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父子情深

（二十三）

水生笑了笑，驕傲地看了一眼比自己力氣還大的兒子，對他說道：「這個便宜，我工友回老家了，賣給我的，才一百塊錢，你去商場買一個，至少要一千，兒子啊，該省的地方還是要省。」

小峰不說話，扛著冰箱將父親帶到了他租住的房子。

說是家，卻比老家的條件還要簡陋，是廣州的城中村，就一個房間，廚房和衛生間公用，地面永遠濕淋淋的，光線永遠是黑乎乎的，大白天都要亮著燈，沒有窗，像一個四四方方的水泥盒子，洗菜都沒有池子，要蹲在地上在一個水盆里洗，水生看到兒子住的條件還不如工地的板房，不由心酸。

小峰放下冰箱，看到父親好像難過的樣子，立馬笑了笑說道：「爸，這裡離工廠近。」

水生心酸地點點頭，很快又想起是來看兒子的，要保持愉快心情，因此，立馬拿出兩隻螃蟹，得意地說道：「我買的，在攤旁站了半小時等它咽了氣才買，一下子便宜了五十塊，兩隻螃蟹，等於掙了一百塊！」

小峰聽得哈哈笑，父親節儉了一輩子，現在則是摳門到了喜劇的程度，因為真實的生活越悲慘，講起來越搞笑，這就是喜劇的內核。他看了看螃蟹，確實剛死，還算新鮮，他便開始動手做菜。

小峰會做菜，一邊和父親說話一邊已經做好了幾個菜，然後又去附近小店買了一紮啤酒，父子倆對坐著喝起來。

氣氛是愉快的，心裡是暖洋洋的。

水生告訴他工地上的趣事，工友老婆來了，想著改善生活，便在網上買了一沙發，沙發到貨那車，他騎了三輪車，還有手腕那麼粗的繩子，結果收到貨，發現只有板凳那麼大小。

哈哈哈，哈哈哈，小峰笑出了眼淚，對水生說道：「他肯定是在某多多上買的。」

水生又告訴他，有個工友認為事情做久了就會爐火純青，他是做電工的，所以不用電筆，只要用手摸一下就知道有電沒電。

小峰笑看著父親，對他說道：「爸，我好歹也初中畢業，又不傻。」

這次輪迴水生哈哈大笑，笑出眼淚。

小峰平時在廣州打工，沒有親人，如今父親來到這個城市，立馬覺得快樂了許多，父母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水生問兒子：「你在廠里一天能賺多少錢？」

小峰笑了笑，開心地告訴老人，「看能加工多少，有時候一天三百，運氣好一天五百，差的時候，一天兩百，我都是按日算錢，自己寫在本本上，到了領工資的時候，就去結清。」

看到兒子一天賺這麼多，水生眉花眼笑了，內心充滿希望，他激動地說道：「兒子，好樣的！你看啊，你現在一天能賺三五百，爸爸在工地，一天妥妥的三百多，咱們爺倆一起賺錢，一年就能存二十萬！」富人有富人的活計，窮人有窮人的奔頭。大家的快樂是一樣的。生活都是有苦也有甜。

小峰笑道：「沒錯，我在廠里包吃包住，所以賺的錢能全部存下來。」

水生羨慕道：「你條件比我好，我在工地不包吃，中午要自己去外面吃，一天要花七塊錢，三塊錢的菜，四塊錢的油餅。」

看到父親一天七塊的生活費，小峰有些心酸，一會，想起未來，又擔心地說道：「爸，我這廠里，不是每天都有活干，如果沒有訂單了，廠里就不要我們幹活了。」

水生倒是沒想到，一會笑了笑，安慰說道：「咱們樂觀點，也許永遠有活干哩，崽啊，爸爸告訴你，我那個工地，可以干十年！一天三百，包吃住，你想想啊，多麼美的事！哈哈哈，哈哈哈，我從老家出來時，還擔心自己年紀大，來廣州找不到工作哩，沒想到，找到那麼好的事，幫你買了房給你結婚成家后，爸還要來干幾年，給自己攢點養老錢，來，乾杯！」

父子倆碰杯，水生欣慰地說道：「如果一切順利，不用三年，到明年過年回家，我們就能在城裡買房，有了房，你就可以說上媳婦成家了！」

李小峰到這個時候才明白，父親年紀大了出來打工，是為了給他存錢買房！讓他結婚！他鼻子酸了，眼眶紅了，心裡湧起陣陣暖流，他是個精神內耗很嚴重的年輕人，不愛說話，嘴巴閑了，心就很忙碌，一天到晚都在反思復盤自己的人生，怎麼樣做，才能逆風翻盤，鹹魚翻身。有時候充滿希望，渾身熱血沸騰，有時候又無比絕望，只想擺爛。

水生是和他是截然相反的人，不愛多想，愛行動，身體忙碌起來，心就空了，從來不會胡思亂想。

李小峰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很想大哭一場，他哽咽道：「爸，對不起，都怪我沒本事。」

水生笑了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對他勸說道：「不要這麼說，要說對不起，爸是不是對不起你，爸是個沒本事的，不能給你創造好的條件，只能在還能幹得動的時候，多幫幫你。」父子深情讓人十分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