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晉王與楚王
對於踏雪竟然肯屈尊趴跪在地上讓許玉騎，江雨的心情十分複雜，連趕車都趕得不認真，嘴角時不時的就抽一下，類似一種「羨慕嫉妒恨」的情緒盤旋在他的腦海里。
謝絢沒管江雨的哀怨，他在想自己先前聽來的話。
之前雖然對著何駙馬介紹說許玉是來新城投親，但謝絢壓根沒想過許玉真有親人在這邊，而且看許玉的模樣，好像她也不知道外祖家的存在。
如果許玉真的是許家的傻子長女，這種事不難理解。
《野史廣記》中有幾個故事，是寫天生愚鈍的人後期開了靈竅，有的是撞了機緣，有的是遇到了良師良醫，所以謝絢對許玉的情況倒是接受良好，他只是理解不了許世明作為許家家主，為何讓不保護自己的女兒，反而讓一個姨娘肆意欺辱自己的血脈。
這就是立場的不同。謝絢生在謝家，出生即富貴，他所見者都是夫貴妻榮，類似許世明這樣依靠妻子發家，反過頭來卻將妻子恨之入骨的典型，是這個年紀的謝絢不曾見過的。
「公子，到了。」江雨停車，呼喚聲讓謝絢回神。
謝絢抬頭，看著藥鋪上方牌匾微微一笑，抬腳往裡頭走。
藥鋪掌柜不認識他，忙轉出櫃檯出來招呼，一面打發了人趕緊去後頭傳話。
「公子過來是買葯還是看病？」
掌柜話音未落，白夫人從後面掀開帘子出來了，她是一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婦人，眉目溫柔，面容姣好，見了謝絢臉上笑容一下子綻放：「謝絢！」
謝絢沖她行禮：「白姨。」
白夫人扶住他的手：「你的傷如何了？」
謝絢道：「早好了。」
上次駙馬府請許大夫去，許大夫不肯，白夫人還惱了自家官人一頓，不料過後謝絢就打發人來說自己小傷早就沒有大礙，日後再上門拜訪。
白夫人這才打消了上門探病的念頭。
白夫人對掌柜說：「王掌柜，這是我娘家姐姐的孩子。」
王掌柜連忙道「失禮」，謝絢又回禮，如此寒暄一陣，白夫人直接將謝絢帶到後堂去。
小跑堂出來說許大夫正在寫脈案，一會兒就出來。
白夫人的眼角抽搐，銀牙暗咬，但臉上笑容一絲都沒變，對謝絢道：「你母親和哥哥可還好？你哥哥也該定親了吧，不知相中了哪家貴女？我前些日子還與你許叔叔說，等忙過這一陣，一定要去上京探望姐姐，我們姐妹倆有十多年不曾見過了。」
白夫人與謝絢之母王瑢、先皇后王璁姐妹乃是幼時的手帕交，關係比親姐妹還要親，後來王家主母帶了兩女兒隨夫進京，分開后三人也沒斷了書信來往，再後來王璁入宮為後，王瑢嫁到謝家，白夫人成婚晚，跟著許大夫輾轉各地，她們的關係並沒有隨著時空的變化而轉淡，只是王璁故去，到底天人永隔，想起來不由唏噓感嘆。
許大夫從醫多年，白夫人其實早就見慣了生老病死，然而好姐妹的離世還是讓她有些個意難平，她問謝絢：「晉王在京中可好？跟你常來往嗎？他現在多高了？可像你姨母多些？」
晉王便是先皇后王璁之子，也是今上的嫡長子，他比謝絢小几歲，個頭卻竄得快，謝絢笑著道：「晉王個子比我還高，偏性子極其文靜，喜歡讀書，宮中藏書快要閱遍了，我現在最頭疼的便是過這個節日那個節日的，送他禮物，除了書就是書，偏一般的書他都看過，送不到他心裡，還要惱我對他不上心。」
他看出白夫人的傷感，故意往誇張里說晉王，白夫人果然高興起來，點頭道：「他像你姨母，你姨母小時候也是喜歡讀書，我跟你娘整日就想跑出去玩，只你姨母最喜清靜。」
喜歡清凈的人還能陪著朋友去玩樂，這才是真友誼。
白夫人親自泡了茶請謝絢飲，見許大夫還不出來，便道：「你許叔叔寫起脈案便忘情，八成是忘了，我去看看。」
謝絢點頭：「正好有事情想要請教一二。」
白夫人進了書房去催，語氣加重：「許大夫，你過分了。」
許大夫對旁人的話可以置若罔聞，但自家妻子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聽出白夫人有了真火，連忙道：「夫人且稍待，我寫完這一頁就過來。」
白夫人道：「謝絢大老遠來看你，外頭馬車上也不知道裝的什麼，連他都是坐在車夫的位子上過來的。保不準就是駙馬府的藥材……」
許大夫飛快的寫完最後兩筆，站起來：「謝絢這孩子就是客氣，許久不見，我也怪想他的，呵呵……」
見自家相公這一副貪財的模樣，白夫人十分惱怒，暗中盼著謝絢最好給許大夫一個「驚喜」才好。
謝絢坐在後堂廳中等人，這裡有一隻大水槽，養了些金魚在其中，他心不在焉的抓了魚食投喂。
白夫人可以一見面就問起晉王，但他在何駙馬府這麼久，何駙馬都沒提過。謝絢其實也理解何駙馬的顧慮，畢竟現在謝家對外也是對幾位皇子都一視同仁，堅定的表示不會支持任何一位，要做皇上的直臣。
謝家如此表態，還是因為今上的繼后乃是出自謝氏族中，正是謝絢的親姑姑謝懋，謝懋生的楚王只比晉王小一歲。Z.br>
謝絢與晉王、楚王都是表兄弟，差別只是一個是姨表兄弟，一個是姑表兄弟。
王謝又有數百年的聯姻傳統，謝氏若公然支持楚王，顯然屬於自我打臉，這種丟份的事謝家是堅決不肯乾的。
並且謝皇后在宮裡，對晉王比對楚王好一百倍。
楚王就曾沖謝絢抱怨，他從出生到七八歲，都是穿晉王的舊衣，雖然那舊衣也都是謝皇后親手所做，可穿舊衣跟穿新衣給人的感覺怎麼能一樣呢？
隨著年齡的增長，謝絢也退去一些天真，不再認為皇家兄弟能真正的親如一人，他在家中行二，就從未覬覦過大哥的長子之位，但是，謝家家主之位跟皇位並不一樣。
天下人皇只有一位，戴冕冠，著袞服，坐擁天下，富有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