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太守的糾結

陰德沉吟一陣說道。陰德所說的舉孝廉是漢朝最終的選拔官員的一種重要方式，郡舉孝廉，州舉茂才。

和茂才比起來，一來一州往往數郡符合條件競爭的人數上要多，另外茂才到了京城是需要現場考試的。因而舉孝廉大部分豪族右姓家的子弟想要出仕的級捷徑，舉孝廉顧名思義舉薦先順查舉清廉之才，一般被舉孝廉之後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任地方長官，成為縣長或者縣令，否則就要從底層做起。

陰德在河東做太守離不開衛家和裴家的支持。衛覬和裴茂都是先後舉孝廉出仕，衛宣是衛家子，且是大儒鄭玄的弟子，這次又出了替父擋劍的事情。只要衛宣完全康復，陰德給他一個孝廉名額旁人也沒有非議。這樣既能夠幫助自己坐穩太守又能替代朝廷舉薦人才替自己揚名的機會他陰德自然不會錯過。

王歡點點頭說道：「明府既然有意與衛家親近何不在衛宣大婚之後直接徵辟入府，等明年他也有資歷便可直接外任了。想來衛家必定會感激明府的。」

「這個……」王歡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想到如今衛家和裴家的實力他還是猶豫了。

衛覬作為衛肅的長子現為聞喜令，衛寧為衛肅從子現在為河東功曹，而裴家的裴盛為河東主薄。再來一個衛家的，陰德擔心自稱為簽字畫押的木偶。

「明府不必擔心衛宣，他年不過十八，如今即將新婚，哪有心思在政務上，待到開了春明府就可以明確他為孝廉之一，想來他就沒心思在太守府做事了，更不擔心分權。」

陰德想想也對，衛宣的病能不能在大婚前痊癒還不一定，等到大婚已經是秋天，新婚燕爾幾個月恩愛就到了春天，自己早早地將名額定下來告知衛家，舉孝廉之後要麼進京要麼外放外地為官。想來衛家也不會讓衛宣再在河東拋頭露面節外生枝。如此一來自己徵辟他為開郡守屬吏也就是鍍金之旅。決定了稍後徵辟，陰德還要考慮兩個問題，一是衛肅會不會答應，自有徵辟制度以來州郡乃至朝廷徵辟名士為官不應者比比皆是。

這裡面原因很多，其中因為被舉薦者的官聲直接影響薦者的前途，所以被舉薦者事實上就是舉薦人的門生弟子一般。很多被舉薦人不屑於舉薦人的為人自然就會拒絕。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被舉薦人對朝廷當政者不滿或者有自知之明而不應。當然也不排除那種專門徵辟而不應刷名望的人存在。

陰德擔心的衛肅如今是太師，就算衛宣不能被陰德舉孝廉，換個太守來或者直接走司隸校尉的路子舉茂才，衛宣有真才實學也不用擔心。而衛宣還有個舅舅裴曄在潁川做太守。衛家會嫌棄太守府徵辟的官品秩太低而不應。那樣他陰德不但沒有親近衛家反而損失名望成全衛宣。

所以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去拜會衛肅，然後給衛宣選擇一個合適的位置同樣重要。要不要徵辟的問題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如何徵辟的問題。

與此同時，第一套現代傢具誕生后的第三天衛家的傢具廠正式成立了。衛和還真是有商業天賦，在衛肅和太守陰德的背書下，不消一日功夫衛家出現新式傢具的消息就整個安邑全知道了。衛家作為河東的旗幟，在衛和唆使眾多家奴和商隊一些人的鼓動下包括許多安邑的豪族開始試探性地下訂單給他。

衛和充分領會了衛宣的飢餓營銷精髓，他對外不斷誇大訂單數量和延遲交貨期，給人造成一種衛家這新式傢具製作精良做工複雜的感覺。當然衛宣吩咐衛和推遲交貨期的原因就是這個年代沒有知識產權，等到衛家的傢具大批量面市之後，面對暴利肯定會有許多人模仿。

而太師椅和長條桌以及後來衛宣不斷推出的諸如八仙桌之類的根本沒有什麼門檻，只要有優秀的木匠買回去一套很快就能仿製出來。

不出三天衛和手中就擁有了一百五十多套訂單，其中太守府的官員就貢獻了三分之一。這和太守陰德不斷地在眾人面前誇耀分不開。太守是君，太守府就是個小朝堂，下面的官員一半為了證明太守的眼光一方面為了抬高太師椅等傢具的品味自然也就跟風。

衛和這小子還真是心黑，攢著訂單之後開始在全安邑甚至臨近縣城招募木匠，而傢具廠自然不能放在安邑城內的衛府，而是被搬到了距離安邑城外十五里的衛家一個莊園里。這樣也是為了在前期保密。價格方面，衛宣想的是成本價翻倍，衛和卻是直接定價三倍起，而限量版的太師椅更是翻了好幾倍。

