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火燒欠條
看到這個孤獨的女子，衛宣問同行的隨從拿來一塊麵餅遞給她，女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接過來麵餅就不斷地往嘴裡送，顯然這是餓壞了。一個巴掌大的麵餅她竟然一口氣直接送進了肚子里。然後臉上終於恢復了一些生氣，臉上露出淺笑。不過卻是眼眼巴巴地看著衛宣那雙空蕩蕩的手。衛宣知道這是餓慘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大方的願意施捨的自然要拉下面子吃個飽。於是再次問通行的人要了一塊麵餅。
那女子結果之後依舊胡亂塞進嘴裡稍加咀嚼就咽了下去。這次顯然是吃飽了，臉上的笑容更燦爛，還出了兩排牙齒。
就在衛宣以為她要說過什麼感恩的話來的時候卻發現女子身子往後一仰快速地脫下自己的褲子，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岔開大腿朝著衛宣等人說了一句：「來吧。」
衛崢皺眉，衛宣也是愣住了，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女子是用這種方式做交易。她身無分文我無以報答只能如此。衛宣內心一陣酸楚，他走近了看得出來這位女子滿臉的污垢之下掩藏著的是一張貌美的少女臉。而她僅僅是為了答謝衛宣的兩個麵餅就放棄了女子視若生命的貞潔。
她認為衛宣之所以給她吃的就是貪圖她的姿色，已飢不擇食的她選擇了接受交易，而且是當眾交易！
難怪周圍同是落難人也都躲著她。如果這女子不是瘋了就一定經歷了什麼大事或者有一種信念支撐著她要活下去。
那女子見到衛宣等人沒有動作，還準備去脫自己的上衣被衛宣的隨從呵止了。臉上笑容也消失了，一片茫然。
衛宣無奈一臉尷尬地扭頭在隨從中找到春琴，讓她來處理。春琴也沒有直接去扶起那女子，只是四個人站成一圈將那女子圍在中間。在春琴看來她是驕傲的劍婢，只見她讓人去莊園里叫兩個女子來，然後問衛宣是否決定收留此女。衛宣想了想說了句留在莊園里干點雜貨或者去衛府做個婢女什麼的應該是可以的，不過還是要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衛宣在後世的電視里可是看到過有人大言不慚地說道，打工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也不可能打工的。有些人的世界觀你是無法揣測的！
經過這個插曲之後衛宣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他以為自己這些天已經對這個時代的糟糕狀況有了足夠的心裡準備，現在看來自己錯了。衛家並不算那種周扒皮之類的地主情況都這樣，難怪張天師冀兗青徐等地一呼百應。
得知二公子前來，莊園的兩個管事帶著人匆匆前來迎接。衛宣沒有理睬他們的殷勤，而是繼續在人群中走動，他發現這些人雖然窮困潦倒卻沒有人敢接近衛家莊園百步之內。顯然對衛家是有所畏懼的。而其中似乎有人認識衛宣，有幾個老人嘀咕了一陣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衛宣跟前。
衛宣連忙將幾個老人扶起來問道：「諸位老丈發生什麼事了？」
幾個老人抹著眼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其中一人再次跪下：「二公子，求求你寬限一下我家的租金吧。今年春天就遭遇了大旱，收成不到去年一半，夏天又遭遇了洪澇，秋收也是沒有多少進賬。眼看著催賬的日日上門，我等還想給家裡的孩子留下點吃的啊！明年，等明年只要收成稍微好一點我就連本帶利一起還。」
衛宣只好再次將老人扶起來，然後看看周圍的人都是一臉的期待。剛想答應，衛崢又在一旁提醒道：「仲道，這種事不能輕易鬆口，大家都很難，一旦鬆口大家就會跟風。其他莊園的租子也就有麻煩。
我們衛家家大人也多，租金收不上來不但你我生活要受影響，府中的下人生活可能就會變成他們這樣。不要擔心他們鬧事和不繳納租子。等會就派人回去告知府里，讓人請太守和縣令出面幫忙催繳就是！」
衛宣沒有反駁衛崢，他知道自家從兄說的是實話，衛家有那麼多人要養，衛宣還打算擴大護衛的規模，這其中大部分來自佃戶們繳納的糧食和租金。如果幾個佃戶出面請求就隨隨便便答應了，那衛家還能有什麼收穫？
至於請縣令和太守派人催繳在這個時代是很常見的，因為很多時候地方長官要仰仗當地豪族。
