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性錨點
瀏覽了肖醫師的記憶，唐平驚訝地發現，在成為怪物的最初，她其實還保留了一絲人性。
雖然她不是好人，但她深愛著她的丈夫，為此她竭盡全力地剋制著邪魔混亂邪惡的本能，甚至不惜通過自殘來保持清醒。
可是有一天，她不小心在丈夫面前，暴露出了怪物的樣子，於是驚恐的男人逃離了她。
肖醫師的人性，也跟著男人的背影一起逃走了。
自那以後不良醫師肖果芳死了，活著的是藏匿於陰影里狩獵人類怪物，一隻長有無數眼睛的邪魔！
……
日光西斜，天色漸暗，一行排成人字形的飛鳥從雲下飛過。
唐平揉著額頭，停止了對肖醫師記憶的窺探，他把自己看過的大部分記憶刪掉，只保留重要的信息，腫脹的大腦頓時輕鬆了許多。
對於原主人而言，記憶是最珍貴的東西，是在肉身中保存的靈魂。
但對於記憶的窺探者而言，記憶是毒藥，而且是腐蝕靈魂的劇毒。
如果唐平不刪掉看過的記憶，那麼肖醫師記憶中經歷、習慣、感情，就會對唐平造成影響，使肖醫師在唐平身上得到某種延續，讓他變成半唐平，半肖醫生的東西。
和帥氣豪二代舊唐平融合，在這個世界獲取安身之所，唐平是願意的，但肖醫生……
就算了吧。
哪怕唐平不嫌棄她，也擔心自己變成完整的太監。
通過剛才見面的場景，以及肖醫生記憶里的信息，還有這三個月唐荷的種種表現，唐平判斷此時唐荷的狀態，和剛成為妖魔時的肖醫師一樣。
她在剋制著邪魔的本能，所以暫時還沒有流血事件發生，但終歸有巨大的潛在危險，所以唐平要想辦法化解危險。
化解危險，有兩條路。
第一條，當然就是幹掉她，一勞永逸！
就憑唐平的天生神力，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很難嗎？
可唐平是個重親情的人，除非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於是他能走的，就只有第二條路，想辦法安撫她。
肖醫師之所以能長時間保持克制，是因為有丈夫這個『人性錨點』存在，丈夫走了，她的人性也走了。
而唐荷的人性錨點，應該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也就是唐平！
三個月的和諧，使得唐平對唐荷沒有異樣眼光，因此唐荷的人性錨點穩固，沒有連心也變成怪物。
但今天唐平在唐荷面前露怯了，這很可能會導致事情向壞的方向發展，所以現在該做的事情十分明確，就是打消唐荷的疑慮，讓她的人性錨點重新穩固下來。
唐平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叫來了女僕王姐。
「把蛋糕準備好，然後你們今天的工作就結束了，另外……我還需要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聽說不用參與這次生日晚宴，讓三個女僕輕鬆了許多。
唐平偶爾的自言自語，雖然詭異，但她們也還能忍受。
但每當她們打掃唐荷的房間，或者遇到唐平『發瘋』和唐荷對話時，她們都會感受到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恐懼。
打發走了女僕們，唐平打了一通電話：「喂，是萬事通服公司嗎，我需要……對，是的，你不用管保質期的問題，在一個小時內送過來就好。」
一小時后，唐平預定的生日禮物到了。
他扛著一米見方的巨大禮品盒，站到了唐荷房門之外。
即便是以唐平的力氣，把這玩意扛到樓上，也稍微有點氣喘，隨後他敲響了房門。
房門被黑髮打開，這裡的氣氛比上午更加壓抑了，空氣變得陰暗且渾濁，站在門口甚至能感受到類似水流一樣的阻塞感，頭髮相互摩擦發出嘶嘶的聲響，如同有人在唐平耳邊低語。
唐荷就站在床邊，頭頂近乎觸及到了天花板，白色的裙子上有許多血跡，大片的黑髮如瀑布一般傾瀉在其背後。
很難說這是少女的卧室，還是魔女洞窟。
「啊，祝你生日快樂~啊，祝你生日……」
唐平唱著跑調兒的生日歌，捧著三層水果奶油蛋糕，毫無猶豫地踏入了布滿邪異黑髮的房間。
這首歌和環境相比，完全就是兩個畫風，但卻如破曉的陽光，刺破了黑暗的壓抑。
唐荷忍了幾秒，終於忍無可忍：「閉嘴，別唱了，難聽死了，誰給你的勇氣唱歌，你不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嗎？」
她罵出這一句話之後，眼中如紅線一般的血絲消退，神智也清明了許多，那些張牙舞爪的黑髮都安靜下來。
唐平敢踏入房間給她慶生，這讓她很開心，她好奇地問道：「你上午不是在害怕我嗎，為什麼現在又不怕了？」
唐平翻了個白眼：「誰說我不怕了，沒看見我腿在抖嗎。」
唐荷表情一滯，黑髮又開始如海浪般起伏。
「弟弟害怕姐姐，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唐平挺起胸膛，自豪地說道。
唐荷噗嗤一笑，只感覺一股暖流，從心臟處擴展到了全身，身上的血跡消散，房間里那無形的壓力也消失了。
之前的三個月，她的人性錨點雖然無憂，但那是因為唐平身上古怪的疾病，讓他無法看清她真實的樣貌，所以錨點是虛幻的。
而現在唐平的疾病已經痊癒，卻還能坦然面對她，現在她的人性錨點才真實可靠。
雖然這並不意味著，唐荷再沒有失去人性的風險。
唐荷指著門外，那巨大的禮物盒，期待的問：「那個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
「嘿，你總算問到這個了。」
唐平興奮地跑出去，把盒子推入房間暴力拆開，只見裡面堆滿了方形的包裝盒，每盒都是十升裝的大瓶洗髮水。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頭髮那麼厚那麼多，要是長時間不洗頭肯定會幹枯分叉失去光澤，普通的洗髮水一瓶都不夠洗一次，有了這些洗髮水……」
看著唐平在那裡介紹洗髮水，唐荷忽然想罵人。
但轉念一想，這廝好像說得還挺有道理。
可這就又引申出一個問題了，家裡最大的浴室，應該也不夠她洗頭髮的，難道要去泳池裡洗？
大邪魔唐荷，陷入了只有人類才有的苦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