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一大閑人、兩大善人
層層密布的能量導線把管道照得如同白晝，一輛銀白色的世爵叛逆者孤零零地行駛在其中，原本精緻輕靈的跑車現在已經顯得殘破不堪，搖搖晃晃地飄著。
車子的右前鼻已經沒了一大塊，缺口的邊沿似是被熔化過，反重力引擎有一半都露了出來懸在半空，看起來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樣子。整個車子的前半部到處都是小孔，看起來像個篩子，就連露在外邊的反重力引擎上也是細孔遍布。
這輛車現在還能開動，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迹。
車艙里，孫行坐在駕駛席上，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從旁邊一個小飯盒裡不停地抓起包子往嘴裡塞。
一臉污黑、換了個亂蓬蓬刺蝟頭髮型的羅天龍四仰八叉地躺在後排座上，雙目無光，一副好像老婆跟別的男人私奔了一樣的臭臉。
而副駕駛座上的拉塞爾臉上和頭髮還算正常，不過比較嚇人的是他的左臂，整個小臂橫在大腿上，跟上臂只有一層皮肉連著，白森森的斷骨讓人觸目驚心。
他臉上倒是沒有什麼痛苦扭曲的表情，就是跟羅天龍一樣臭，跟剛死了親娘似的，不過他的嘴依舊是沒閑著，招牌的吐槽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停止。
「嗎的，嗎的嗎的嗎的嗎的……我還差20期的分期付款呢啊！早知道當初買全險了，他老木的……」
「淡定、淡定……」一邊吃著包子，孫行不以為意地問道，「話說你買了哪個險？」
「引擎。」
「引擎？那不是最不容易撞壞的地方嗎？」
「我說，你是打算把引擎開爆以後騙錢換M9吧？瞧把你摳的！」躺在後排座上的羅天龍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切，我窮人，能跟你比嘛！二少爺！」找到個由頭，拉塞爾利馬把炮口轉向了羅天龍，開始他招牌式的無厘頭謾罵。
羅天龍只是很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扮演老婆跟人私奔了的家庭婦男。
「算了嘛，他損失比你還嚴重呢，大不了車貸我幫你還一部分好了，每月兩百夠不夠？」對毀車負有主要責任的孫行這時很厚顏無恥地當起了和事佬。
「一期一萬五，你給兩百管個P用啊！嗎的還不是因為你這倒霉孩子車才弄成這樣的！還有一開始要不是你不聽話非得動手打人，哪還會出這麼多事！」
拉塞爾狀似憤怒地揮舞著雙手，那隻岌岌可危的左小臂在孫行腦袋邊上甩來甩去，好幾次都差一點就抽上他。
「小心手！」
拉塞爾「叭」地一下把那隻馬上就要斷掉的胳膊扯了下來，順著車窗扔了出去，斷手打在泛著白光的超導體線路上，頓時化作一股粉塵青煙。
「冷靜，冷靜！」孫行連忙沖黑小子擺手，「你先找點什麼東西把你這殘肢斷臂包上成不成？我看著難受。」
拉塞爾哼了一聲，從座墊套上扯下來一塊布，隨手把胳膊裹了起來，繼續他的吐槽。
倒是沒人會擔心他的胳膊，包括黑小子本人在內，這個時代的人身體是相當強悍了，他的胳膊早已經止血了，這是隨便用上點力量就搞定的，傷口感染的問題也不用考慮，這也是一副強悍的身體所不懼的，再說就算真的感染了，頂多再多切下去一塊罷了。
就是小黑可能會在醫院多待幾天了，因為修復斷肢需要花一到兩周的時間。雖然由於職業車手的身份，他的基因在醫療網路上早就備案過了，不過對於他這樣一個剛剛轉正，距離正式上崗還有幾個月時間的職業車手，是沒法申請保存備份肢體的。
至於醫藥費的問題，這才是小黑該頭痛的，雖然小巴特那傢伙挺好說話，不過他這畢竟是一次以私人身份進行的比賽，帥哥老闆要是提出從他薪水裡扣也不是沒道理，而且這個都快窮瘋了的偽紈絝絕對幹得出來。
這筆醫藥費畢竟不是小數目，比他這輛世爵跑車的總價也少不到哪去，要是那猥瑣的帥哥真要這麼干，那他的車貸就也得跟著出狀況……
