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陰晦迷離
()教堂閣樓里是不是藏著會動會思維的東西,當我們一去,它就會從窗戶飛走,但是卻遠遠地在天邊監視著我們的一言一行,然後在我們離開之後,用最殘暴的方法殺死所有跟我們接觸過的人。
我一步一步登上木梯,離木蓋門越來越近,隱約能聽見上面有輕微的響動,我的血液一下奔騰起來,讓我有點目眩,我趕緊對小挫道:「快快,上面好像有動靜。」
這倒不是我怕死,而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對付過這些東西,就連它要攻擊我,我都不知如何去閃躲,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還要硬著頭皮裝老大,那就只能是不知死活。
小挫聽到我的話,沒有半點猶豫,立即施展出他過人的身法,我只見眼前人影一晃,感覺身體有東西和我摩擦了一下,然後就聽到木蓋門啪的一下被打開了。
小挫的速度快得驚人,就在聲音響起的同時,我的頭就向上看去,但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我可不會讓他獨自去面對敵人,並且本人也的確想看一看幾十年想看、怕看但又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我急三步並著兩步地向上爬,一下沖了上去。在灰塵迷漫之中,我看見小挫正跟一個巨大的黑影攪在一起。
這就是鬼怪嗎?
我駭得一身冷汗,趕緊掏出jing用手槍,對著那黑影大喝道:「不許動!」
喊完之後才覺得自己滑稽可笑,這些人類用的東西對它們這些異類根本就沒有半點作用,還不抵咬咬中指,灑點鮮血管用。
就在我準備咬中指的時候,小挫大聲叫道:「磊哥別開槍,這傢伙不是鬼怪,是一隻大雕!」
聽他這麼一說,我趕緊將槍放了下來,定睛看過去,只見在小挫身上撲騰的正是一隻身型超大的金雕。
金雕是北方地區常見的大型猛禽,它的體長一般可達到一米,雙翼展開之後的長度為兩米以上,全身羽毛顏se為黑褐se,一般生活在山地和丘陵地區,以捕食鳥類的獸類為生。
而這隻金雕至少有一米五長,站在那裡就跟個人似的,兩隻巨大的翅膀展開過後就像一個黑乎乎的降落傘,兩翼尖至少近三米長。我一時情急之際,只看到它黑乎乎的背面,竟然將其誤認為鬼怪,真是讓人慚愧。
據說一隻成年金雕能將一頭羊輕輕鬆鬆地叼走,以這頭金雕的個體頭來看,如果在寬敞的地方,只怕小挫這付小身板早就被它給叼跑了。
這金雕見屋裡又多了一個,自知雙爪難敵四手,於是鬆開小挫,雙翅一振,從閣樓的窗戶嗖的一下飛了出去,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天空之中。
我上前一看,只見小挫身上和頸部到處都是血痕,原本就皺皺巴巴的jing服更是慘不忍睹,看來我要是再晚來一會兒,說不定那金雕真的將小挫當羊給叼跑了。
看著傷痕纍纍的小挫,我總算鬆了口氣,沖著他道:「沒事?」
小挫喘著粗氣:「還行,這傢伙太厲害了,要不是我有兩下,還真著了它的毒手。」
「以後沒事多吃點,它就是想叼也叼不走啊。」
危險剛剛一過,我們又開始打趣,但生活不就是這樣,要麼是苦盡甘來,要麼是先甜后苦,人不能總是生活在痛苦的yin影里。
在這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終於走出了那個可怕的yin影,它正被我拋在身後,再也無法將我捉住,而我則像一隻重獲ziyou的大雕,隨心所yu在無際的天空飛翔。
不過我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畢竟這裡是兇手現場,不是我抒情寫意的田園鄉間。
「看來這隻金雕把這裡當做它在城裡的別墅了,上次咱們在窗戶上面看到的印痕可能就是它留下的,至少不會是鬼怪。」我的心裡暗暗想道,但是並沒有說出來,因為小挫是研究這玩意兒的,我如果這樣說豈不是當面砸他的飯碗?
想通這些事情之後,我的心已經有了一個判斷,那就是王里巷的神秘案件根本就不是什麼鬼怪殺人,而是一起駭人聽聞的碎屍案,只不過比一般碎屍案碎得更徹底一些。
既然如此,那麼四十年前胖老妖所經歷的詭異案件也應該同樣是碎屍案,難道當年的兇手真的有了傳人,又或者是有人模仿了當年的殺人手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人一定來自當年胖老妖任職的那個南方小鎮!
通過一段簡單而謹密的推理之後,我迅速將『死神』兇殺案的犯罪嫌疑人身份縮小到一個具體的點了。通過這一個具體的點,我們可以在全市迅速展開調查,這樣就能夠將破案率大幅度提高。
但是,如果真的是人為,那麼神父為什麼要死呢?
我們到教堂來的原因是懷疑此起案件是詭異的『死神』殺人,那麼兇手為什麼不讓我們繼續錯下去,而是現身出來,用普通而殘忍的手法將神父殺死?
