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事有反常必有妖
「遵令。」旁邊四名親兵立刻上前,夾住紅袍文官的胳膊,便往外強行拖去。
「好,不愧是岳飛老子。」岳雲見此心中大爽。
紅袍文官此時才反應過來,一臉難以置信,一邊掙扎一邊怒吼道:「岳飛,你敢……」
不等監軍說完,岳飛又道:「直呼一軍統帥名諱,違背軍法,再加十杖。」
紅袍文官一聽,臉色大變,不敢再嘴硬,求饒道:「岳太尉熄怒,請給下官解釋的機會。」
岳飛卻無動於衷,冷哼道:「還不趕緊拖下去。」
四名親兵直接將紅袍文官嘴巴捂住,加快速度拖了下去。
很快,外面便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四十杖若是不留手,足以將成年男子打殘。
沒過多久,有親兵進來稟報道:「大帥,監軍昏死了過去。」
岳飛淡淡道:「送回家去,再將監軍違背軍令一事以行文發給樞密院和政事堂,讓他們再派一個監軍過來。」
親兵和一名未身穿鎧甲的軍官恭敬稱是。
見岳飛老子如此安排,岳雲卻眉頭微皺。
這紅袍文官雖然囂張討厭,但這種人其實很好對付。
眼下將其趕走,讓秦檜和趙構重新再換一個監軍,恐怕這新來的監軍就沒有那麼好對付了。
不過……岳飛老子特意將其趕走,多半是另人深意。
此時,岳飛目光掃過全場,眼神犀利如刀,除了岳雲之外,無人敢與其目光對視,沉聲道:「牛皋和湯懷各自派快馬送來軍情,完顏兀朮傾巢而出,帶領麾下十數萬金軍已經南下,現在本帥對各軍位置和任務進行部署……明日一早,大軍北上抗金。」
……
「李天豐這個蠢貨,本相讓他去當監軍,不是讓他去挑釁岳飛。」宰相用來辦公的政事堂中,秦檜聽了下面人的彙報之後,臉色鐵青。
一名綠袍文官恭敬說道:「相公,岳飛發來行文,讓換監軍,我們換還是不換?」
「換,當然要換。」秦檜冷笑道:「岳飛替本相退回李天豐這個蠢貨也是好事,否則去了前線,豈不是要壞本相的大事。」
綠袍文官請示道:「敢請相公,監軍換成誰,下官好提前發文通知。」
秦檜略一沉思,道:「通知御史中丞王次翁在政事堂等本相,待本相進宮一趟,請得官家同意之後,再與王次翁相談。」
說完,秦檜便起身準備進宮。
但一想起王次翁這個人雖然眼下對自己言聽計從,可實質上這個人野心勃勃、唯利是圖,便有點不放心。
可是思來想去,朝中再沒有其他人能夠以監軍身份制衡岳飛,且還能全力去落實他私下吩咐的一些事情。
……
岳飛嫡系大軍有三支,分別為背嵬軍、踏白軍、游奕軍,因為上一次在中原大勝,收攏了不少義軍,總數已經達十萬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岳飛這些年一手帶出來的強軍。
其中,背嵬軍為主力軍隊,人數約有五萬,兩萬騎兵、三萬步兵。
踏白軍約有三萬,騎兵一萬,步兵兩萬。
游奕軍約有兩萬,騎兵八千,步兵一萬兩千。
牛皋和湯懷各自統領踏白軍和游奕軍,一直駐守在面對中原完顏兀朮麾下金軍的前線。
所以,此次岳飛從臨安城帶領五萬大軍北上。
只是,十月二十八日,岳飛帶領大軍剛到揚州,便迎面一連遇上三波韓世忠派人前往臨安城報捷的快馬。
岳飛讓人攔停問了一下,是韓世忠打了三場不小的勝仗,斬獲偽齊上萬人,繳獲了部分糧草。
韓世忠所部三萬人,面對的是偽齊的漢軍,按理說打出勝仗,這也不算太過讓人意外的事情。
可是,岳飛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
岳雲將岳飛老子神色看在眼中,心想這韓世忠打了三場勝仗莫非有什麼蹊蹺?