一百五十套傢具光是定金就收了兩百萬錢。這下連一向嚴肅的衛肅想著等衛和胡鬧夠了好好教訓一頓的也動心了。衛宣的護衛計劃不是不好，就是花費太大，如今不被衛宣看好的傢具這麼賺錢，那接下來的精製鹽如何能夠儘快造出來，衛家的財富在短期內就會猛增！

這一日傍晚，衛肅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和兩個從子。當衛宣趕到議事廳的時候太師衛肅正端坐在太師椅上，後背靠在太師椅上，雙手抬高放在扶手上，手掌還不斷地摩挲著兩個突出的圓球。臉上洋溢著笑容看著自己的弟弟和兩個從子，然後來了一句完全不像是他這個身份的話來：「你們也來試試這太師椅？」

衛肅雖然面帶微笑，但除了他的弟弟，兩個從子是一身冷汗，不知道這位伯父這話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前段時間衛肅被刺，他們兩位是成年的核心衛家成員，知道衛家除了明面上的家奴護衛，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但是並沒有掌握在家主衛肅在手中。事發之後幾天兩兄弟私底下也討論過為什麼家中的隱蔽力量白虎沒能事前發覺蛛絲馬跡，時候也未能及時阻擋刺客。他們是大家族，雖然是核心成員，但家主是大房，如今身為家主的衛肅突然說出這麼一句怎麼能不讓人遐想。

兩兄弟看看自己的父親又看看衛肅，衛和已經答應等到手中的訂單交貨的時候也會給他們三人每人一套。真要想嘗試一下也不需要在衛肅那太師椅上，作為衛家核心成員，他們自然早就知道太師椅之所以叫做太師椅就是當初衛宣為衛肅定製的。

衛肅坐在議事廳的太師椅上那就是意味著他在衛家至高無上的其權利。衛肅突然把大家叫來這是什麼意思？

最後兩兄弟同時看向了衛宣。衛宣雖然穿越已經有些時日，但完全不受這個時代等級約束，所以覺得衛肅這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實上衛肅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兩個從子卻會錯了意。

衛宣看得出來兩個從兄十分緊張，於是笑著走上前攙扶著叔叔向前走了兩步：「大人，您要先起來，叔父和兩位兄長才能……」

衛肅聞言哈哈大笑：「我是被仲道和季平兩人這些天的胡鬧給帶偏了哈，老二，快來試試哈！」

衛勒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這些年他從宛城令上卸任之後在安邑主持衛家家業。衛肅從京城辭官后，他才交出了衛家的大權。不過大哥也只是掌握大權許多的具體事務也還是他在打理，他沒有自己的兩個兒子那麼緊張是因為他和衛肅是親兄弟。沒有衛肅就沒有如今衛家的輝煌，他的商業發展再好也只不是一個商賈。是不會得到那些右姓豪族的尊重的，更不可能與潁川荀氏、鍾家等聯姻。所以不管衛肅要什麼權利他會交出來。

看到衛宣過來扶他，衛肅也笑著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挪到了一邊，他就是明白自己的大哥今日是心情好，於是也不矯情在衛宣的指引下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師椅上，然後兩支胳膊抬起放在扶手上，學著衛肅先前模樣將背部慢慢地靠上椅背，然後後腦上放在略微后閃的端木上，臉上露出了和衛肅一樣的笑容。

衛寧和衛崢在楊一直看著三人臉上同樣的笑容才鬆了一口氣。衛勒看了看兩個兒子忍住了繼續舒服坐在太師椅上的衝動，好讓兩個兒子從尷尬中走出來好好體驗一下這太師椅。

衛寧是在太守府見過陰德這幾天坐在太師椅上的樣子，不得不說往日里沒什麼存在感的陰德似乎變了，變得有點小君主的風範了。都說太守府是小朝堂，以前衛寧等人可是沒將陰德放在眼裡。但衛宣那句話叫什麼來著人靠衣裝馬靠鞍！

衛寧當然羨慕陰德坐在鑰匙上對下屬發號施令的得意時刻，他是衛家人是有可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的。而現在坐在太師椅上他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這位從弟，此前的十幾年除了老大衛覬早早被舉孝廉之外，衛家其他的子弟的鋒芒差不多都被衛宣掩蓋了。就在眾人猜測衛肅是力捧衛宣還是按照慣例推衛覬的時候，王越似乎幫忙衛家人一個大忙，從私人感情上衛宣替衛肅擋住了王越的必殺幾劍，這位太師自然更親近次子。衛家人和其他的旁人也為衛宣的孝順而推崇他。加上衛宣有一個名聲在外的岳父蔡邕，還有一個名聲更大的師傅鄭玄。隱隱約約衛宣有從衛家眾多子弟中脫穎而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