還有念力增幅器不知道壞沒壞，這才是小黑最擔心的問題，要知道單這一件玩意就頂得上他這輛車了，整個羅姆車隊也才只有兩台而已，剛才那麼誇張的能量噴射，他也不能確定增幅器有沒有受到波及，這結果還得等回到車隊檢查之後才能出來。
以上都是小黑吐槽的話題，當然他說的這些都是圍繞著讓羅天龍掏錢這一核心內容展開的，不過似乎灰龍門的老大並沒打算接他的話茬。
話說剛才簽的契約里可沒提到這個問題，雖然按照道上規矩敗方應該做出賠償，可羅天龍還是照樣有辦法賴掉，百十來萬對他來說是小意思，不過在小黑眼裡那就是天了，灰龍門的老大不介意在這方面讓自己找回點安慰來。
其實要說整件事的罪魁禍首，那應該是孫行才對，不過這會兒他倒是處在這個風暴邊緣，最不受波及的一個。
剛才的情況確實很危急，給孫行思考的時間不多，而且最關鍵的是拉塞爾歇斯底里喊出的那句「不能讓這小子死」。
沒來及多想的孫行直接用念力令世爵叛逆者的車身在追尾前的一剎那打橫，讓車子借著撞擊力翻到道奇車的頭上，而他自己則在羅天龍的車子被點著的時刻，用念力把羅天龍給拉了出來。
雖然千鈞一髮地讓羅天龍脫離了和坐駕一同化為灰燼的險境，不過叛逆者本身也受了不小的損傷，這是因為拉塞爾在撞車時折斷了左臂，致使他在其後控制不了賽車，從而導致了世爵叛逆者也受到了能量噴射的波及。
可惜孫行現在修為不夠，要是坐在他位置的是一位同盟會的高手，只要一個瞬間移動就可以搞定了，也不至於讓拉塞爾賠了20個月的車貸外加一條胳膊。
……
從黑小子的吐槽里，孫行知道了羅天龍這傢伙還是相當有勢力的，據說家裡老子跟聯邦高官有非常密切的關係，而他還有個在聯邦某機密機關工作的哥哥，雖說跟家裡人比較疏遠……
要不這小子也不會有這麼多閑錢整天不務正業，也不知道一個挺好的家庭，咋就出了這麼個禍害。
話雖這麼說，其實羅天龍也不能算是不務正業，他名下有好幾家連鎖車店，在整個華夏地區聲譽還很不錯，而且那是他自食其力創辦的。比某混混出身，靠著狗屎運才當上職業車手的傢伙強太多了……
現在車子毀壞得相當嚴重，所以只能以幾十公里的時速往回開，先前開出的那一百多公里雖然只用了20多分鐘的時間，可現在往回走，怕是得耗上兩個多小時了。
就算車速這麼慢，孫行依舊膽戰心驚，他可不敢提速，要知道這裡是城間能源管道，圓形通道內密布著超導體線路，真要一不留神讓車子拋錨了，那可不是打個電話叫拖車來的問題。
三個人就在這種表面上互相鬥嘴斗得不亦樂乎，實際上心理忐忑不安，害怕得不得了的狀態下走完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回到了出口。
世爵叛逆者在剛剛駛出管道的一瞬間，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坐在裡邊的三個人同時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孫行看了看旁邊的拉塞爾，這傢伙現在臉倒是顯得挺白的。
當羅天龍的一眾小弟看到只有銀白色世爵跑車駛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相當有感染力，大部分人的眼神都顯得很木然而絕望，看得出羅天龍在他們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不過當這些人看到他們的老大也坐在車裡的時候，表情立刻就精彩了許多，另外還有一些來旁觀的「業內人士」，表情也是各種各樣，尤其是那些下了重注的，反應更加激烈。
喜悅、失落、憤怒、不屑一顧等等……總之在這一刻，能從這個地方看到人間百態。
「切，老大，你真丟人，竟然輸給一輛沒改裝的世爵叛逆者。」
「老大，兄弟們賭你贏，這回一共損失了十萬盾，你給報銷不？」
「老大，幸虧你沒掛裡邊，不然兄弟們別說替伯父伯母送終了，就是幫養老都養不起。」
「老大……」
「老大……」
「都他嗎的閉嘴！嗎的老子都成這樣了，差點沒掛裡邊，你們還在這跟我唧唧歪歪，統統罰抄一百遍《論語》！」
