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綁螃蟹的特殊手法
毫無疑問,碰瓷是一門技術活,那些無賴會巧妙製造出自己無責任的交通事故,向你提出「合理」的解決方式和賠償條件。
說白了,就是欺詐,光明正大又厚顏無恥的詐騙。
阿壹作為一名老司機,尤其是開了二十年大貨車的老司機,對於碰瓷此前未測遭遇過,但也早有耳聞。大約是三年前,阿壹的好朋友阿零就遭人碰瓷,被訛了好幾萬塊,大半年的車都白跑了,至今喝酒仍能聽見阿零的牢騷和咒罵。
沒想到,今夜自己竟遭人碰瓷。
只是這個傢伙的碰瓷手法也未免太高超,甚至可以說超得有些離譜,竟然從對面馬路飛過來碰瓷,這已經不是逆行了,完全是「逆航道」,而且還真的撞上了,豁出生命去碰瓷,這樣的敬業說出去都沒有人會相信。
「不對!我沒有喝酒開車沒有疲勞駕駛,沒有超車沒有超速,完完全全按照交通規矩行駛,我沒有任何過錯,我沒有責任啊。」
阿壹老司機猛然醒覺,先前因惶駭驚恐而閃爍不定的眼睛安靜下來,綻放出勝利的光芒,膽量也稍稍大了起來,低頭看著李昉,故作鎮定地說:「兄弟,要碰瓷你找錯人了。你從對面馬路飛過來撞我的車,這場事故完全與我無關,我是沒有任何法律責任的。」
他看見這個碰瓷者沒有說話,但不是被說中痛處的反應,因為這傢伙血淋淋的左手在自己的右腿上比劃著什麼,像在寫字。
老司機忍不住問道:「你在幹什麼?」
李昉仰著頭,露出鮮血染紅的瘦臉,咧嘴呲牙,猙獰如獸狀,嗤笑:「我在你的腿上寫了一個字。」
「寫字?什麼字?」老司機神使鬼差,莫名其妙地捧了一句。
李昉嘿嘿怪笑兩聲,墊了墊氣氛,才說:「慘。我在你的腿上寫了個慘字。」
「你!」
老司機竟無言以對,腦筋處理不了眼前超綱的一幕,這算什麼,碰瓷的新技巧嗎?血書慘字來加強描述被車撞的慘狀?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已經報警了,警察一會兒就到,你不要搞事情啊,我告訴你……」老司機阿壹有些氣急敗壞,嘰里咕嚕說個不停。
李昉雙手往地上一撐,撐起身子,右腳重重在地上一跺,整個人直挺站起來,比阿壹高出半個頭,一臉鮮血地俯視著阿壹,嚇得他立即閉嘴後退了一步。
李昉雙手將那幾撮鮮血濕潤耷拉下來的頭髮,往上一抹,梳成大背頭,頭髮都塗抹成暗紅色,越發襯托得他猖狂變態,像極了精神失常的殺人狂魔。
「你,你想要幹什麼?!」
老司機阿壹驚慌失措,一連退了三步,往後看去,下意識地找其他人來做依靠。只見後面的車輛都停了,也下來了好幾個人,可是他們都不敢靠近,遠遠站著觀望,手裡也都舉著手機拍攝。
開玩笑,事不關己誰敢靠近事故現場,去干「攬屎上身」的蠢事,更何況事故受害人全身被鮮血淋透,都成紅人了,誰看見不害怕啊。
老司機阿壹不知所措,也舉著手機假裝拍攝的樣子,色厲內荏地說:「別,別亂來啊,我拍視頻了。」
「大叔,不用緊張,我逗你玩呢。」李昉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懶洋洋地說,「我找的人不是你,準確來說我找的是東西,不是人。算了,跟你說些也沒用……總之呢,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李昉雙手插在口袋上,像一隻鷺鷥鳥邁著長長的雙腿往中間綠化帶走去,
一點也不在意腦袋上不停滴落的鮮血。
「走?」
老司機阿壹真的是糊塗了,這樣的交通事故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完全突破他貧瘠的想象力,令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只能目送李昉走開,卻看見李昉在走入綠化帶后,不知道是光線不夠看不清,還是被茂密的樹叢纏住腳,竟是一個踉蹌就一頭栽倒下去,跌向了綠化帶的另一邊,摔進對面馬路上。