難道他是生怕我們追查的方向錯了,所以故意給我們指明方向,再我們玩一出貓捉老鼠的遊戲嗎?
一想到遊戲,我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起來,因為我想到把我騙到十柳灣的那個變態遊戲狂。在那一出瘋狂的遊戲中,我是他遊戲的唯一參與者,而遊戲的賭注則是小萱的xing命令。
雖然現在小萱已經不在了,但是一想到那令人髮指的變態做法,我的心裡仍然不寒而慄。
按照現在的結論,游巧林就是殺害小萱的兇手,那麼逼使我玩遊戲的人就應該是游巧林,但是我從游巧林身上看到的只有殘酷和細密的殺人方法。遊戲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應該更喜歡研究如何把屍體分割得更細,刀法更快,又或者是將他喜歡的女人折磨得更加死去活來,而絕對不是以肆虐無辜者來獲得更大的快樂。
我站在閣樓的窗台上,看向遠方,繼而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果殺害小萱的人不是游巧林,那麼這個人一定對我和小萱十分了解,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將我們玩於股掌之間。可是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既了解我,同時又了解小萱,實際是不存在這樣一個人的,我和小萱除了特務辦的同事之外,根本就沒有共同的朋友,更沒有那種共同的知心朋友,所以這一點可以完全排除,除非真的是游巧林。
因為游巧林的職位特殊,他了解整個案件的發展進程,所以不需要對我和小萱有多了解,他只需要在案件的某個環節進行過程中稍做提煉,就能製造出一場場想要的遊戲。還是以十柳灣為例,他知道小萱失蹤的事情,又知道我曾在電腦郵件上出現過『幻覺』,同時又知道我當時已經被迫休假,那麼就很輕鬆地可以將我誘入到遊戲當中而不被別人察覺。
難道遊戲者真的是游巧林,他就是殺害小萱的兇手?
我的大腦一片模糊,是是非非有如蛋黃和蛋清,但是卻被人攪得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磊哥,磊哥,想什麼呢?」
小挫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維,我轉過頭去,嘆了口氣。
「別這樣啊,你這才剛好兩天。」
「滾你的蛋,你以為我又怎麼了。告訴你,王里巷的『死神』案件可能並不是什麼鬼怪殺人,人為的可能xing極大。」
我脫口而出,但隨即又否定了。因為兇手不會給我們指明方向,他巴不得我們永遠錯下去,這是一條不變的法則,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自己想死,但目前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兇手有這方面的想法。
小挫倒是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道:「不是更好,那樣我們就能將兇手繩之以法。」
「唉,我現在腦子亂得很,咱們先離開這裡。」
下去的時候,神父的屍體已經被抬上了jing車,要到法醫辦做進一點的屍檢。我讓小挫開車,自己則靠在後面,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前面飛逝而退的影子,仔細梳理著應該梳理的東西。
在反反覆復幾次過後,我終於發現關鍵點還是在游巧林,我在沒有見到他之前,一切都不會有答案。
我掏出手機。給姜大人去了一個電話。
「姜大人,上次申請的事情怎麼樣了?」
「那傢伙還沒有恢復,如果你現在想見也可以,但是時間不會太長。」
我想了一下,申請的手續也挺難辦,如果這次去了只見個十幾分鐘,根本沒有多大意義,於是道:「還要等幾天?」
「王磊,我知道這件你心裡還有很多疑點,有些事情我們並不了解,所以為了讓你徹底地放下包袱,我現在正給辦一個提審的申請,就說這傢伙與現在的案件有所關聯,到時你就可以反覆提審。不過我可事先告訴你,他現在是在押犯人,在沒有執行死刑之前,生命權是受保護的,你不能傷害他,聽見沒有?」
聽了姜大人的話,我立即大聲叫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小挫在前面被我叫得一怔,隨即道:「磊哥,你咋整得跟張組一個模樣呢。」
「去你的,你不也一個模樣嗎?」
接下來我的心情大開,一想到在幾天後就能見到游巧林,我的手都情不自禁地發起了抖。
不行,我要好好準備一下,要不惜一切辦法、一切代價從他的口裡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那麼怎樣才能讓一個死囚開口呢,並且這個死囚還是一個冷血無情、死不開口的傢伙。
想到這一點,我知道自己前面的路還有很多艱難,如果不好好準備,那麼即使見到游巧林也會一無所獲。
一定要打勝這一仗,我在心裡不停地給自己鼓勁,可是一想到那明亮如鏡的冷冰冰的鏡片,我的心就像被它割了一下似的,有些不安和緊張起來。
我奇怪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感覺,游巧林不過是一隻被關進鐵籠的凶獸,他的牙齒和爪子都已經被鎖進了鐵籠,再也無法害人,可是我居然還感到害怕,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是因為想到他駭人聽聞的殺人手法而害怕嗎?可是他已經永遠無法再殺人了,除了殺死他自己。
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我為何要怕這樣一個必死之人?
