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皇親國戚
深夜,賓客逐漸離去后,南榮曲風已經坐在後堂飲茶,品著那只有皇室才能享用的香片。今天他的心情是無比舒暢,因為他謀划多年的事情終於成功——帶著南榮家血脈的外孫女唐望舒終於嫁入皇室。
遙想當年,南榮曲風也想將女兒南榮文君嫁給當時的順和帝,但動這個念頭的時候順和帝正準備奪位,正在謀求南榮家的支持。
當時的順和帝的財力和兵力都不算強,如果南榮家不提供支持,那麼兵敗的可能性極高。就算南榮家支持,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達到目的,那麼他們就是反叛,面臨的就是持久戰爭,到時候鹿死誰手就說不一定了。
雖說南榮家也有心逐鹿華原,坐上那張龍椅,但是,名不正言不順。當時的朝廷也一直打壓南榮家,南榮家為了自身的生存問題,最終選擇了豪賭一把支持順和帝。
沒想到,順和帝發動的那次所謂的變革竟然成功了,並且順利登基成為皇帝。為了讓自己的皇位坐的更穩,便迎娶了姜玉塵,也就是後來的太后。
那時候南榮文君身為南榮家長女,始終沒有出嫁,就是在等待機會,南榮曲風見順和帝娶了姜玉塵,只得繼續觀望,然後便發現姜玉塵不僅聰明,而且判斷力驚人,賞罰分明,殺伐果斷,無法輕易撼動她皇后的地位。
姜玉塵之所以在那種混亂的局面下穩坐皇后之位,無非就三個原因:
其一,姜玉塵是瑞原姜族的人。姜族就九原的有名的賢族,祖上在崑崙王朝時期就位列三公,甚至被尊稱為聖人。之後無論九原朝代如何更迭,掌權者都對姜族無比尊重,而且姜族從不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也不擁兵自重,就連如今把持瑞原大權的顏族都對在自己地盤上的姜族禮讓有加,絕不敢冒犯。
其二,順和帝在成為皇帝之前,就已經有了兩個兒子,按理說,其中一個兒子在他登基之後,就會成為皇儲。可是,大兒子在他奪宮的當日戰死,小兒子不久染疾而亡。
當時天下人都認為那是對順和帝的報應,但是,順和帝迎娶了當時只有16歲的姜玉塵兩年後,姜玉塵就為其誕下了姬承影和姬含光兩名皇子。
當時的順和帝激動的都哭了,連呼「天佑我大昌」。
其三,順和帝不僅寵愛姜皇后,還對她無比信任,聽說就連朝政大事都要與她商量。順和帝是個男人,自然也愛美人,可他很清楚知道,天下美人太多了,但如姜皇后一樣聰明的美人卻是鳳毛麟角,只要他坐穩江山,他要什麼都有。所以,他需要的是一個有腦子可以幫他坐穩江山的女人,而不是那種空有漂亮皮囊的女人。
這也是順和帝雖然在位時間不長,卻可以迅速戡亂,至少名義上一統九原的原因。只不過在他去世后,因為繼位的姬承影年紀太小,不具備震撼九原的能力,讓其他各原的掌權者覺得有機可趁,整個九原再次陷入戰亂之中。
因此,當年南榮曲風最終沒有想辦法讓女兒嫁入皇室。知女莫如夫,南榮曲風很清楚知道自己女兒絕非姜皇后的對手,就算成為貴妃,也無法為南榮家做點什麼,那麼何必將女兒送進後宮受苦呢?
