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廝殺
「錚!」
鋒利的箭頭嵌入船板,打破了船頭的悠閑自在。
趙雲安也是心頭一跳,若不是那箭頭偏了一寸,只怕他們已經血濺當場。
「是水匪!」
馬貴驚叫道。
趙雲安擰起眉頭:「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水匪?」
從雲州到京城走的都是運河漕運的大道,常有兩岸官府水師巡邏視察,這會兒天還沒全黑,哪裡有水匪敢在這大白天囂張。
「少爺,我們先進船艙。」馬貴忙道。
趙雲安正要進去,卻見常順還死死的拽著釣魚竿。
「常順,先進來。」
「少爺,你的魚。」常順卻已經把魚竿一把拽起,上頭居然真的勾著一條倒霉的大鯉魚。
「別管魚了,快進來。」趙雲安連聲喊道。
趙雲昇也意識到不對勁,透過窗戶往後看:「不是沖著我們來的。」
距離趙家的大船不遠,另有一艘略小一些的船隻,此刻被四五條小船圍著,水匪已然開始登船。
方才射到趙家船上的流矢,便是雙方交戰誤中。
趙雲安往後一看,便是皺眉:「情況不對,就算是水匪,那也該圖財,怎麼會動則要人性命。」
看那邊傳來的慘叫聲,不像是謀財的水匪,倒像是專門殺人滅口。
「誰管他是謀財還是害命,讓船家快走,等到最近的碼頭報上官府,自然會有人來管。」
趙雲昇連聲喊道。
趙雲安卻沒那麼樂觀:「兩艘船距離這麼近,誰知道他們打殺了那艘,會不會看上咱家的。」
「所以才快走啊,還留著做什麼?」
趙雲安指了指湖面:「只怕是走不了了。」
此刻日暮西斜,燦爛的金光倒映在湖面上,卻有兩艘小船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他們想做什麼。」
趙雲昇嚇得驚慌,連聲喊道:「快,加快速度。」
大船雖穩,可此時無風,也遠沒有小船那麼靈活。
「來不及了。」
趙雲安臉上道:「除了開船的,其餘人拿上武器,決不能讓他們上船。」
他看了眼女眷:「柳心姐姐,你們留在船艙中,不要出來。」
「少爺,我,我也可以幫忙。」柳心已經嚇得臉色發白,依舊堅持道。
趙雲安也沒阻止,只是讓她們都拿上棍子棒子來防身。
見弟弟遠比自己鎮定,甚至越過自己,很快將船上的僕從安排好,甚至連知書都聽令拿上了長棍,趙雲昇一時有些拉不下臉。
但形勢可顧不得他有沒有這個臉。
那兩艘小船上的水匪靠近后,便試探著要上船,但船上的趙家僕從都拿著長棍往下捅,自然沒那麼容易。
趙雲昇一看,鬆了口氣:「他們上不來。」
「不好!」
馬貴驚叫道:「少爺,他們在鑿船!」
原來船上兩個人直接跳進河裡,飛快的潛入船底,手中拿著尖銳的鑿子。
船上大半都是永昌伯府的隨從,許多並不會水,聽見這話頓時慌張起來。
一旦船沉了,那船上的人就成了水匪砧板上的魚肉。
趙雲安臉色一冷:「不要留手,直接射殺!」
「是!」
此次除了隨從,另有兩個侍衛是永昌伯親手訓練出來的,身手十分不錯,一人叼著長刀跳到小船上,了解了其中一個水匪性命。
另一個手持弓箭,瞄準水中之人。
水匪暗道不妙,迅速的潛入更深,讓船上的兩人無可奈何。
侍衛皺眉道:「賊人藏在水裡,等到天黑對我們更加不利。」
「快開船啊!」趙雲昇跳腳道。
船家自然也想快一些:「已經最快了,甩不掉那些水猴子。」
只怕這麼僵持下去,水匪最擅長憋氣,一股勁兒鑿穿了他們的船隻,到時候瓮中捉鱉手到擒來。
「大船不夠快那就換小船,總之先上岸再說。」趙雲昇喊道。
「二哥,現在進小船,那才是掉進水匪的圈套里。」
趙雲安眉頭一皺:「我們的船夠大夠堅固,不是一時片刻便能鑿穿的,只要找出那幾個水匪殺了便是。」
「說得容易,他們躲在水底下,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少爺,讓我去。」常順忽然喊道。
趙雲昇原本要讚揚下人勇氣,一看是他,頓時罵道:「你搗什麼亂。」
趙雲安卻問:「你真的有把握嗎?」
「我能在水裡頭憋氣抓到魚。」常順第一次挺直了胸膛。
趙雲安當機立斷:「好,趙大,尋一把鋒利的匕首給他。」
「趙大趙二會在船上接應,若是憋不住氣,亦或者抓不住人,便立刻回來,我們棄船也還有一線生機。」
常順接過趙大扔給他的匕首,咬在口中,直接將自己剝了個精光,只剩下一條破了洞的褲衩子。
沒等趙雲安再交代兩句,他噗通一聲便跳入水中。
「再下去幾個人幫他。」趙雲安喊道。
「此次有功者,重重有賞。」
原本害怕的船員們,聽見這話突然有了勇氣,畢竟來的路上,他們便知道這位小少爺出手大方,平日尚且如此,這救命之恩肯定不會小氣了。