就說衛家其實還不用藉助官方力量，因為衛家本身就有自己的力量，別看當日被王越帶人曬得七零八落，那王越是天下聞名的俠客，整個河東也找不出第二個來。而且普通的絕大多數百姓都是安分守己的，衛家人多勢眾他們也只能採用這種辦法以求寬限時日，從未想過免除和不繳的！少數刺頭也奈何不了衛家的家奴。
但衛宣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些人餓死。於是他進了莊園之後讓兩位管事的拿來佃戶們的租種和借貸情況。管事的是個精明人，很快在衛宣的要求下拿出幾乎全部租賃合同和借款借條。並且順便計算出了這個莊園周圍佃戶的一年的租金和所有的貸款金額。
讓人意外的是這附近的兩百多戶人家每年要繳納的租金十分有限，而欠條更是五花八門，什麼幾戶借耕牛一頭合錢六千秋收后還牛還錢均可，一戶借鋤頭兩把合錢三百之類，真正借錢的不到一半。關鍵是金額都不大，都是幾百幾千。這種情況下他們居然也還不起，這說明了周圍百姓真正是窮困到家了。
看到管事的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大疊的東西，莊園外的百姓能站起來的都站起來翹首以盼，部分眼尖的人則唉聲嘆氣，看來這衛家二公子是帶人來催繳租子了。
衛宣等管事的介紹完了，對著他說道：「曹管事，將這些全燒了吧！」
曹管事大驚失色，見衛宣不像是在開玩笑連忙將求助的目光看向衛崢，衛崢也是懷疑自己聽錯了，連忙轉向衛宣：「仲道，不可！」
「四兄，衛家收不上來這些租子可能就是你我少一頓兩頓肉少喝一次酒的事。但這些人如果按照這上面的繳納估計不等冬天就要餓死了，在餓死之前南面就會有人起來鬧事。不說別的，光是打砸莊園，弄死農莊幾個壯奴損失也不會小。等到明年哪裡還有人替我衛家耕種？」
衛崢無語，衛宣的邏輯思維顯然超出了常人，他衛崢只是想到了燒掉這些東西的後果，只是想到衛家眼前的利益。但是如果衛家按照往年一樣的約定到期催繳，將來發生什麼事還真不好說。
見到衛崢不說話，那管事的連忙抱著賬本和借條就葯往莊園裡面跑。
衛宣笑了，對著帶來的幾個隨從說道：「攔住他，將他手上的東西搶回來當場點了！」
從安邑帶出來的隨從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不但身手好，而且十分忠心。不過衛宣這明顯是亂命，所以一時都愣在當場。
卻有四個人是例外，那就是衛宣的四個貼身護衛，尤其是春琴，她們姐妹都是窮苦出身，先前看到衛宣善待那女子心中對衛宣有了一絲好感。現在聽聞衛宣要燒毀這些壓在莊園外那些貧苦百姓頭上的賬本和借條，馬上就反應過來帶領著姐妹去追那管事的。
管事的年約四十歲自然不是說這是四個訓練有素的護衛的對手，沒跑出幾步就被追上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賬本和借條被人奪走，然後在不遠處點燃。他幾次想要吩咐人將東西搶奪回來，卻是被其他反應過來的護衛攔住。
這些東西都是易燃物，一點火隨即就躥起火苗，然後快速將所有的物品吞噬。那管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莊園里的幾個幹活的人來勸說想扶起他，他死活不肯起來，看著燃燒的大火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遠處圍觀的百姓看到這邊的動靜也一臉的茫然。最後還是衛宣從安邑帶的一名叫做劉銘的隨從來到眾人跟前說道：「諸位鄉親，我家宣公子仁慈，見到你們這副樣子已經下令讓人燒毀了你們過往的欠條，另外今年的租子也免了。回去之後好好活著，爭取明年多打糧食來報答宣公子。」
眾人一聽傻眼了，這什麼情況。再看看對面衛家人一個個臉色鐵青，管事的更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死活不肯起來的樣子，很快就有人明白了這可能是真的。傳說這衛家的宣公子因為替父親擋劍差點死去，好不容易就火了可能腦子有點問題。只是這腦子有問題也不能這麼做啊，他們的借條燒了，什麼意思，就是不用還了！還有今年的租子也不用繳納了？
人群迅速圍攏過來，甚至有膽大的跑到火堆旁撿起那些還沒有完全燒毀的東西，發現自己不認字，於是拿到人群中，眾人一看這可不就是那種蓋有自己手印的借條嗎？
於是人群騷動起來，接著一傳十十傳百。莊園外的百姓紛紛在幾位老人的帶領下跪在地上朝著衛宣的方向拚命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