南榮曲風退而求其次,決定將女兒嫁給順和帝當時無比信任的唐琛。
南榮曲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遭到了南榮家上下一致反對,要知道,當時的唐琛也只不過是一個殿外聽候。可南榮曲風卻是力排眾議,苦勸以死相逼的女兒,因為他清楚知道順和帝為了鞏固自身的權力,已經打算將唐琛派入鐵甲衛加以培養。
那時候的神都軍已經是南榮家把持著,但要染指鐵甲衛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把賭注押在唐琛身上,並且主動力薦唐琛去鐵甲衛,還要將女兒嫁給他,這樣一來,唐琛未來成為鐵甲衛統領,也只是時間問題。
南榮曲風這麼做,只是為了不露鋒芒,不顯賊心的達到自己可以逐步控制皇室的目的。
順和帝駕崩后,南榮曲風原本是有機會舉兵的,但他依舊沒有那麼做,而是全力支持姜皇后和太子姬承影。
天下大亂,如果南榮曲風此時奪位,不僅無法服眾,也要面臨一個重頭開始戡亂的境遇,自身的力量也會被大大削弱,不如一如既往的支持姬家,繼續積蓄力量,逐步蠶食,那才是上策。
如今,唐望舒成為貴妃,雖然後宮內依舊有姜玉塵坐鎮,但是南榮曲風卻是得償所願。按照血緣關係來說,南榮曲風只能算是皇室的旁親,但他要的就是這個旁親的頭銜,而不是直系皇親,就如他把持朝政,都不會在重要的位置上安插南榮家的人,那些人都只是被他暗中控制而已,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明面上那個最大的威脅。
至於讓唐小豪迎娶寶夢公主,也是南榮曲風計劃延伸。
皇帝沒有娶寶夢公主,而是認作皇妹,再嫁給唐小豪,名義上唐琛就是所謂的皇親,但是這個皇親也只是個名頭而已。如此一來,南榮曲風便可以借著外孫媳婦兒的名義與拓爾思部公開來往,關鍵時刻甚至可以在寶夢公主身上做做文章。
南榮曲風還陷入回憶之中時,唐琛緩步進入後堂。
唐琛駐足跪下道:「小婿拜見岳父大人。」
南榮曲風立即道:「起來吧,沒有旁人在的時候,這些禮節就免了。過來,陪老夫飲茶。」
南榮曲風親自為唐琛倒茶。
唐琛舉杯還未喝,光是聞著那香氣,就詫異道:「這香片應該是貢品吧?」
南榮曲風點頭:「對,這可是皇上賞賜的。」
賞賜?南榮曲風私下的一切標準快與皇帝沒有區別了。
南榮曲風看著飲茶的唐琛:「賢婿,望舒被封為貴妃,你就是國丈了,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等小豪迎娶了寶夢公主,你在朝中的地位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唐琛聞言放下杯子,立即跪下:「唐琛自知能有今時今日的一切,都仰仗於岳父大人,小婿一刻都不敢忘記岳父大人的恩情和教誨。」
「起來吧,都是自家人,」南榮曲風嘴上這麼說,卻沒有親手去扶唐琛,而是話題一轉道,「你可知道,皇上為何要先認寶夢公主為皇妹,然後再將其下嫁給小豪?」
唐琛起身並未坐下,站在一旁畢恭畢敬道:「小婿不敢妄自揣摩聖意。」
南榮曲風道:「這不是揣摩聖意,而是擺在明面上的事兒。拓爾思部的老族王薨落後,繼位的是寶夢公主同父異母的哥哥古爾恪,這也是皇帝為何不娶寶夢公主的原因所在。」
從輩分上而言,拓爾思部的老族王是順和帝的叔叔,如今的古爾恪也好,寶夢公主也罷,嚴格意義上而言,都是是當今皇上的長輩。按照宗法,皇上也不能迎娶寶夢公主,更不可能公開承認其長輩的身份,但寶夢公主已到婚嫁年齡,不能放其回柔原,又想要安撫拓爾思部,只能認其做皇妹,這是折中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皇帝認了寶夢公主為皇妹,拓爾思部如今的族王就成了親王。要知道,早年順和帝為了削藩,就是廢除親王封地制,不惜與兄弟叔輩翻臉,直接導致了當時的「三王兵變」,也讓大昌皇朝那些王爺貴親們非常不滿,包括那時候的拓爾思部。
如今皇帝這麼做,等於是變相給了拓爾思部新族王一個親王的頭銜,加上他原本就是柔原的實際統治者,也等於是認可那就是古爾恪的封地,這樣一來,表面上古爾恪就是姬家的親王、朝廷的藩臣,讓古爾恪這個傳聞中靠著弒父殺兄上位的族王名正言順。
也就是說,皇帝用這種方式在支持既成事實的古爾恪。至於讓寶夢公主下嫁給唐小豪,表達的是另外一層意思——唐琛是鐵甲衛大統領,也是曾經順和帝最信任的殿外聽候,這個天下皆知。將寶夢公主嫁給他的兒子,就是皇帝的信任。更不要說,皇帝已經娶了唐琛的二女兒,唐琛已是國丈,也就是皇親國戚,等於是親上加親。
所以,皇帝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一舉多得。
