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人少了好啊
第79章人少了好啊
回到鑾駕，起駕回宮。
一路上老皇帝都對那些眼神揮之不去。
「六福你說，他們怎麼好像不高興？」
六福也納悶：「不應該啊，皇上親自送了東西出城，他們理應興高采烈才是」
「好幾個人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老皇帝若有所思。
「這個奴才倒沒看出來，想是您看錯了」
「或許吧」
——
城外，皇帝車架一走。
「把東西都收起來，稍後統一發放」
「你們只說發，可你們什麼時候發過？」
衣著單薄，直挺挺的身子搖晃欲墜，像被拔了樹根的枯枝。
謝辰軻穿著普通人家的衣裳，捲起袖子拿著長柄勺，腰裡熟練系著圍裙，親自給每個碗里盛上飯食。
「敢問二皇子殿下，皇上給撥的賑災糧都去了哪兒？莫非就是這些稀粥？」
「殿下，現在不發嗎？」
謝辰軻駕馬離開，謝辰瑜徒步走在路邊，一個人接一個人望過去。
第一個人吐血而亡，第二個，接著第三個……
心腹太監寶應鼻孔朝天：「看見了沒，這就是配合我們殿下的賞賜，你們這些屁都不放一個的，根本不配吃」
——
布衣打扮的侍衛呼衝上前把婦女帶走，那女人凄慘叫著嚷著，說什麼還我孩子、報應、不得好死。
謝辰瑜看得清楚，那是深淵的絕望。
謝辰軻笑著。
「這是哪兒來的瘋婆娘，來人，還不快抓走！」
他們飽餐了一頓。
「死了」
「蒼天開眼，我終於又吃上乾飯了！」
「也是，剩下這些不如就交給臣弟，父皇來了我知道怎麼應對」
謝辰瑜手腳笨拙，盛一碗灑半碗，但熱情高漲。
「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他從九歲逃難來到京城，原來是小廝，後來有些拳腳被派去當護院，被謝辰瑜發現后就帶在身邊，後續準備教些真功夫當心腹用。
幾個人又驚又喜，餓狼撲食一樣撲了上去風捲殘雲。
這次的『病』比之前厲害很多，三四天的功夫已經死了大半，剩餘不過兩千人。
謝辰瑜上個月才從王府護院里發現的苗子，十六歲，身體壯得像頭老虎，偏偏拳腳又靈活，堪稱習武的天才。
寶應留下來回應這些人。
「那好，你就說這裡生了場疫病，我也被傳染，你小心點兒，快些處理完，我不想等了」
雪白的饅頭，噴香的米飯，熱氣騰騰的粟米粥，還有燒雞，雞蛋。
「不要著急，會發的，你們急什麼啊」
不到半柱香連饅頭屑和雞骨頭都不剩。
次日，二皇子開倉放糧。
說話的是個年輕的侍衛，姓陸。
陸侍衛嚴肅。
「人少了好啊，人少了，不就好救了？」
下人幾次勸說都不願放下，非要親自下手。
香噴噴的米飯入口，有的人直接哭出來。
寶應四下扭動脖子，尖著嗓子。
今時不同往日，這裡已經沒什麼小孩子，連婦女都少有。
「大人！」，一個披頭散髮的婦女拼盡全力衝上前。
很快就被堵了嘴巴。
「青天大老爺，我們家老頭子就快撐不住了，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我家男人原是賬房先生，我也學了些算學，城外的災民只剩幾千人，一天吃飽飯也不過八十石糧食就夠，就算吃一個月也不到三千石，更何況這些稀粥，恐怕連一半都不到」
他們瘦得像窟窿，見了馬車也不再圍上來。
「病死了」
「都愣著做什麼？快來吃啊鄉親們」
謝辰軻看都不看這些人一眼，眯起眼悠然下令。
「二哥，怎麼就剩這些人了？」
秋風卷著落葉吹過，最後只剩一片死寂。
「大爺，我記得您兒子原來也在？」
接管饑民的第一天，皇帝再次來到城外。
「這飯感覺不對啊，我的肚子……嘔……」
也許是巧合，他的馬車就停在上回救小嬰兒的地方。
終於不是稀飯而是干大米飯。
寶應冷哼一聲，轉頭笑對殿下：「爺，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大人，我家孩子實在沒東西吃，哭都沒力氣，您不能再這樣下去」
謝辰軻吩咐手下抬來一筐白面饅頭和四隻肥美燒雞，當著所有人的面賞給剛才的『積極分子』。
前後短短几天，饑民們大起大落。
這個婦女瘦骨嶙峋，眼窩子都陷進去。
人們徹底沸騰，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飯桌前，有的端著碗，有的用手捧。
謝辰軻彷彿什麼沒聽見，轉頭進了帳篷。
「不知道，反正不是砒霜，這些人發起病來快得很，兩三天人就沒了」
謝辰瑜沒再問，只吩咐繼續盯著，轉頭趔趄著離開。
第二天依舊飽餐，第三天也是，眾人都以為老天開眼，可惜……
路邊所有的躺著的歪著的倒地的，腦袋瞬間豎起，眼裡更加絕望。
九月十一，天陰沉沉，謝辰瑜駕馬車來到城外。
「這位大姐，您那個三歲的兒子呢？」
只剩下些五六十的枯瘦老頭半死不活倒在路邊。
「我們殿下一向把百姓裝在心裡，豈容你挑撥離間」
「好嘞」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臉色由紅轉青，再轉黃，像澆築了一層蠟油，謝辰瑜袖子里的手幾乎要捏斷。
老皇帝深感欣慰：「我兒長大了」
「來不了也沒關係，待會兒我親自給父老鄉親們送上」
「屍體呢？」
謝辰瑜緊握拳頭藏在袖子里，面上故作輕鬆。
「大人吶，我們……實在沒力氣……」
遣送走一批年輕的，剩下的將近上萬人現在就剩這麼點兒？
身形微微搖晃，謝辰瑜扶著路邊的樹站穩，手重重捶向樹榦，額頭青筋暴突，手指也很快鮮血淋漓。
「每夜從亥時到丑時，一共三個時辰，都用牛車往郊外運，亂葬崗有一些，再往出的深山裡有一些，那裡野狼野狗禿鷲多，恐怕……」
「賞你們的，吃吧」
路邊靠著枯樹的幾個半百老頭奄奄一息。
只用蒙了層灰霧的眼睛看了馬車一眼，又緩慢閉上。
彼時謝辰瑜正親自給饑民們盛飯，有大米，饅頭，白麵條，還有各色乾果熬的粥。
謝辰瑜講明『疫病』情況，親自給老皇帝跪下。
「父皇還是趕緊離去，皇兄已經染了病正在府中歇息，兒子是暫代他的」
「什麼疫病，可有藥材和方子？」
老皇帝下意識往後退幾步，距離隔出老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