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你還用自污?
一過潼關,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順著渭河西望,一馬平川的地勢與剛剛行走過得險絕形成鮮明對比。
讓人一直提著的心,瞬間安穩了下來,並且出生一股祥和安寧之感。
對於僅僅一關之隔,東西兩面呈現出天壤之別的地貌與景色,就連羅一也大為震撼。
畢竟從紀錄片中觀看這種鬼斧神工般的景物,根本沒法與身臨其境相比。
更無法生出征服或是見證這種自然風光的感覺。
再向西而行不遠,渭河兩岸便出現還在隱隱范青的麥田。
隨著西行的愈加深入,出現在眼前的麥田也越來越多,並且形狀也越加規整。
阡陌相交,組成了一幅在東北早春里難見的田園畫作。
關中之地被稱為天府之國,真不是隨意亂說,而是真有這個氣象。
不過當看到官路旁不遠的一些破敗村落後,羅一搖了搖頭。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話說得一點沒毛病。
所謂的開元盛世只是大唐貴族們的盛世,與底層的百姓無關。
李隆基對百姓的仁慈,仔細算算也沒有幾年。
最初將重新將逃戶們編纂入籍,讓大唐的人口達到了五千萬,恐怕也是為了更好的割韭菜。
因為出這個主意的大臣,主持這項工作的時候,從每家逃戶身上都收了一千五百錢。
說是交自了這錢可以免五年賦稅,可能當逃戶的又有哪個是能有這麼多錢的。
不夠的那些百姓們只能先欠著,而欠得最多的,直接排到了三十年以後才能還清。
最終收上來的那些財帛,也沒有進入國庫,而是進入李隆基的內帑,當做個私房錢。
接著王鉷與楊國忠輪番上陣可著這些百姓薅羊毛,巧立名目收上的賦稅同樣進了李隆基的個人腰包。
難怪關中會有不少的百姓寧可成為世代從軍的軍戶,也不願留在故土。
可偏偏又沒法指責李隆基什麼,畢竟這個時候對盛世的標準定義不同。
只要讓百姓們能夠不受外族欺辱,大多數百姓能夠不被餓死,就算得上盛世了。
想到這些,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幾十輛大車上攜帶的禮品,羅一跟個憤青一樣往地上輕啐了一口。
真是王八蛋的世道,領著將士們拚命廝殺得來的虜獲,卻大多要進了那些不幹人事的混蛋手中。
「你小子又抽得哪門子瘋。」害怕羅一做出什麼不妥的舉動,跟看犯人一樣的李尚客眉頭緊擰,「走個路也走得不順心了?」
羅一哼了一聲,沒接這個話茬。
老李現在是近鄉情怯,情緒不太穩定,死犟死犟的不說,還得著個屁就嚼不爛。
因為輿圖的事,已經夾槍帶棒的說教了一通,再跟他說這些,那就是在找吵架。
見羅一不吭聲,滿心疑問的轉身看了一眼羅一剛才目光看向的車隊,李尚客猜出了幾分門道,鄙夷的撇撇嘴道:「是你自己要送的,現在又心疼起來了。」
等了一會,見羅一居然沒還嘴,李尚客有些綳不住了,又擔憂又無奈道:「小子,再有三四日我就能到家了。
在把你交給御史台之前,你千萬別再搞什麼幺蛾子出來。
輿圖的事,在你沒給個正經的解釋前,我是真沒法給你弄。」
「嘖嘖,說得這個可憐。是你非要自找不痛快。」
抬手指著遠些的一處凋敝村落,羅一繼續道:「每處的驛亭,津渡都修建的氣派無比。
身處天府之國的百姓,卻屋舍破爛不堪,比之最初白崖城的那些百姓還不如。
可惜了這處天府之國,養得儘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腌臢貨。」
「看不慣也得忍著。這裡不是遼東,而是在關中。
你雖被冊封為節度使,但你的身份可不比你那岳丈。真被誰聽去,參你一本也是叫大麻煩。」
李尚客當然知道羅一說得腌臢貨指的是誰。並且對現在的吏治也很不滿。
但他在朝堂上沒什麼分量,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李尚客有些頭疼的繼續道:」關中之地口眾甚眾,不是偏隅之地可比。治理起來肯定比不得遼東。
如果你覺得此間百姓困苦,那便早日登入朝堂,以你之才謀,讓百姓們過得好些。」
頓了頓,上下打量了幾眼羅一,李尚客有些發愁道:「自打出了遼東你就判若兩人。這實在是讓人堪憂。
你心中到底都生出些什麼心思,能不能與我說說。」
羅一對老李的話湯嗤之以鼻。
上邊體諒下百姓,哪裡扯得到什麼由他早日登入朝堂做改變。
這簡直就是毒雞湯加甩鍋。
況且真的什麼都指望他一個人去改變,這簡直就是在作死。
只有百姓們集體提高認知,推翻之前固有的想法或桎梏,才能在重大的事情上做出改變。
一個人的思維超前一小步,那是聰慧過人,思維超前太多,那就會被人當做瘋子。
不過老李都開始告饒了,可見這一路確實給他折磨夠嗆。
而且這股突然間竄起來的火,跟老李也不挨著,更沒道理跟著人家發。
不能來那種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就戲碼。
「我能有什麼心思,況且剛才你都把緣由說出來了。」指了指身後的大車,羅一緩聲道:「兄弟們出生入死換來的財帛,卻要給那些吃人飯不幹人事的雜碎,心裡能痛快都是怪事。」
李尚客心中十分無奈,這事是真不好,甚至是沒法勸慰。
中原與關中在吏治與百姓果腹這一塊上是真比不得河北,甚至是連東亭下邊的各城都比不上。
這讓李尚客只能苦嘆道:「還是方才說的,你還是爭取入朝堂做相公吧。」
羅一見李尚客認準了這條道,實在是無語。這個難度絲毫不亞於將叛軍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說些我能做到的吧。」低頭看了看身上深紅的常服,羅一朝著李尚客挑挑眉,調侃道:「我如今也是官至四品,遇著那些比我官職低的尸位素餐的雜碎,我動手打他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李尚客眼角狂跳,盯著羅一看了半天才開口道:「毆打同僚那是重罪,而且一旦傳揚開來,於你名聲也極其不利。
你還是琢磨著怎麼多立功勛,早些如朝堂吧,別想這些幫閑潑皮才幹的事了。」
羅一攤了攤手,「最該打得卻打不得,心裡已經很憋屈。
結果退而求此次你還是說不行,這就有些難辦了。」
看了看被調侃得跟帶了痛苦面具一樣的李尚客,羅一嘿然一笑,繼續道:「那些隻字不提民間疾苦,只知道逢迎媚上粉飾太平的讀書人也可恨。既然官員動不得,他們總該可以吧。」
李尚客抬手指著羅一,咬牙切齒道:「我算看出來了,不給你弄份輿圖來,你指不定還要鬧什麼。」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羅一拍了拍胸膛,順嘴胡說道:「不是說武人都要自污染嗎,我這是為了顯得自己粗魯蠻橫一些。」.ζa
李尚客嘖嘖了兩聲,滿是戲謔道:「你有功是不假,可哪一件是滅國之功。
另外,就你還需要去自污?哪個不知道你為了財帛,盡琢磨些前所未聞的手段算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