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修真篇(三)
第一百四十一章修真篇(三)
林驚微不知為何,陡然感覺一股涼意從背後升起,被江秋漁輕撫的薄唇無意識地輕抿了下,將玉白的指尖含了一點兒進去。
江秋漁摩挲她唇瓣的動作頓了頓,她直勾勾地盯著林驚微,「怎麼不說話?」
江秋漁的話里多少帶了幾分試探的意味,可林驚微方才下意識的反應早已經暴露了事情的真相。
這個王八蛋,竟然真的早就知道了她掉毛的事情!
她那個隨時不離手的荷包里裝的,不會真的是她掉的毛毛吧?!
江秋漁暗暗磨了磨牙,一雙狐狸眼裡泛著兇狠的冷光,按在林驚微唇上的手指用力了幾分,將指腹下的薄唇按得微微泛起了白。
其實倒也不疼,只是林驚微心裡有點兒慌。
她早就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但真當這一刻來臨時,林驚微仍舊慌了手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阿漁會這樣問她,必定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林驚微在心裡思索著,自己究竟是該嘴硬到底,還是及時承認自己的錯誤。
萬一阿漁只是詐一詐她呢?
江秋漁見她不說話,哪還能猜不出林驚微的心思?
她當即用手捏住了林驚微的臉頰,陰森森地笑了兩聲,「你不說話,是不是因為心虛?」
林驚微回過神來,攬著江秋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江秋漁一屁股坐在林驚微的大腿上,林驚微則順勢用胳膊攬住了她的細腰。
「阿漁,你誤會了。」
「別裝了,給我。」
林驚微不知道,但她很想從江秋漁的口中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阿漁多半是拿不出證據來,只是心裡有所懷疑罷了,越是到這種關鍵時候,林驚微就越是不能自亂陣腳。
江秋漁狠下心來的時候,連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更別說她心裡門兒清,林驚微純粹是在演戲罷了。
這說明林驚微早就知曉此事,且她心裡清楚江秋漁對此事十分重視,所以才故意避而不談。
被阿漁打一頓倒沒什麼,那幾根毛毛估計是保不住了。
江秋漁定定地看了林驚微半晌,視線從她平靜無波的眼眸,一路掃視到她緋色的唇瓣上。
林驚微眼睫微垂,清冷絕艷的臉上倏地多了幾分委屈的意味,端的是一副小意溫柔的模樣,「阿漁,我知道錯了。」
向來淡漠疏遠,如高山白雪般難以親近之人,忽然露出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換作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忍心再苛責她。
林驚微思來想去,這件事還是不能認,江秋漁若是真的已經看見了她藏的毛毛,恐怕早就把證據擺在她面前了。
那會兒都敢在老虎頭上拔毛,沒道理現在就慫了。
江秋漁似笑非笑,倒也沒賣關子,「你要是真的毫不知情,方才就該問我,我是不是真的不掉毛。」
林驚微面色自然,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
江秋漁顯然早已摸透了林驚微的性子,她提醒道:「上一次你還敢捏著我的肉墊問我,為什麼別的狐狸都是粉色的爪子。」
林驚微不說話了,她著實有些捨不得自己私藏的那幾根毛毛。
她自認已經足夠鎮定,卻不想江秋漁盯著她看了半晌之後,忽然冷笑了一聲,「我以後再也不會在你面前露出尾巴和耳朵了。」
所以掉不掉毛真的不重要。
她還裝的挺委屈。
可惜了,林驚微對上的偏偏是江秋漁。
要不她還是等等再進去吧?
林驚微知道姣玥就站在門口,當著屬下的面被江秋漁教訓,林驚微卻並不覺得羞恥,她只是有點兒害怕。
江秋漁皮笑肉不笑,「你還裝。」
姣玥當即嚇得打了個冷顫。
「我只是太想你了,沒有你在身邊陪著的時候,我只能藉此聊寄相思。」
反正她在荷包上下了層層禁制,就算江秋漁將荷包拿在手上把玩,多半也找不出什麼東西來。
阿漁好像很生氣……
魔尊大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她的阿漁果然聰慧至極。
不等林驚微再感慨幾句,江秋漁便朝她攤開掌心,指尖勾了勾,「拿來。」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還敢問為什麼?」
江秋漁坐在林驚微的腿上,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你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露出馬腳了嗎?」
姣玥原本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手中還端著一盤洗得乾乾淨淨的葡萄,她正準備將葡萄送進去時,便聽見了江秋漁這一句咬牙切齒的質問。
再者,江秋漁迄今為止,一共也就掉了七根毛毛,這算什麼掉毛?
