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帝的重賞
「太單純了,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派人跟著過去,她們的寨子,是不是就完蛋了?」
李歡雙手叉腰,站在高處,目送著蘭花和青萍的背影遠去。
「王師是正義之師,不會主動屠殺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百姓。
他們雖然躲在大山深處,不願交稅,但只要不傷害樵夫、獵戶,王師也不會主動滅殺他們,上天也有好生之德。」
張騫一臉感慨,他並不贊成太多的殺戮。
畢竟,這些人與他都是同樣的人。
李歡嘆道:「也對,大漢的盛世皇朝,容得下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情,自然也應容得下區區山魈野人的苟且。」
張騫和甘夫對視了一眼,驚嘆於李歡隨口的文詞。
「那先生日後打算如何?當真在這裡種地么?」
李歡背著手,悠閑地走下剛剛開挖,還帶著泥土花草芬香土腥氣的小道。
「這樣的生活很好。」
李歡說道:「比我以前的生活更好,而且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看著張騫,平和的眼神,看得張騫內心有些自慚形穢。
「我也會用我的畢生所學,來讓我們這個國家更強大。讓我們的人民過得更安逸。
我不管身在何處,也不敢忘師父對我的教誨。」
「先師才是真正的絕世大才。」張騫贊道。
李歡心裡明白今日所有的對答,都會一字不漏的傳入皇帝的耳朵里。
自己既然已經成為了劉徹的臣民,那就應該做出一個臣民應該做的事情。
這與奴性無關。
回頭看看身後的土地和官匠人。
你剛出社會,遇到的第一個老闆,就願意給你投放如此海量的資金搞科研。
你能不為他賣命嗎?
於是,李歡臉皮很厚的沉吟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方才是我心中的至高追求。」
這確實是他的至高追求,李歡沒撒謊。
張騫和甘夫臉上流露出一抹神聖的莊嚴情緒,躬身向著李歡充滿敬意的一拜。
李歡安穩如山的承受。
「無所求,便是大所求,我們回去后,該怎麼和陛下稟報?」
甘夫有些犯難。
張騫悠然的走在草地里,看著遠處和翠花對岸而食的李歡,輕咳了一聲:
「聽說先生將此女收入房中?」
甘夫腦子裡裝著別的事兒,隨口道:「這邊的房屋都還在修建中……」
嘀咕到一半的時候,他醒悟過來,嘿嘿笑道:
「這遠比那幾個野人水靈的多,也是我漢家女子應有的美。」
張騫嘆了一口氣:「也就是說,先生看到真的有野人之後,就已經想到了抓這些野人來種地。
我聽霍去病說,他帶著先生去過教坊司里購買奴僕,先生吐了一地,便放棄了教坊司購買奴僕的想法。」
「子文,紙張對於大漢而言,是非常了不得的東西?」
「非常了不得。」張騫點頭:「太史令司馬遷也準備過來親自記錄紙張的製作流程。
這是絕對的大事,否則的話,陛下又怎麼會讓我們提前來探聽先生的口吻?」
「他想要治學?成為像是董仲舒那樣的人?」
「不太想。」張騫沉吟起來:「而且,他看起來不像是儒家的弟子,你說他像是墨家的弟子?也不像是。
反而像是雜學家的門徒一樣。
說不清楚,但我覺得,李歡的先師,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物,可惜不能一見,人生一大憾事。」
甘夫揉了下腦袋:「子文,你還是想清楚回去以後怎麼和陛下說吧。」
李歡在黃昏中送別張騫,他很清楚這個時代的人都有著各種各樣的無奈。
所以心中並不怨恨自己被囚禁在驛站中的時候,張騫不來見自己。
不是不來,而是不能。
只是這些話,沒法說出口,但李歡清楚張騫也一定懂自己的意思。
不僅是自己不責怪他的意思,更在於自己願意在這裡做一個安安靜靜的漢人子民。
「他就是這麼說的?」
巍峨雄壯的宮殿中,皇帝劉徹臉上露出笑容,看著邊上跪坐的衛青:
「依常理而言,單獨是獻上馬鐙、馬蹄鐵,便也應當重賞。
但他只是問朕要了千畝荒地。」
漢帝國而今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幾千萬人分佈在如此廣袤的一片土地上,而後世一個大城市的總人口,就能達到這個數目。
這是古今兩邊的人,都無法想象的誇張奇景。
就連劉徹自己也覺得千畝土地不算什麼,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這樣的賞賜,給一個對大漢作出如此貢獻的人,皇帝的臉也難為得有些臊紅。
衛青道:「再加上造紙術,陛下也確實是應該重賞李歡。
如此也算是讓天下人看到陛下重視人才的決心。」
劉徹臉上露出笑紋:「按照大漢的規矩,只有戰功才可以封爵,但李歡的意思,你我都看得清楚,他不太想做官。」
「封爵可以展現尊貴,聞達於諸侯。」衛青不假思索道:
「至於規矩,微臣便是軍中之人,相信其他的將軍們得了馬鐙、馬蹄鐵的好處后,也並不會反對陛下給李歡封爵。
更況且,微臣一直都認為,陛下說的話,才是規矩。」
劉徹很滿意衛青,他轉頭吩咐道:「讓丞相來見朕!」
霍去病帶著露水和朝陽,還有皇帝的冊封,一併出現在正在刷牙的李歡眼前。
「會不會太失態了?」李歡忙漱了口,接過翠花手帕,擦了擦臉。
霍去病翻身下馬,大笑道:「傳詔的人本應該是黃門令,但陛下似乎知道你不想被人打擾。
所以我就一手操辦了……歡哥,猜猜陛下給你賞賜了什麼?」
「賞賜了什麼?」
李歡很平靜,甚至都沒有半點興奮或者是喜悅,宛若知道盲盒內是什麼東西一樣。
霍去病非常亢奮,以至於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不自覺地裹挾了如同雷霆一樣震懾的威力。
可正當他要興奮宣布皇帝給了李歡什麼賞賜的時候,卻發現了什麼,瞬間變得遲疑起來。
「歡哥,你對此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李歡的神色如雲捲雲舒,淡淡的點頭道:「我本身就不在乎官職爵位,否則的話,肯定直接去找陛下求官了。」
霍去病忍不住拍了拍額頭,鬱悶地說道:
「我阿舅也和我說,你不會在意官職,讓我別太亢奮,好好與你說就是了。」
「霍將軍,主人到底得了什麼賞賜?」
有人不在乎,自然就有人無比在乎。
翠花顧不得身份尊卑,跪在地上,順從地問道。
同一時間,更多畏懼的求知目光,也從那些官匠人身上投來。
李歡所得到的賞賜,關乎於他們中間很多人的命運,將被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