陸陸續續有船員不顧寒冷跳了下去。
可水匪是吃這口飯的,哪裡那麼好對付,很快便有船員受傷,慘叫著想爬上來。
趙雲昇連聲喊道:「趁著他們在水下纏鬥,沒工夫鑿船,咱們快走。」
「二哥!」
趙雲昇一把拽住他,低聲道:「不過是幾個下人,自然是我們的性命更加重要。」
「咱們坐小船先上岸,水匪見船上沒了主人,指不定搶了錢財就走,他們也不會有事。」
他們這邊還好,水匪一直未能上船,另一頭那船可已經傳來慘叫連連,可見這群水匪是殺人不眨眼的窮凶極惡之徒。
趙雲昇才剛中了秀才,可不想自己的人生斷送在這裡。
「二哥要走便走,弟弟卻不能徒留他們為我拚命。」
他們若走了,那剩下的人心都散了,才叫真的沒有活路。
趙雲昇急得罵人:「你怎麼這麼倔,怎麼就說不聽呢。」
「好好的帶你出門,我若是沒把你全首全尾的帶回去,祖母大哥二嬸能饒了我嗎?」
「你先聽我的,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趙雲安懶得跟他廢話:「二哥有這閑工夫,不如想想辦法如何應敵。」
「你你你——」趙雲昇氣得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忽然,又是一箭破空而來。
趙雲安心頭一驚,卻見那破空之箭直中水匪後背,竟是射殺了其中一人。
抬頭一看,那掛著水師旗幟的官船,已經清晰可見。
趙雲昇連聲喊道:「大人,我等乃永昌伯府前往雲州應考子弟,還請快快施以援手。」
趙雲安卻撲到船便大喊:「水師到了,常順你快上來。」
可船底下毫無動靜。
趙雲安心急不已:「常順,快上來,我們已經得救了。」
依舊不見動靜,趙雲安臉色一沉。
下一刻,卻見水底冒起來一個個泡泡,常順浮上來,手中還死死拽著個水匪,那水匪手中拿著鑿子,就是方才鑿船的人。
常順看著還好,那水匪卻已經被憋的暈過去。
「快上來。」趙雲安伸出手。
常順嘿嘿一笑,將水匪推到趙大那邊。
趙大順手將人綁得嚴嚴實實,順手將匕首塞回去:「好小子,這匕首送你了。」
常順這才濕漉漉的爬上去,見趙雲安要拉他,還傻笑:「少爺,我身上濕了。」
「你這次可立大功了。」趙雲安笑著誇道,狠狠的抱了抱他。
常順有些愣,緩了半晌才說:「少爺沒事就好。」
水師一到,那些水匪便潰不成兵,很快死的死,逃的逃。
趙雲昇也冷靜下來,等著不遠處罵道:「這群該死的賊人,竟敢到處作亂,活該受死。」
趙雲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很快,便有水師的人上船:「原來是永昌伯府的兩位少爺,二位可還安好。」
「幸虧大人來得及時,否則我們就糟了。」趙雲昇感謝道。
「他們還沒來得及殺人,只有一二船員受傷,其他都好。」
水師在船上轉了一圈,確定沒有藏著賊人,這才離開。
下船之前,趙雲昇偷偷塞過去一張銀票,低聲問道:「大人,可知道那受害的是哪家?」
「方才我們有心相救,可惜人手不足,有心無力。」
那人迅速的收下銀票,笑容都和煦了許多:「是白家的少爺小姐,好不容易大赦回京,誰知倒霉遇上了水匪。」
「其餘被抓的水匪都已自盡,多虧趙少爺留下了活口,到時候也能交差。」
趙雲昇還要再問,那人卻已經跳下了船。
「說是白家,是哪個白家。」
趙雲安心頭一跳:「特赦回京,莫不是那個白家。」
他伸手指了指上頭。
趙雲昇也反應過來:「你是說——」
他壓低聲音:「三皇子的舅族,宮中柔嬪娘娘的娘家?」
因三皇子即將被冊封太子,一直在宮中沒有存在感的那位娘娘,也終於晉陞到了柔嬪。
相比起穩坐后位的王皇后,風光無限的張貴妃,受盡寵愛的宸妃,後來者居上的昭妃,這位靠著兒子才晉陞的柔嬪娘娘,實在是不起眼到極點。
而柔嬪出生浣衣局,當年因為家中獲罪被罰沒宮中,只是運氣實在好,皇帝一次酒醉,便留下了三皇子。
白家,正是柔嬪那早年獲罪被發配雲南的娘家。
趙雲昇嚇了一跳,拉著弟弟到了僻靜無人之處,才說:「竟是這個白家。」
「七弟,你說這些水匪會不會是那幾位派來的?」
他倒是也不笨,知道這貿然出現,動則殺人的水匪,一看就很不對勁。
趙雲安卻反問道:「白家被發配多年,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不拖後腿就算好的,哪裡能給三皇子什麼助力?那幾位為何如此?」
他要是其餘幾位皇子,恨不得白家早些入京,使勁給三皇子拖後腿才是。
要刺殺也是該對三皇子動手,對白家動手,那豈不是白費力氣自討苦吃?