只不過這話,林驚微是萬萬不敢當著江秋漁的面說的。
林驚微清了清嗓子,滿眼無辜地看著江秋漁,「阿漁,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驚微聞言瞳孔一縮,差點沒崩了臉上的表情,那隻扣在江秋漁腰間的手收緊了幾分,嗓音里透著股乾澀感,「為什麼?」
林驚微聽見這話之後,忍不住輕嘆了一聲,沒想到啊,竟是自己小心翼翼的態度,暴露了自己。
尊上跟殿下吵架了嗎?
姣玥趕緊停下腳步,站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不是故意避開了掉毛這兩個字。
江秋漁真想揪住她的耳朵,狠狠地指著她的鼻子罵。
態度十分強硬,不容拒絕。
「我喜歡的只是你,無關其他任何的事物。」
她是絕不可能任由自己的任何一根毛毛流落在外的!
林驚微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企圖再做最後一次掙扎,「真的不行嗎?」
江秋漁也沒說行不行,只悠悠道:「你是想要那幾根毛,還是軟乎乎的耳朵和尾巴?」
林驚微艱難地權衡片刻之後,從腰間取下荷包,解開自己親手設下的層層禁制,然後將荷包慢吞吞地放在了江秋漁的掌心裡。
江秋漁打開來一看,裡面的乾花瓣果然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幾根雪白的毛髮。
看清那幾根狐狸毛之後,江秋漁的呼吸都快停滯了。
怎麼會這麼多!
一,二,三……
這裡面居然藏了整整五根狐狸毛!
江秋漁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她怎麼會掉了這麼多毛毛?
完了完了,她不會真的要禿了吧?
江秋漁抬眸惡狠狠地看向林驚微,這人正滿懷遺憾地看著她手心裡的荷包,彷彿江秋漁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一樣。
「還有的呢?」
江秋漁不相信就只有這麼幾根,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自己可能還掉了更多的毛毛,但她實在信不過林驚微。
「真的沒有了。」
林驚微眨眨眼,深黑如墨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了江秋漁的身影,她的唇角都快抿成一條直線了。
「當著你的面,我哪兒敢動什麼手腳?」
江秋漁:「呵。」
說的好像這幾根毛,不是林驚微當著她的面偷偷藏起來的一樣。
江秋漁回想起自己上一次檢查林驚微的荷包時,對方那副鎮定自若的表情,顯然,這已經不是林驚微頭一次做這種事了。
反正她慣會裝模作樣,一副單純無辜的樣子,實則背地裡膽大包天。
「你最好沒有騙我。」
江秋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要是被我發現你還偷藏了幾根,你就幾年不許上我的榻。」
林驚微的眼睫顫了顫,做足了乖巧小媳婦的模樣,「我再不敢瞞著阿漁了。」
江秋漁當著她的面,把荷包塞進了自己的袖間,然後才從林驚微的腿上下來,「行,我再信你一次。」
假的,江秋漁不用猜都知道,林驚微肯定沒有說實話。
總有一天,她會將那些毛毛都毀屍滅跡!