我的自我剖析就像游巧林的手術刀一樣,無情地將自己分割成一塊一塊:
我不是怕他,而是怕死亡,我不但害怕自己死亡,而且害怕別人死亡!
我既害怕手術刀在人肉上切開,也怕子彈呼嘯著鑽進人的身體,可是我是一名刑jing,我已經見過太多的生死,我不應該害怕才對。
突然,我想到了,我害怕是因為怕見到到他會想到小萱的頭……
我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在灰濛濛的死亡和黑暗的罪惡之地,yin冷的風呼嘯不停,到處都是屍骨,都處都是看不見的孔竅,還有無數的幽靈此起彼伏。這時,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從群屍之中升了起來,它懸在空中對著我獰笑,笑得我後背如同朽木般一吹即倒。
我情不自禁地後退著,但是那顆醜陋的頭顱卻不肯放過他,它一步步緊逼上前,突然冷冷笑道:「難道你害怕自己的本來模樣嗎?」
我駭然,又大悟,看著它不再倒退。
醜陋的頭顱突然綻出一絲笑容,然後枯骨之上迅速長出紅se的血肉,瞬間布滿了整個頭。就在我看著這顆血淋淋的可怕人頭時,它突然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一張臉來,而這張臉竟然是我夢寐以求的小萱!
我驚呆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知道這只是幻覺,我不會再上當,於是安靜得像四周的死人一樣,默默地注視著它。
『小萱』睜開眼睛,眼波流轉之間幾乎讓我的心跳再次狂亂。
「師兄,來生再見!」
一音既了,『小萱』轉瞬不見,重新變回那顆醜陋的頭顱。
我的淚水嘩的一下流了出來,跪在滿山遍野的屍骨之中,哭得泣不成聲。
「磊哥,磊哥」
小挫急促的叫聲驚醒了我,我睜開眼時,已是淚流滿面。
「你怎麼了?」原來,他從後視鏡里看到我的異常。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小萱。」
這次我沒有隱瞞,因為根本用不著隱瞞,我不怕被人看到傷口,因為每個人都會受傷。
「磊哥,人死不能復生,你想開一點。」小挫一邊平穩地駕著車,一邊說道。
「知道,謝謝你。」
「唉,別謝啊,要謝就請我吃一頓。」小挫頑劣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小挫的家庭環境不是很好,現在還有負擔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所以平時他是蹭飯的急先鋒,但是我們都從來沒有怪過他,反而一有機會就『請』他蹭飯。
「好,今天晚上我作東,不過只請你一個人,別把高建寧那小子叫來了。」我終究還是一隻鐵公雞,一隻有同情心的鐵公雞。
「他現在忙啊,下班指不定又要幹什麼呢。」
「哦,你什麼時候成了萬事通?」
「嘿嘿,這事不早就眾人皆知了嗎,現在刑偵四組的那個『抖腿』小子天天有空就往特務辦跑,並且每天下班之後都在jing局門口候著,你說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高建寧還有空跟咱們吃飯嗎?」
「說得是,不過這傢伙也非要逼一下才行。」
「你說誰?」
「自己想去。」
回到jing局,剛一進辦公室,高建寧就道:「磊哥,你們兩個回來了正好,剛才張組通知開會,不要走遠了。」
我一屁股坐了下去,懶洋洋地道:「累了一天,想我走也不會走的。」
小挫沖著高建寧眨了眨眼,那意思一看就知道是問他『王旭陽』來過沒有。高建寧咬了咬牙,沖著門外瞪著。<ao就到,這傢伙來得還真及時。
馮思琰抬起頭沖著王旭陽點了點頭,臉上似笑非笑。
看著高建寧那付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我嘆了口氣,對著王旭陽喝道:「我看你小子成天無事可做啊,看來是該打點小報告了。」
誰知,王旭陽竟然不再吃這一套,他嘿嘿一笑道:「鴻組馬上就到,這個小報告今天是打不成了。」
我這才明白,原來張傑威召開的這個小型會議,參與者不僅有特務辦成員,還包括了刑偵四組。
要說張傑威還真是挺有魄力,能夠將赫赫有名的刑偵四組叫到特務辦來開會,這是以前是不敢想像的,至少我是絕對不到。因為我就是這一輩不看見鴻洋那張臉,也沒有半點遺憾,反之會嘔吐三天三夜。
當然,張傑威有召開會議的權力,因為局裡面已經有明確指示,讓刑偵四組配合我們破案,所以他有權力召集他們。另一方面,現在三起命案接連發生,也有必要開這樣一個會議。
不一會兒,人差不多都到齊了,特務辦呈現出從來沒有過的繁榮,只不過氣氛卻不是那麼融洽。但是這些都不用擔心,因為有張傑威那張石頭臉擺在前面,我們什麼都不用管。
鴻洋的臉se很難看,如果非要我來形容,我只能用一句話——像死了親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