在……在他的辦公室……」
李林點點頭，向對方要來電梯許可權，向著頂層呼嘯而去。
電梯之中，李林隨手摸出配槍，檢查了一下子彈，按照一發電漿彈一發實心彈間隔排列。
在前線的經驗告訴他，相比於窮凶極惡的人類罪犯，那些完全由鋼筋鐵骨組成的戰鬥機械人和替身才是最難纏的，當然，還有進行了大量智械義體置換改造的人類。
電梯的玻璃牆外，是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中城夜景，美輪美奐一片祥和。
「叮……」一聲輕響，電梯在頂層停了下來，電梯門也緩緩打開。
李林立刻將手槍架在左臂之上，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同森林一樣的場地。
到處都是高達數米的巨型盆栽。
水聲清澈，一條室內溪流在利用落差流動，其中還有一條條艷麗的錦鯉。
小麥科技雖然只是個中等規模的公司，花樣兒玩兒的可不少。
先是草木的芬芳撲鼻而來，緊接著，李林從中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味兒。
他端著槍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眼角的餘光掃過周圍的每個角落。
穿過一株株屏風一樣的花木，終於來到了這小森林的中央。
血腥味兒的來源就在那裡。
破損的辦公桌前，張鷗直挺挺的站著，此時的他就算是想要倒下也很困難。
他的身上插滿了一根根堅硬的纜線，或是從雙目刺入，從顴骨穿出，或是從大腿刺入，從腳底穿出，或是從肩膀刺入，從手腕穿出，等等等等。
這些怪異的線纜讓他的身體也變得僵硬，整個人彷彿被釘在地上。
不光如此，他的衣服早就已經被丟到一旁，一片片集成電路板和各種精密部件，鑲嵌在他的身體表面，看上去亮晶晶彷彿滿身的鱗片。
所有這些與血肉組合的線纜和電路板，讓張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長滿了枝丫的樹人，從夢魘中走出。
李林將槍口朝向地面，走過去低聲問道：
「張總，誰幹的？」
聽到李林的聲音，張鷗全身顫抖，被線纜擋住的眼皮不停顫動。
他還活著！
「進……進化……哈哈……進化……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