阿壹完全為這種行為藝術一般行徑弄得頭疼,不由得罵了一聲,急匆匆跑到邊上,往裡面探看,焦急地喊道:「喂,喂,兄弟,沒事吧?」
阿壹老司機不可能一走了之,走了都不知道算不算肇事逃逸,總之他是「進退兩難」,十分的尷尬。
「沒事。」
李昉騰的挺立起來,腦袋上沾了許多枯葉和土塵,故作瀟洒地搖了搖手,懶洋洋地說:「不知道怎麼的,身體突然發冷,還有些虛,可能每個男人每個月都會有幾天吧。」
「你這是失血過多了!」阿壹煩躁起來,急匆匆地喊道,「不要再亂動,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和醫生馬上就到,你先坐下來歇息等待治療。」
李昉頭也不回,有氣無力地搖兩下手,當做回應。
這條馬路上的車也停了,幾分鐘前那一位架勢大貨車的司機看見李昉從車前飛了出去,嚇得他急剎車,整輛車都打橫攔在路上,幸好沒有撞上東西,也沒有發生連環撞車的禍事。現在他跟後面車輛的幾位司機站在一起,看著血人的李昉,嚇得都不敢靠近了。
於是乎,在三更半夜十二點許,在原本熱鬧的主幹道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所有人都停下車,站在外圍邊上,看著馬路中間渾身是血的李昉,又荒唐又恐怖。
李昉站在自己的電動車旁,旁若無人,從口袋裡掏出了癟彎的香煙,點上,一口氣整根吸盡,再張大嘴巴讓濃煙從嘴裡翻湧而出。
濃煙似活物,從上下兩個方向流淌而出,裹上了臉和下巴,繼續蔓延,像一層薄薄的白色汁液將整個身體都包裹起來,一下子將他包成一個白兮兮的人,彷彿是橡皮擦做成的人偶。
下一瞬間,包裹身體的白煙一點點滲透下去,消失,露出了李昉的真面目,可是身上的血跡全都不見了,一點傷口也尋不出來——他換了一層皮,或一層膜,一層用白煙做成的皮或者膜。
「很好,血止住了。你還真是有夠狠的呢,要不是我早有防備在身上裹上了白煙,剛才那一下就把我撞死了。」
李昉嘟噥著蹲了下來,看向電動車底下的那一片漆黑影子。
只見有八根白煙凝聚而成的長釘,扎中了這片漆黑影子,將它牢牢釘在馬路上。漆黑影子不斷在變形,忽左忽右,忽長忽方,在拚命掙扎,想要掙開白煙長釘的束縛。
「別掙扎了,我的術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掙脫開的。」
大約人真的不可以立,或者不能話多,李昉得意洋洋地自誇完,就聽見「咔咔」聲響,凝目細看,發現那幾根白煙長釘竟然崩裂,裂縫滲出黑色的影子,一絲絲像長長的鼻毛。
糟糕!
李昉雙手就要按下去,可惜慢了一拍,鏗的一聲,八根白煙長釘立即爆裂散開,一片黑影閃起來,襲向李昉。
李昉慌張往後跳了出去,反彈一般跳進綠化帶,下半身都插進樹叢之中。他穩住身體,急忙瞧向黑影,一看而勃然大怒,他心愛的電動車竟變成了兩截,慘兮兮地躺在地上。
再看那片黑影,已經變成了一隻龐大的螃蟹。
螃蟹極大,豎立起來像一面巨大的牆,直接佔滿了一整條車道,那黑漆漆的蟹鉗比挖掘機的車斗還要大,八條蟹腿比李昉的人都粗,站著不動就足夠恐怖嚇人。
一般人面對這種龐然巨物,會不自覺地驚恐,感覺有一座冰山傾倒一般直直壓在心頭,讓整個人如凍僵一樣,一動不能動了。
李昉卻是怒火攻心,咬牙切齒罵道:「你這個蠢東西,竟然剪斷我的車,我剛提的新車,才用了一個禮拜,你準備好用你的命來陪了嗎,王八蛋螃蟹!」
是的,他心愛的愛馬電動車,像紙片做的一樣,被輕而易舉地將成兩截,切口平齊光滑,可見大螃蟹的鉗子多麼的鋒利,多麼的有力。
聽了辱罵,這隻大螃蟹妖怪像吐泡泡一樣,竟吐出了一連串黑色的符號,落在路面上——【≧(°°)≦≧(°°)≦≧(°°)≦≧(°°)≦≧(°°)≦≧(°°)≦≧(°°)≦≧(°°)≦】
這是在幹嘛,賣萌嗎?
