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灰燼旁的交談

萊默和吳林生的比賽在太陽徹底落入地平線后結束，兩人腰上系著一圈還在流血的小獸，看上去頗有野蠻之風。

愛麗絲和萊默都不喜歡血腥，吳林生就和艾希娜爾找水源剝皮，拔毛，去內臟。這種事情對於前女侍和鄉下孩子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嫻熟的配合換來的是高超的效率。

萊默和愛麗絲也生好了火，就等吳林生帶著肉回來。

「我感覺就算在狩獵的時候他也沒有停止監視我。」吳林生在給一隻兔子剝皮的時候突然說道。..

艾希娜爾回頭看了一眼，確定萊默不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老師，我可以問一下，那個萊默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不知道。」吳林生坦言，「但我猜有可能他只是有點怪癖。」吳林生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艾希娜爾自己體內有著勇者力量這件事，既然不知道那就拖唄。

「原來老師喜歡這種類型，怪不得沒有小孩。」

「我我手上全是血，我不想揉你頭髮」

等到吳林生返回的時候，萊默和愛麗絲已經生好了火，吳林生讓萊默用凝聚弓箭的法術凝聚幾串杆子出來，隨後原地架起了燒烤爐。

把打來的肉串好之後，配合車上的調料，植物油，直接上火烘烤，荒郊野外一時間香氣四溢。

「你打算吃這個？」縱使萊默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種陣仗，烤肉他見過，用杆子一插，然後架在火上，時間差不多了就開造。

雖然吳林生的手法複雜一些，但味道聞起來不賴的樣子。

「要是做飯分階位的話我是十一階的！」吳林生一邊用草葉刷油一邊自誇，雖然他確實有這個本錢。艾希娜爾在一旁把一些藥草打碎，丟進火堆里，一股醇香的煙霧爆開，把杆子上的肉串包裹其中。

「咳咳，好辣啊。」愛麗絲急忙捂住鼻子，一個噴嚏還是打了出來。

萊默的脖子肉眼可見的變紅，顯然是在憋住不咳嗽。

「確實有點嗆。」吳林生扇了扇風，煙熏得他眼淚直打轉。

但為了好吃的，眾人還是忍了下來。

終於肉香味開始變得濃郁，到達了頂峰，吳林生用木棍戳了戳，看樣子應該熟的差不多了。愛麗絲取了餐盤和麵包，一人一份分發。吳林生把肉從杆子上取下，又串上了第二串肉。

「人人有份啊，吳氏獨門烤肉，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艾希娜爾是最沒有心裡負擔的一個，她的口味已經開始向著天朝人同化了。用麵包夾住一塊還在流油的肉塊，扔進嘴裡，肉塊輕嚼即化，調料和熏煙的配合衍生出的鮮香不斷刺激著味蕾。艾希娜爾不經意間又拿起了第二塊。

「我真的很好吃。」艾希娜爾嘴巴都有點卡頓了，不知道該說話還是繼續吃。

「還有很多，敞開吃，管夠。」吳林生笑呵呵地翻著肉串，活像個燒烤攤老闆。

愛麗絲一如既往的冷靜，很難從表情看出什麼悲喜來，不過從一直盯著烤串的眼神來看其實也沒差多少。

萊默將信將疑地用魔法插起一塊，微微拉開假面放進嘴裡，嚼了一會後點點頭：「我一向自詡是個挑剔的食客，你的烤肉已經征服我了。」

連神秘主義者都表示肯定了，說明吳林生的烤肉已經大獲成功了。

四人就這樣坐著，吃著，笑著，直到月明星稀，直到沉沉睡去。

因為車廂封閉良好，偶爾對付幾晚上也不成問題，特別是像萊默這樣的怪人主動提出去睡駕駛位，更是騰出了不小的地方。

在三人隱約的呼吸聲里，萊默卻沒有睡，在稍微躺了一會之後，萊默突然翻身下車，近乎悄無聲息地倚著樹坐下。

樹前還有燒烤留下的餘燼，仍然散發著迷人的香味，一陣陣綿軟無力的熱量輕輕地拂過萊默的身體。

夏夜裡的鳴蟲在幾個月後就會噤聲，天上代表夏季的星座無聲地履行著自己的輪迴的使命。

萊默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抬頭看著天上的繁星，似乎想要和群星交流。

然而沒有睡著的不止萊默一個，吳林生也躡手躡腳地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在樹下仰望星空的萊默。

「這麼晚不睡你嚇唬誰呢！」吳林生一開始也被嚇了一跳，他從小就怕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看到萊默的第一眼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嚇得差點抬手就是一道閃電。

「睡在這種地方有失身份，所以我更寧可從星象里尋求智慧。」

「你會看星象？那太好了，來幫我算算姻緣！」吳林生一屁股在萊默對面坐下。

萊默給了吳林生一個白眼，雖然帶著面具吳林生也看不見：「星座代表的是史詩和學識，你的目光能不能不要這麼狹隘？」

「嘖，開個玩笑嘛，一天天板著臉怪不得人緣那麼差。」

「你在以前也這樣被人環繞嗎？」萊默的聲音第一次有了遲滯。

「嗨，」吳林生覺得有點上頭，夜晚的風一吹他似乎酒勁也上來了。「我剛才就不應該喝酒，現在我感覺有點醉，什麼話都想說。」

「那你還是別說」

然而萊默的拒絕被吳林生粗暴地打斷了：「我上輩子，是個要靠自殺來解決問題的混球，你可能無法感受那種絕望，但像我這樣的人，哪裡有被人環繞的資格。」

「你們的世界，很壓抑嗎？」

「壓抑？小明上了藍翔技校，小強考上清華大學，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這幾句話吳林生是用中文說的，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在夏夜的風裡被吹散了。這裡沒有k，沒有還不完的貸款，沒有迷霧一樣模糊的明天，沒有讓人窒息的空氣，按理來說他已經解脫了，可是思念和牽挂還是殘留在他的身上，無法割捨。

「我的世界啊，科技水平異常發達，你也可以理解為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人都能享受巨大的力量帶來的便利，我們可以和千萬里之外的人通話，我們動動手指就能得到遠在海外的物產，甚至連足跡都能踏上遙遠的星星。」

「但我啊，我是那個世界最弱小的那一層，所有世人憧憬的美好品質都和我無關，我能做的只是讓別人失望，然後再把我用血淚榨出來的一點點價值都飼餵出去。」

吳林生說著頭越埋越低，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彌散開來。

萊默卻第一次表現出了自己的溫和，他把手搭在吳林生肩膀上，用力一捏：「令人失望的吳林生死在了那個世界，但在我看來，加蘭德的吳林生無疑優秀不少，最起碼，現在還在裡面沉睡的兩個少女信任著你，你現在可以放下以前的悲痛了，吳林生。」

吳林生趕緊眨回去泄密的淚水，笑著把萊默的手推開：「你雖然很討人厭，但我發現其實我還蠻喜歡你的。」

「我不接受這種禁忌的戀情。」萊默很誇張地縮了縮身子，就像吳林生就要對他做些什麼讓人臉紅的事情一樣。

「滾！」吳林生給了萊默一拳。

兩人沉默了一會，吳林生回去睡覺了，萊默則是繼續坐在原地，和星辰無聲地交流著。

普通人眼裡雜亂無章的星星，在萊默眼裡都是用光芒寫就的史詩，記敘著或被他遺忘又或時刻銘記的故事。

天空上的星星突然亮起一顆，天文學家們都熟知這種現象，而民間都認為這是又一個逝去的靈魂。

「最弱的一個。」萊默的視線終於從天空中離開，望向了吳林生睡著的馬車。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