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幻象啟示

當吳林生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片黏膩的燃燒戰場。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被攪成碎塊的焦黑屍體，濃稠的血液和污水混合在一起，在地面上繪製出令人瘋狂的無垠圖案。

在遠處有一座模糊的高山，這團被迷霧刻意隱藏起來的山脈如同活物一般蠕動著。

刺鼻的氣味和狂躁的吱嘎聲折磨著吳林生的感官，就好像無數個瘋子在屍堆里取樂。

「這是未來的戰場，你所看見的是撒托加莫爾的身體。」

布蘭妮從吳林生身後走過來，她的身體像是一道投影，走在崎嶇腐爛的屍堆上如履平地。

吳林生低下頭看著自己，雙腳浸沒在屍油和不知名的粘稠液體裡面，但是並沒沾上那些污穢的東西。

「往前走吧。」布蘭妮一揮手，周圍的環境開始倒退，撒托加莫爾如山的身軀愈發清晰。

吳林生幾乎失禁，撒托加莫爾的身軀並沒有多麼難以接受，雖然上面布滿浮腫的冗餘肢體，噁心黏膩的液體從蜂巢一樣布滿孔洞的軀體里流出，每一處紋路，每一抹色彩都彷彿是痛苦的尖嘯，穿刺著吳林生的神經。

但是這些都不是讓吳林生感到恐懼和排斥的原因。

當他親眼見證撒托加莫爾的瞬間，他的腦海中被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侵入，這情緒讓他看到了在痛苦中掙扎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被排斥，被唾罵，被詛咒，被暴力拆解，被碾碎，被保持著最清晰的感

知和最痛苦的折磨，被最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一切有罪的、骯髒的、污穢的惡欲都在他的身上傾瀉。

恍惚中他看到一群臃腫肥胖的怪物在姦汙他的身體，將他的肋骨抽出來，穿刺他的身體取樂，他渺小的身軀被巨大而平的牙齒研磨，吞咽。他尖叫著試圖反抗，卻讓那些怪物更加興奮。

他尖叫著摔倒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往後爬，和那些惡欲比起來，周圍的屍山血海顯得是那麼清新雅緻。

只要能暫停這種恐怖，做什麼都可以，讓任何人來替他承受都可以，梅科爾，特提斯，愛麗絲，或者艾希娜爾……

艾希娜爾……

這個名字讓吳林生的恐懼消減了一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繩索。

不，誰都可以被這種痛苦淹沒，唯獨艾希娜爾不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艾希娜爾遠離這一切。

當他的意志重新佔據高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爬行出數十米遠。如此失態就僅僅只是為了遠離撒托加莫爾。

他以為自己和教派打了很多次交道，已經對那些怪異癲狂的形象的有所免疫，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邪神的子嗣和它們的父親比起來一文不值。

「看來你是第一次親見邪神。」布蘭妮的語氣很平淡，很難說她是同情還是嘲弄。

吳林生沒有回答，他緩緩抬起頭，重新看向撒托加莫爾。

邪神的身軀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已經不如初見時那麼恐怖了。雖

然吳林生還是有種逃離的衝動，但是更多的是生物本能，並且可以被克制。

「在千年以前，加蘭德的生物都是永生不死的存在。隨著年歲的增長，它從智慧種族身上汲取惡欲，逐漸成長成你剛才見到的樣子。」

「經歷邪神的精神污染是每個和它戰鬥的人都必經的一關，色慾，貪慾，施虐，暴食……你所看到的是千年以來所有惡欲的集合，感覺怎麼樣？」

吳林生擦掉額頭的冷汗：「很不好……」

「你的意志非常堅強，這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邪神吧？」

「你怎麼知道。」

「瑞爾斯很確信沒有在討伐戰里見過你，而且你恐懼的樣子像個小雛。」

吳林生沒有生氣，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樣子有多難看。

「你為什麼要讓我看這些，我已經被很多人逼迫決定參與討伐戰了，這還不夠嗎？」

「是的，遠遠不夠。」布蘭妮再次揮手，幻象被拉近了，這一次幻象的視角集中在血肉模糊的戰場上，有四具屍體格外顯眼。

它們的身體生前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死後這些力量沒有了束縛，從它們破碎的軀體里開始泄露。

四種代表著四勇者的色彩混亂地飛舞著。瑞麗爾的長弓斷成三截，坎特雷斯之劍上沾滿了瑞爾斯的血液，亞歷山大手裡的基亞之錘鎚頭丟失了近一半。

而吳林生……

他似乎還有一絲氣息，斷裂的雙腿已經無法支撐他繼續站立，他用最後的

意志靠在赫底修斯之杖上，不讓自己摔倒。

幻象中的自己抬著頭，看著如山的邪神，他最後說出了一個詞語，然後生命隨著他的聲音一起消散在哀泣的風中。

雖然只能看到這個戰場，但是吳林生明白他是加蘭德大陸最後的生命，其他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已經死去。

布蘭妮仁慈地收回了幻象，血腥恐怖的一幕終於結束，吳林生的意識回到現實之中，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全身。

「你是怎麼得到這個幻象的。」幻象是假的，但是幻象帶來的恐懼是真實的，吳林生的全身都有種使不上勁的無力感。

「因為我反抗了布雷亞的枷鎖。」

布雷亞，裁決之神，就是他將最初勇者的屍體變成了不死的四神使。

「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非常了解鴉之神使。神使的使命就是引導現世勇者走上正軌，最初脫軌的勇者並不是瑞爾斯，而是安東尼奧。計劃之中應當是由萊默對安東尼奧進行斬殺，但是瑞爾斯提前動手了。」

「我原本打算拖慢瑞爾斯的暗殺，但是瑞爾斯是千年以來最強大的一名武者，於是我被他殺死了。這一次的意外死亡讓我發現，其實神使使用的並非是我們原本的身體。」

「布雷亞將我們的身體封印在雕像之中，用我們原本的身軀作為模板，創造出虛假的生命，讓我們繼續履行他的職責，這就是重生儀式的真相。」

「同時，我也

得到了一個來自生命女神和命運之神的啟示。下次討伐戰，無論法師是你或者安東尼奧，無論騎士是亞歷山大還是伊莫吉，這個世界都必死無疑。」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要給你展示這個幻象，如果我們還是按照以前的方式集結四名勇者去討伐邪神，那麼這個世界就到頭了。」

「所以，吳林生，現在你作為能左右這個世界的人之一，希望你能配合瑞爾斯，完成神器合一，改寫這片大陸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