趙雲昇皺了皺眉:「那能是誰?」
想了想又說:「左右與咱家無關,等天亮了咱們就趕緊走,離開這是非之地。」
這一次,趙雲安也十分贊同。
他們實在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對方連路過的船隻都要斬盡殺絕,可見兇狠。
鬧了這麼一場,眾人都精疲力盡。
趙雲安沒急著休息,反倒是讓馬貴拿出碎銀子來,但凡是出了力氣的都有十兩銀子,那幾個受傷的再加十兩。
白花花的銀子砸下去,船上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緒,立刻高漲起來。
趙雲安回到船艙,甚至還聽見有人在高興的唱歌。
他笑著搖了搖頭,又看向常順。
常順正在喝薑湯,那是柳心剛剛煮好的,但凡是下了水的人都有。
常順擰著眉頭,顯然十分不喜歡這辣味,但還是一聲不吭的喝完了。
趙雲安這才說道:「今日你功勞最大,這是獎賞。」
這次他給的不是碎銀,而是銀票。
誰知常順放下碗,連聲道:「我不要。」
「我知道,是水師大人們過來了,我們才能沒事,我沒做什麼。」
趙雲安笑道:「如果不是你纏住那水匪,讓他鑿穿了船板,咱們可會有***煩。」
他伸手將銀票塞進他懷中:「拿著,這是你該得的。」
「沒想到你的水性真的這麼好。」
誰知找常順一聽,站起身就往外跑。
「哎,你去哪兒?」馬貴喊道。
沒過一會兒,卻見常順又回來了,手裡頭還拎著一條大鯉魚:「少爺的魚。」
原來這傢伙心心念念的,還是他們方才釣到的那條魚。
趙雲安伸手一拍,那鯉魚就蹦躂了兩下,他也笑了:「居然還活著。」
「這可是咱們一塊兒釣上來的第一條魚,先養著,等明日讓柳心姐姐紅燒了吃。」
柳心笑著伸手接過去,拎著也誇:「還以為少爺來來回回,是釣不到河裡頭的魚了,哪知道一上鉤就是大魚。」
趙雲安便問:「柳心姐姐今日也嚇壞了吧?」
柳心卻說:「奴婢才不怕,不過是幾個水匪罷了。」
「瞧瞧,咱們柳心姐姐才是綠林好漢,當之無愧的女中豪傑。」馬貴笑著誇道。
柳心眉毛豎起:「就你貧嘴,找打。」
黃鶯小心翼翼的替少爺寬衣,低聲道:「少爺可要喝一碗安神湯?」
趙雲昇皺了皺眉:「七弟都不用,我哪兒用得上這個。」
黃鶯忙解釋道:「只是喝一個安心。」
「用不著。」趙雲昇擺了擺手,又問,「今日可嚇著了?」
黃鶯臉色溫柔:「有少爺在,奴婢什麼都不怕。」
趙雲昇摟住她,拍了拍她的後背:「別怕,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出事的。」
黃鶯柔順的靠在他懷裡,只是默默垂下眼帘。
隔壁傳來說笑的聲音,趙雲昇皺了皺眉,又說了句:「都說二嬸出身商戶,可也有好處,手頭松,隨隨便便出幾兩銀子便能收買人心。」
他手中若是有錢,自然也能大方賞賜,偏偏他壓根沒有。
黃鶯忙安慰道:「少爺已經考中了功名,他日定能青雲直上的。」
若是以前,趙雲昇毫不懷疑這一點,他一直覺得自己考不中,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可如今走了這一遭,趙雲昇卻忍不住懷疑起來,他真的能做到嗎?
不管是趙雲安,亦或者趙雲昇,都覺得白家是個***煩,並不想與之結交。
偏偏事情卻要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