唐琛聽完后,只是默默點頭,並不多言,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也知道南榮曲風這也是在試探他。
南榮曲風見唐琛沒說話,又道:「不過,這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我之前上表也只是為了推波助瀾。」
是的,推波助瀾,就如當初老夫我舉薦你唐琛一樣。南榮曲風看了一眼依舊站在那唐琛。
所以,唐琛你當好那座橋,只要你這座橋夠穩,我就不會拆橋,更不會率兵過河。
——
皇城後宮,明舒宮。
明舒宮原本的名字叫永安宮,之所以改為明舒宮,正是因為唐望舒的名字。望舒二字原意是為月駕車之神,也借指月亮,而明舒也是月亮的意思。因此,在唐望舒被冊封為貴妃后,永安宮便更名為明舒宮,也就是唐望舒的寢宮。
當然,這一切自然是太后的意思,她之所以這麼安排就是為了讓天下人,特別是南榮家明白皇帝對唐望舒的珍視。
此時的唐望舒已經梳洗完畢,坐在床邊等待。
不久,唐望舒在聽到外面內侍和宮女退去的腳步聲,心知皇帝來了,但卻不明白內侍為何不宣告?這讓唐望舒內心無比緊張。
雖然入宮前,南榮文君就教過唐望舒一些大婚當日的禮節,可是,教和學是一回事,實際運用又另外一回事。如果讓皇上不高興,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好,將來要挽回可就難了。
就在唐望舒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屏風后,緊接著那人從屏風一側探出頭來直勾勾看著唐望舒,將唐望舒嚇了一跳。
唐望舒當即意識到此人就是皇帝,因為其他人無法也不敢涉足此處。
唐望舒在還未看清楚男子容貌時,便跪下稽首:「臣妾唐望舒叩見皇上。」
唐望舒說完,遲遲不見皇帝說話,就在她疑惑慌張的時候,卻看到皇帝那雙腳出現在了跟前,緊接著,皇帝竟然直接蹲了下來。
嗯?唐望舒直接傻眼,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蹲在我跟前?
皇帝姬承影蹲在那看著唐望舒:「你就是唐望舒?」
唐望舒立即回話:「回陛下,臣妾正是唐望舒。」
姬承影點頭:「你抬起頭來。」
唐望舒緩緩抬頭,在看到姬承影的那一刻,她內心是驚喜的,她完全沒有想到當今皇上是如此的英俊。要知道,她之前聽過的那些傳言,都將這位皇帝說成是一個傻子,而在正常人的思維中,傻子自然是不好看的。
姬承影看著帶著微笑的唐望舒:「你不要笑。」
唐望舒立即收起笑容,不明白姬承影這是意思。
姬承影仔細看著唐望舒的臉:「你再做一個生氣的表情給朕看看。」
「啊?」唐望舒更懵了,「生氣?可是臣妾不生氣呀。」
姬承影皺眉道:「你就假裝生氣。」
唐望舒只得微微皺眉,腮幫子也鼓起,可是這模樣看起來卻是那麼可愛。
姬承影卻是笑了:「朕可以肯定,我們以前見過。」
唐望舒繼續懵圈,不明白姬承影到底在說什麼,他們怎麼可能見過呢?
姬承影卻是開心的笑著,笑得唐望舒心裡發慌。
唐望舒再次稽首:「皇上恕罪。」
姬承影笑道:「你又沒做錯什麼,恕什麼罪,起來吧。」
唐望舒不敢起身,姬承影直接將她扶起來坐在床邊。
此時的唐望舒整個人都僵住了,以至於將母親所教的那些全部忘得乾淨乾淨。
始終盯著唐望舒的姬承影忽然道:「朕想起來了,朕以前在夢裡見過你。」
啊?唐望舒看著姬承影那副認真的表情,加上那句話,讓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她弟弟唐小豪。
想到這,唐望舒忍不住想笑,卻在努力剋制。
姬承影看著唐望舒道:「想笑就笑,朕不會怪你,朕還挺高興,因為你和宮裡其他人都不一樣,你比他們真誠,不像他們那樣惺惺作態。」
唐望舒小心翼翼問:「皇上這是在怪臣妾嗎?」
「怎麼會?」姬承影道,「我怎麼會怪了,對了,以後我在你這,就不會自稱什麼朕了,我老記不住。」
唐望舒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她完全沒想到天子竟然會是這樣的?但是皇上也與傳言中那個傻子不一樣,就像所有人都認為自己的弟弟唐小豪是個登徒子渣男,但唐望舒知道唐小豪絕不是那樣。
所以,她也知道,皇上絕對不是一個傻子。
姬承影又道:「剛才我說在夢裡見過你,你不信?」
唐望舒搖頭:「臣妾相信。」
姬承影又問:「那你笑什麼?」
唐望舒回道:「皇上先前說的話,還有那表情,讓臣妾想起了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