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供認不諱
治安署的人來了?
怎麼這麼快?
不,應該說為什麼會上門?!
聽到門外的聲音,許言如遭雷擊,心底難以遏制地浮現些許慌亂。
他的確想過官方可能有後續的調查,但絕不是這種方式。
「冷靜……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倘若對方掌握了確鑿證據,沒道理這麼坦誠,更大的可能是破門而入,或者自稱查水表……」
許言瘋狂進行心理暗示,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他瞥了眼面露茫然的許諾,深吸口氣,主動邁步走到門前,抬手握住門把手。
要不要跳窗逃跑?這個念頭突兀跳出,但轉瞬便被壓下……
自己可不想當通緝犯……況且,他並不認為僅掌握「讀心」術的自己可以武力對抗聯邦政府……
拉開房門,昏暗的樓道里老式聲控燈照亮兩名警員。
其中一個,赫然是身材高挑,額頭光潔的女探員寧蘭。
她身旁,站著另一名穿著黑色制服的男青年,寸頭,國字臉,面無表情,給人種危險的氣質。
「寧警官……」許言故作詫異,「發生了什麼事?」
寧蘭眸光深邃地凝視著他,足足三秒,才緩緩道:
「賈文的案子,出了一些小狀況,需要你配合調查。」
頓了下,她目光越過門縫,看了眼穿著睡衣,緊張無措的女孩,補充道:
「冒昧打擾,希望你跟我們去署里一趟。」
「不是……這位警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許諾慌了神,快步走過來,將許言保護在身後,活像只護崽的小母雞,胸脯起伏,結結巴巴解釋,「我弟弟他……」
寧蘭擠出笑容,溫和道:
「你是許諾吧,不要急,只是了解些狀況。」
「可……」
女孩還要解釋,纖細的手腕卻給許言攥住了。
「不要緊的,我認識這位警官,去去就回來,你在家等我。」許言用平靜而強硬的語氣說。
許諾大而圓潤的眸子定定看了他幾秒,勉強點頭。
許言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看向兩名警官:「前面帶路。」
「好。」
他穿上運動鞋,在兩人一左一右,隱隱夾擊下緩步下樓,氣氛凝重而緊張,即將出單元門時,寧蘭突然問了句:
「你睡覺不脫衣服的么。」
「沒啊,這段時間起床比較早,看複習資料來著,你們就來了。」許言面色如常道,「十一月有資格證考試,我姐嘮叨個沒完。」
寧蘭回憶著修理鋪桌上的資料書本,沒說什麼。
樓下,兩輛灰藍色,噴塗PCE白色碩大字母的,關閉了警燈的汽車停靠,車旁站著數名探員,緊張戒備。
從他們手按在腰間的動作可以看出,隨時準備拔槍。
「上車吧。」寧蘭說。
許言沒有反抗,鑽進警車後排,女探員與那名寸頭青年跟上,坐在他左右。
旋即,後者突然從口袋裡扯出一根高強塑料繩,說道:
「抱歉,請配合一下。」
用高強度材料製造的繩索,軟而強韌,很多時候替代了金屬手銬的作用。
許言抿了下嘴唇,餘光瞥見車外探員們手中的槍械,從心地伸出雙手。
等被綁上,探員們蜂擁上車,車輛緩緩駛出小區,他才憤憤地說:
「寧警官,到底什麼意思?賈文的案子為什麼來抓我?你們總不會懷疑我是兇手吧。
」
寧蘭沉默了下,道:
「具體情況等到署里會和你說的。」
而後便不再說話,警車內陷入沉寂,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入街道,呼嘯著朝治安署大樓返回。
……
凌晨五點鐘的首都圈,天已漸亮,霓虹燈大多熄滅,稀薄的晨霧於鋼筋水泥構造的城市中飄蕩。
許言眯著雙眼,透過鐵網密布的觀察窗,看著外面的景色,心亂如麻。
期間,他嘗試讀取幾名警員的念頭,但得到的信息大多混亂無序,毫無價值。
他的手依然被緊緊縛著,這無疑是嫌疑人才有的待遇,這意味著,對方絕不是簡單問詢,而是通過某種關聯,鎖定了自己。
哪裡出的問題?
是返回的路上,沒有完全避開攝像頭?
還是對王徒的屍體搜刮並不幹凈?