這會兒魂回過來了，羅天龍終於來了氣勢，一聲呼喝，周圍一干小弟立刻噤若寒蟬。
雖說《論語》字數不算多，可在這個連簽合同都只用眼睛就可以搞定的時代，用紙筆寫字可謂是一項酷刑了，不過好在眾小弟都是被他們老大調教過了的，有一定的底子。
「老大老大，我第二次蛻變完成啦！我還能聽到阿虎跟我說話！」
就在羅天龍對自己的厲喝所造成的效果很滿意的時候，又一個人撲了上來，興奮地喊著。
「嗎的，當我說話是放P啊！」羅天龍一腳踹在那小弟臉上，把他踹出去三米遠。
孫行一看，原來是駕駛那輛三菱漫遊者的彪子，精神力放出去探察了一番，他驚奇地發現這傢伙的修為大大提高了，估摸著差不多已經到6了。
羅天龍看到是他本來以為已經掛掉了的彪子，也是一愣，然後便揪著他跑到一邊說悄悄話去了。
「沒想到讓這個傢伙因禍得福了，不過第二次蛻變能到6.0，也算是個人才了。」拉塞爾湊到孫行跟前輕聲道，看起來他倒是不怎麼在意自己的胳膊。
眼前這個傢伙無疑是個天分不錯的人，現在經歷了第二次蛻變后，BI到了6，稍加培養的話，應該能在同盟會享有一定的地位。
作為一個修身者，從第二次蛻變開始，以後已經沒有什麼界限了，只要能夠縮短那漫長的周期，那麼再來多少次飛躍都是有可能的。
6.0對地球人來說是一個屏障，不論個人修為處在什麼階段，超過6.0之後都會很難再提高，而彪子這二次蛻變能從4.8升到6.0，已經是個相當不錯的結果了。
「什麼？到6.0了！乃乃的，你小子現在比我還高啊，嗎的！」那邊傳來羅天龍的喊叫，接著孫行就看到那個三菱車手又被他老大踹了一腳。
「而且我現在能跟阿虎說話了，雖然沒辦法讓他變會原樣，可是我們倆現在能溝通，他也可以一直跟著我。」彪子不顧臉上的兩個鞋印，依舊一臉興奮地說著。
前面說過，阿虎只是換了一種存在形式，並不是死了，而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巧合，他的意識竟然依附在彪子身上，跟著他回來了，而且現在兩個人還能交流溝通。
「乃乃的，我決定了，彪子，以後你就是第一車手了，灰龍門在賽車這一方面就以你為中心展開！」羅天龍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接著又踹了彪子幾腳，而彪子則是一臉幸福的憨笑，任憑自己老大來踹。
然後羅天龍又跟彪子說了幾句，倒是沒有再抬腳踹人，沖他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就往孫行這邊走了過來。
「謝謝你們沒讓彪子死在裡邊，不過能跟我說說剛才那小子身上發生了什麼嗎？」羅天龍說著用大拇指點了點正站在一邊傻笑的彪子。
於是孫行當仁不讓地把過程複述了一遍，而羅天龍聽完之後則多看了綠眉小子幾眼。
隨隨便便一刺激，就把人的修為提高這麼一大截，雖然這裡邊也有彪子自己的努力成分，不過這也實在太離譜了點，如果說這不是巧合的話……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謝謝你們，小黑你的醫藥費我來出，另外我再賠你一輛車子，隨你挑，不過……」羅天龍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掃過，「我要聲明，這個仇沒算完，但是我欠你們一次！還有你，小子，我現在跟你也算結仇了。」
孫行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大不了等到以後再辛苦一下，把他們灰龍門滅掉就是了。
「對了，」綠眉小子說著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塑料帶，「要是你把這個吃下去的話，你欠的一次就算還清了，本來我是打算贏了之後直接塞到你嘴裡的。」
拉塞爾一看孫行手裡的東西，頓時一副被打敗的表情，那塑料兜里裝著的正是被灰龍門的混混們踩爛的那個燒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