江秋漁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林驚微,「咱們來好好地算一算,這五根毛毛的賬。」
門外的姣玥只聽見書房裡傳來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見尊上懶懶地喚了一聲,「進來吧。」
姣玥趕緊端著葡萄走了進去,她才跨過門檻,入眼便是砸在地上的硯台,濃黑的墨汁濺了一地,再往前,還有亂七八糟扔在地上的各種紙張,擺件……
姣玥偷偷抬頭,瞥見林驚微正面色冷肅地站在書桌旁,她那一身玄色衣衫莫名亂了幾分,袖口上還破了個洞,原本腰間的荷包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頸側多出來的幾條抓痕。
像是被尖銳的爪子給撓破的。
抓痕不深,但到底破了口子,尤帶著新鮮的血跡,襯著林驚微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莫名多了幾分獨特的韻味。
如果姣玥上網,就一定知道,這叫做戰損美人。
她不敢多看,放下葡萄之後,又小聲問了一句:「尊上,要叫人來將書房裡收拾一下嗎?」
江秋漁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聞言掀起眼皮瞥向她,「這不是有現成的人嗎?」
姣玥還以為她說的是自己,趕緊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
她正要彎腰去撿起地上丟的東西,卻不想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將散落在地面上的書籍撿了起來。
姣玥嚇了一跳,「殿下,讓屬下來吧!」
林驚微沒說話,倒是一旁的江秋漁哼笑了兩聲,「不用你,你過來,替我剝葡萄皮。」
姣玥愣了愣,不確定地看向江秋漁,對上江秋漁的目光之後,她才終於確認,尊上這話的確是對她說的。
讓林驚微收拾書房,她給尊上剝葡萄皮?
感覺怪怪的。
姣玥默默走到江秋漁身旁,洗乾淨手之後,才仔細地替她剝著葡萄皮。
奇怪,怎麼總感覺脖子涼颼颼的呢?
肯定是冬天來了。
嗯,她待會兒就回屋換件厚衣裳。
——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清河劍派也不復往日般熱鬧,來往的弟子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樣。
青竹峰上。
因為太久沒有人打掃,竹葉落了滿地,鋪了厚厚的一層,寒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充滿了蕭索的氣息。
傅長琉走在石階上,看著眼前荒涼殘破的景象,眼神里毫無波動。
他記得以前大師姐還在的時候,青竹峰景色秀美,清雅幽靜,峰頂靈氣濃郁,最適合修行。
那時候的他還握不穩木劍,只能在一旁蹲馬步,然後偷看大師姐練劍。
那時他想,大師姐可真厲害啊。
林驚微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的師姐,她從不厚此薄彼,雖然面上冷淡至極,對待他們三人,卻尤其細心溫柔。
傅長琉聽過最多的話,便是師姐天資卓絕,日後定能飛升成仙。
他也以為,自己能親眼看見那一幕。
卻沒想到,不過短短二十幾年罷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再也沒有大師姐了,二師兄身死,小師妹也不會再回來了。
傅長琉孤身一人行走在長長的石階上,刺骨的風劃過他的臉龐,將那兩行熱淚吹得幾乎快凝結成冰。
他的背影彎曲了幾分,腳步卻不曾停下。
往日肅穆莊嚴的大殿也格外冷清,傅長琉目標明確地走了進去,他拐了個彎,又走了幾步之後,終於聽見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嗬嗬……」
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傅長琉死寂的眼裡終於浮現出了刻骨的恨意,他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老人,停在了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沒想到啊,你居然還沒死。」
那人仰頭望著傅長琉,嘴唇動了動,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救,救我……」
傅長琉哈哈大笑了幾聲,「救你?」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你把我關在密室里,當著我的面對二師兄下手的時候,我可是跪著求你的。」
那時他幾乎磕碎了腦袋,也不見賀雲歧心軟半分。
二師兄是固執,也犯過錯,可他絕不該死在賀雲歧手上。
可憐二師兄直到死,都還對賀雲歧抱有絕對的信任和尊敬。
傅長琉咬緊牙關,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才勉強壓下心頭的恨意,沒有一掌拍碎賀雲歧的頭顱。
賀雲歧不該由他來處置,這天底下還有其他人比他更有資格做這件事。
傅長琉想到這裡,嗓音不由得啞了幾分,眼眶更加猩紅,「你害了那麼多人,早該下地獄了。」
不僅是師姐師兄,還有這天底下眾多的無辜之人,他們都被賀雲歧害慘了。
傅長琉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打破了賀雲歧所有的期待,「我不會救你的。」
賀雲歧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地瞪著他,蒼老的面容上毫無血色,那雙充血的眼眸格外猙獰可怖。
傅長琉卻好似沒有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著話。
「聽說魔界那位對你恨之入骨。」
「她跟師姐成親時,我沒能送上一份賀禮。」
「現在補上,應該也不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