他畢竟缺乏犯罪經驗,無法短時間理清頭緒。
「換個思路……先假定是最糟糕的情況,我殺人的行跡的確暴露了,那我該如何自救?按照聯邦法律,通緝犯已被剝奪人身權利,我又是反擊,所以法律層面不是重點……」
「真正威脅我的,是其中涉及的超凡因素,尤其是那本筆記……未曾露面的『買家』能影響官方,所以,我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擁有筆記的事實,這是底線……
呼,幸虧我晉級了超凡,對筆記的掌控能力提升,後者已經進行了偽裝,否則乾脆自爆算了……」
「唔,偽裝后的筆記能否被人看出特殊?不確定,希望不會……」
許言思緒起伏,考慮著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審問。
不多時,前方出現了玻璃表面,氣勢恢宏的治安署大樓。
警車駛入大院,停在燈火通明的門口。
「下車吧。」寧蘭拉開車門。
許言有些費力地跳下來,被警員們「簇擁」著。
這時候,許言突然大聲道:
「寧警官,配合PCE是市民應盡的義務,但法律會保護每個無辜的公民,對吧?」
一道道目光投來,神色各異。
寧蘭愣了下,認真盯了他幾秒,肯定地點頭:「當然。」
「那就好。」
許言彷彿吃下了定心丸,邁步被帶入大樓,略微眯起的眸子深處,掠過一抹亮色。
就在剛剛,他刻意用語言引導,嘗試進行了「讀心」。
並聽到了寧蘭心底的聲音:
『他為什麼這麼問?是被嚇住了嗎?說起來,難道這件事與他無關?是了,他只是個履歷清白的普通人,可王徒的死亡實在疑點重重,這個通緝犯的目的是什麼都沒搞清楚……』
唔,官方也不知道王徒的目的么……這點對我很有利……
許言念頭急轉,被押入電梯,升上四層。
帶到一間審訊室內。
而後寧蘭二人離開,只留下許言獨自一人,拷坐在冰冷的塑料審訊椅上。
他面前是一張桌子,房間四壁皆空,只在左前方牆角,固定著攝像頭。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沒過多久,審訊室房門打開,進來三個人。
為首的,是個四十餘歲,身材微胖,梳著背頭的中年人,不怒自威。
左側,仍是老熟人女探員,手中多了個筆錄本。
右側,是一名短髮青年,戴著厚厚的黑色邊框眼鏡,看著有些書卷氣,手中是一隻電子平板。
三人在他對面坐下,頭頂燈光偏移,照在許言臉上,刺得的他眯了眯眼。
「知道我們找你做什麼嗎?」宋慶山面無表情,率先開口。
許言搖頭,又點頭,一副緊張的神色:
「寧……寧警官說,是賈文的案子。」
「你對賈文的案子有什麼了解?」
「我……第一次知道是寧警官來走訪,後來又和她閑談了一次。」
「你如何知道兇手與半年前的那起車禍有關?」
「我……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巧,都是司機莫名其妙撞人,所以猜測可能有關係,怎麼,我難道猜對了?」
「猜的很對。」宋慶山盯著他的臉,似要捕捉到許言表情的細微變化:
「殺死賈文的兇手已經找到了,不過,我們找到他時,已被人殺死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什麼?」許言驚愕,彷彿極為意外:
「我不知道這件事,我只是個修家電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表情無比真實,寧蘭與書卷青年不禁對視,眼底有些訝色。
宋慶山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好,那我問你。昨晚19:00左右,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許言回憶了下,說道:
「我天黑的時候下班,想著去舊貨市場逛逛,但路上想起鋪子里機器沒關,就回了鋪子一趟,之後天黑了,就直接回家睡下了。」
「你期間打沒打過電話?」
「這個……真沒有。」
恩,那張不記名黑卡我回來路上就丟掉了,手機記錄也進行了清除,根本不怕查……許言絲毫不慌。
宋慶山突然笑了,是冷笑:「紅博,把照片給他看。」
那名戴著厚厚眼鏡,有些木訥的青年將手中平板推給許言:
「我們追溯了那通電話,發現是張黑卡,但號碼激活時間就在不久前,所以嘗試聯絡了附近的『零售商』,查到了售出黑卡的店鋪,連夜上門調查,這是那間店裡的攝像記錄,上面出現了你的身影。」
許言低頭看去,視頻里,的確是他購買手機卡的一幕。
雖然用帽子遮住了半張臉,但仍能依稀看清。
再不濟,只要找那名店主來此對峙,就能確認身份。
名叫「展紅博」的青年扶了扶眼眶,又取出一個封裝的塑料袋,裡面是一根末端燒焦的頭髮:
「這是我們在現場找到的頭髮,根據DNA化驗,並不屬於王徒,如果你願意,我們稍後可以與你進行比對。」
許言沉默不語。
審訊室內陷入一陣安靜。
宋慶山老神在在靠著塑料座椅,去摸口袋裡的雪茄,臉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
作為審訊老手,他已確定眼前的少年的確是「舉報者」,並且曾抵達案發現場。
這意味著,少年大概率目睹了王徒死亡的經過,並很可能知曉殺死王徒的『超凡者』的身份!
是的,在場三人從未想過眼前少年就是兇手,那太不可思議,在他們看來,許言只是個「知情人」、「目擊證人」的角色。
是個尋找真正兇手的「突破口」!
「我承認。」安靜的氣氛中,許言臉上沒了佯裝的緊張與無辜,變得無比平靜。
宋慶山笑了笑,展紅博搖頭,寧蘭面露惋惜之色。
然而下一秒,許言的話便令三人齊齊抬起頭來,露出愕然的神情。
「我承認,王徒是我殺的。」
審訊室內,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