看著馬路上的螃蟹形狀的簡筆畫符號,李昉卻是完全理解了,這種跨物種、跨文明的交流,對他而言毫無難度。
「什麼,你這隻臭螃蟹竟然敢駁嘴,看我不剝了你的殼,瞧一瞧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李昉正要動手,大螃蟹可不會幹等著挨揍,立即又噴出一顆顆小黑點,在半空中張開,鋪成一隻只小螃蟹,像黑色卡片剪紙做成的,卻銳利無比,咻咻咻聲像刀片一樣旋轉著削向李昉。
李昉急忙跳開,閃在一旁,就聽見唰的一聲,身旁的樹叢被小螃蟹削中了,齊齊裁剪了一大截,理了個平頭。還有好幾個小螃蟹射中了路燈桿上,鏗鏘一聲就射進去一大半,足可見小螃蟹的鋒利。
那隻大螃蟹妖怪噴射了一通,逼退李昉,趁機橫穿馬路,越過水渠,跑進田地里了,直接了當的逃之夭夭。
「毀了我的車,還想跑?」
李昉左手一甩,竟像蜘蛛俠一樣射出一條白煙,白煙像蛇又像繩子,一下子躥了出去,越過馬路,飛入了田地,嗖的一聲追上橫行逃跑的大螃蟹。
大螃蟹靈活躲閃,白煙長繩卻似活物有靈性,緊緊糾纏不舍,在它改道閃過之時,咻的一聲像蛇頭彎轉過來,迅速纏在它身上,拚命纏繞。
一種十分複雜,又充滿藝術感的捆縛式瞬間而成。
龜甲縛!
啪嘰一聲,被盤結成一個個菱形,密密如網的白煙長繩,以東瀛著名繩藝龜甲縛的姿態牢牢捆住的大螃蟹,行動不便,跌在田地,另一頭的白煙長繩被李昉緊緊拽在左手上。
將身上白煙抽掉出去的李昉,露出了鮮血染紅的本來面目,左手拽著長繩,右手摟住燈柱,十足變態地獰笑:「你逃不掉的!這可是我專研了十幾本專業雜誌,幾十個視頻才學會的手藝,連女-優……連女……從來沒有那隻妖怪能掙開我的捆縛。」
龜甲縛雖好,可是螃蟹除了一對大鉗子,還有八條腿,大鉗子被收縛,那八條腿可並不受束縛啊。大螃蟹的八條腿往泥土一紮,深入一米有餘,再奮力一刨蹬,嘭的一聲,就蹦飛而起,足足有幾十米高。
李昉猝不及防,被白煙長繩猛地一拽,整個人飛了出去,高高越過了大馬路,在夜空中劃出一道拋弧線,墜向田裡,半空中留下人猿泰山一樣的嚎叫:啊~啊啊~
馬路上旁觀的人群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看不見漆黑的大螃蟹妖怪,只能看見李昉像瘋子一樣抱住燈柱在大笑,隨後又離奇地飛了出去,而且飛得高,飛得遠,一下子就飛入黑蒙蒙的田野里不見了。
這些人搞不清楚狀況,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拿出手機拍攝發朋友圈,向每一個朋友分享今夜的奇葩遭遇。
真是活久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