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禮貌」地罵人
吃過早飯後,蘇文海就迫不及待要出門。
蘇影把他按在床上,「爹,你再不好好休息,這病還想不想好了?」
「咳咳咳,你馬上要嫁人了,爹得趕緊去把租子收了,給你多添點嫁妝。」
「我正想跟爹說呢,今年的租子我來收,你在家歇著就是。」
「你收租子?你向來臉皮薄,還是爹去吧。」
「我臉皮薄,爹的臉皮就厚了?」
「……」
蘇文海最終也沒拗過閨女,只是想想那戶人家,再想想閨女,心情難免沉重。
租戶不是別人,正是原身的竹馬張家,本就是同村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同順叔,開門吶。」蘇影邊叫人,邊把門拍得啪啪響。
蔥油餅的香味兒已經溢出了門外,卻沒人來開門。
「又裝聾?哼哼。」
這可不是第一次了,從三年前張家開始租種蘇家的地開始,哪年到了該交租的時候,張家都是裝聾故意不開門見人,每次要等爹爹上門要好多次。
爹爹礙於她和張家大郎的情分,也不好翻臉,但是吃閉門羹次數多了,好不容易收回來的糧食還被摻假,任是泥菩薩也有幾分氣性。
「同順叔,開門吶。」
蘇影連著喊了好幾遍,果不其然,裡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還裝作沒人在家呢。
那蔥油餅的香味可騙不了人。
蘇影眼睛一轉,大聲「嘀咕」道:「原來同順叔家裡沒人吶,那我過幾天再來收租好了。」
做出轉身離開的動作,突然又驚喜地喊道:「大勇哥——」
張大勇,便是張家大郎。
「大勇?大勇回來了嗎?」張家果然開了門。
不過,他們可沒看到張大勇。
蘇影冷笑,「原來叔和嬸子都在家呢。」
張家夫妻知道上了當,訕笑道:「原來是蘇影啊,你過來怎麼不叫門呢?」
「我叫了好多聲呢,你們沒聽到嗎?」
「確實沒聽到,聽到不早就給大侄女開門了嘛?哈哈哈。」
「沒想到叔和嬸子年紀不大,就雙雙半聾了呢。有病可得早點治啊,要是全聾了,可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好心」地提醒兩句,不等夫妻倆讓行,蘇影便直接閃身進了院子。
「同順叔和嬸子,小日子過得不錯嘛,還能吃上蔥油餅,可不像我家,多少天沒吃上米面了。」
蘇影往張家倉房瞧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前幾天我爹過來收租,正趕上叔和嬸子不在家,想不到我今天來得巧,叔和嬸已經把租子裝好了。既然這樣,我便去叫人來搬了。」
「不忙叫人!」張同順小眼睛一眯,再不是之前悠哉模樣,臉上明顯慌亂了些,「等我有空,親自給你們送過去,就不勞煩你和你爹再請人拉糧食了。大侄女,你說是不是?叔可都是為你們好。」
蘇影歪頭笑道:「等你有空?叔,你什麼時候有空?」
「就,就這幾天。」
「具體哪天?」
「……」
張同順的婆娘王氏,見蘇影咄咄逼人,態度強硬,難免詫異她與往常的柔弱模樣大不相同。
她便滿臉堆笑,上前挽著蘇影的胳膊,親熱道:「咱們兩家多少年的交情了,我和你叔是什麼人,大侄女還能不知道?還怕我們少了你家的租子不成?幾天,就幾天,嬸子保證讓你叔親自拉著送到你家去。你看行不?」
蘇影知道他們為什麼非要推遲幾天才給糧食。
張家租了蘇家五畝地,每年打了糧食就直接過秤,一半的糧食都要作為租子交給蘇家。
重量上做不了假,但是張家每次都會把好糧挑出來,剩下乾癟的才交給蘇家。
乾癟的糧食也就罷了,更讓人氣憤的是,他們還往裡面摻水壓秤。
頭一年收到那樣發潮的糧食時,爹爹還不知道要曬,等要去推磨的時候才發現糧食發霉了。
後來被村裡人提醒,才知道是張家做了手腳。
只是那時,離收租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張家打死不承認自己搞鬼,反倒怨起爹爹是個書獃子,不知道要曬糧。
第二年的時候,張家就不明目張胆地摻水了,倒是摻了不少土進去,還大言不慚道:糧食是莊稼地里長出來的,有土才正常。
爹爹吃了啞巴虧,根本不想再把地租給他們,可他們又拿著她和張大勇說事。
她等了幾年,已經等成了老姑娘,爹爹怕親事有變故,就只能忍氣吞聲,繼續把地租給了他們。
今年是第三年了,沒想到張家不僅不承認她和張大勇的事了,反而連租子還要推三阻四的。
不知道他們今年又要怎麼搗鬼。
不過看他們著急的樣子,那糧食應該還沒來得及做手腳。
想到這,蘇影反過來挽著王氏的手,笑道:「叔和嬸子的身體都不大好,我也不忍心累著你們,還是我自己請人過來拉糧食吧。」
王氏臉色一沉,提高聲音道:「誰說我和你叔的身體不好了?是哪個不長眼的瞎傳的?」
「我剛才就勸叔和嬸子了,有病就得治,不能諱疾忌醫」蘇影指了指夫妻倆的耳朵,「腎開竅於耳,腎不好,就會表現到耳朵上。我剛才叫了好幾次門,叔和嬸都沒聽到,可見病得不輕。這腎啊——」
蘇影拉了個長音,故意瞟了張同順一眼,「腎可重要著呢!」
夫妻倆聽出話中的嘲諷,心裡雖然有氣,可此刻也不是翻臉的時候。
「蘇影啊,你也知道,你大勇哥要回來了吧。」
開始打感情牌?
「嬸子不提張大勇還好,你既然提了……」
蘇影可不吃那一套。
「我知道叔和嬸子都有病,可你們的眼睛還沒瞎對吧?我悶不吭聲地默默等了他五年這事,你們心裡也是門清的吧?可他說娶別人就娶別人,這不是喪良心嗎?叔和嬸子,你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怎麼就教出這樣沒良心的兒子的?侄女我真是越想越受傷,我這就回去告訴我爹,讓他把租子收了,再也不把地租給你們!」
夫妻倆凈聽到「有病」「眼瞎」「狼心狗肺」了,心肝脾肺腎簡直都要氣炸。
可再看蘇影,人家「禮貌」地狠,一口一個叔和嬸子地叫著,話里也是說他們「眼睛沒瞎」,說他們「不是狼心狗肺」的人,唯一罵的話,還是說張大勇「喪良心」。
夫妻倆強壓著火氣,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讓蘇影把地收回去。
蘇影正「禮貌」得過癮,眼淚汪汪地哭訴著自己這麼多年的不容易,看起來十分地柔弱不堪。
忽然,屋裡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蘇影抬頭,就見兩個熟悉的面孔,擋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