「大帥可是擔心被韓世忠搶了風頭。」監軍王次翁一臉溫和的笑道。
比起之前被岳飛打殘的那位監軍,王次翁官職只比岳飛低一級,是從二品的大員、且是手握監察重權的御史中丞,最主要的是此人笑裡藏刀,看似溫和的很好說話,但每一句話都有目的。
比如,剛才這句話就是有意無意的挑撥岳飛與韓世忠的關係。
岳飛豈能不明白,淡淡說道:「監軍過慮了,本帥是在擔心韓世忠。」
「果然……」岳雲心中疑惑,「岳飛老子難道是擔心韓世忠貪功冒進?」
王次翁有秦檜名下第一走狗之稱,擅長聽話聽音,此時眼睛微微眯起,問道:「大帥認為韓世忠這三場勝仗打的有問題?」
岳飛深知眼前之人陰險狡詐還要勝過万俟楔,但卻懶得耗費任何精力與此人勾心鬥角,淡淡說道:「或許吧!」
說完,他便下令道:「傳本帥命令,全軍加速前進,每兩個時辰休整一刻鐘,再派一隊斥候潛入偽齊打探軍情。」
下完命令,岳飛見岳雲臉有疑惑,便走過來,低聲對岳雲說道:「偽齊漢軍戰力雖弱,但一直秉持著據城而守的原則,從來不出城野戰,可韓世忠這三場勝仗都是野戰贏的,所謂事有反常必有妖,這其中恐怕有什麼陰謀。」
「你要記住,有時候能否提前發現、洞察到一些細節,會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岳雲由衷的說道:「末將明白了,多謝大帥指點。」
岳雲記得,在後世看過的兵法十三篇裡面提到過細節決定勝負。
「不愧是岳飛老子。」
要知道,華夏數千年名將太多了,但能夠被稱為軍事家的卻是鳳毛麟角,而岳飛卻被稱為軍事家。
……
又過了兩天,岳飛帶領大軍來到壽州進行休整的時候,幾乎同時接到牛皋和湯懷各自派加急快馬來請示,說是有大批流民從中原河南府、應天府方向而來,暫時被他們擋在前線,問如何處置。
「這事有問題。」夜晚,臨時大營帥帳中,岳飛看著中原地圖神色有些陰沉的說道。
王次翁說道:「大帥,今年北方鬧災,且義軍活躍,有流民豈不是很正常。」
岳飛沒有理會王次翁,而是看向岳雲,道:「岳雲,你告訴監軍這其中有什麼問題?」
說完,他拿起筆、鋪開宣紙,開始給牛皋和湯懷寫信。
岳雲沉思半響,道:「監軍有所不知,北方有流民這的確很正常,但剛好是在這個時間、且牛皋和湯懷所部防守區域同時來了大批流民,這就不正常了。」
王次翁被岳雲這個後輩當面打臉,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想起岳雲刺殺金國正副使的狠辣事迹,冷哼了一聲,最終也沒敢說什麼。
岳飛貌似毫不意外岳雲所說,只是微微頷首,沖著岳雲點了點頭,便將自己寫好的信交給左右親兵,吩咐道:「將本帥親筆密信快馬送往牛皋和湯懷,讓他們暫時將流民擋在境外,然後派斥候深入中原或者暗中搶一些流民過來問詢,儘快打探清楚這些流民的來源。」
「且慢!」監軍王次翁突然笑著喊住了要傳令的兩名岳飛親兵,一臉認真的對岳飛拱手一禮,然後才說道:「大帥,這些流民都是漢人,都是原來宋國的子民,眼下他們逃離了金國,要南下投奔我大宋,這是堪比祥瑞的大好事,彰顯天子和我朝得人心,若是將他們阻攔在境外,豈不是傷了所有一心投奔我大宋的百姓之心。」
岳飛看了兩名要傳令的親兵一眼,這兩名親兵不再停留,立刻轉身繼續去傳令,這讓王次翁臉色一變。
「監軍所言有理。」好在岳飛立刻語調溫和的解釋道:「若是在平日,邊軍絕不會阻攔這些流民,但眼下兩軍大戰在即,流民卻先行而來,若是其中混有大量姦細,乃至有金軍偽裝,流竄我大宋腹地、斷了大軍糧道又當如何?」
王次翁淡淡說道:「大帥所說只是一種可能,並非絕對。若沒有姦細,同樣會傷了投奔我大宋的百姓之心,且傳出去對天子對朝廷名望有損。」
在宋一朝,武將其實是歷朝歷代身份地位最低的,以往監軍直接掌權、成為實質統帥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若不是岳飛在軍中威望極高,且經歷風波亭冤案、九死一生之後,心態有了很大的變化,第一天便以軍法打殘了一個監軍,讓王次翁心有忌憚,否則王次翁應該更加強硬才是。
岳飛彷彿早就料到王次翁會如此說,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淡淡說道:「不如本帥和監軍打個賭,若是流民中沒有金國姦細,以後凡是監軍不許之事,本帥絕不去做,但若這些流民中有金國姦細,監軍以後只要聽命本帥行事便可,不許再忤逆本帥的命令!」
王次翁臉色微變,他沒有想到岳飛如此強硬,他突然明白秦檜和官家為何要讓他堂堂御史中丞來當這個監軍了,換成另外任何一個人,面對如此強硬的岳飛,恐怕真的是不敢有半點忤逆。
心中念頭轉動,王次翁沉聲道:「老夫可以與大帥打賭,但內容要修改一下,不簡單隻是金國姦細,若是流民中沒有金國軍隊偽裝,以後凡是老夫不許之事,大帥絕不去做,但若這些流民中有金國軍隊偽裝,老夫以後不再插手大帥行軍打仗之事!」
王次翁話音剛落,岳飛立刻便說道:「好,一言為定。」
王次翁見此,頓時心中一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岳飛答應的如此爽快,甚至貌似早就等他王次翁主動修改這賭約的內容。
岳飛目的達到,卻已經不再理會王次翁,喝道:「來人,把偽齊和韓太尉防線地圖一併擺出來。」
王次翁目光閃動片刻,還想要說什麼,見岳飛盯著地圖陷入沉思,神色凝重無比,一股無形的威嚴籠罩著整個大帳,帳中所有人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這讓他一時間竟然不敢出聲去打擾,最終只是暗自冷哼一聲,轉身回了自己帳篷。
看著王次翁離開,岳雲禁不住低聲對岳飛說道:「你早就料到趕走第一個監軍,秦檜和皇帝肯定會把監軍換成王次翁,可這王次翁比第一個監軍難纏太多,你為何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