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關於當年的案子
林貴人以身試毒解百姓之難的佳話，是從太醫院傳出來的，源頭就是那兩個太醫。
十月底，一場夾雜著小雪的雨水落下，大盛朝京城入了冬。
人們換上棉衣棉褲，日常出行也開始把手揣到袖口裡。
林夕夢穿了身蜜合色半舊的灰鼠皮小襖，搭配石榴紅的碎花絲絨裙子，手裡捧著南瓜小手爐，戴著只屬於貴人品階的首飾簪環。
她鋪展開粉白色斗篷，整個人匍匐在御書房，求皇上開恩。
謝辰瑜臉色即刻沉靜如水。
「林氏，你身體剛剛恢復，這是做什麼？」
「臣妾有一事相求，請皇上務必開恩」
這兩個月如夢似幻，每天一睜眼就是大量病患，忙到天黑廢寢忘食。
遠遠比不得在江南的遊山玩水。
回到京城她大病一場，修養治病恢復，足足到現在才徹底大好。
而這幾個月皇上卻沒閑著。
薛祥表面翩翩君子實則貪生怕死膽小如鼠，昭獄的十樣大刑不過上了兩三樣，就竹筒倒豆子把孟正鄴那點勾當招了個清清楚楚。
謝辰瑜把案子交到刑部和督察院審理，這兩天已有了消息，說卷宗已經整理完畢，罪名也定下來，是午門斬立決。
按照大盛朝律法，官員貪污抄過三萬兩白銀，就要送命，超過五萬兩白銀，三族不保。仟仟尛哾
再多的，不但三族不保，連後代子孫都無法再出仕，只能從事別的低賤職業。
孟正鄴名下的銀子不多，但實際掌控的財產數額早已超過十萬銀子，可見守著肥差這些年沒少撈。
全部的供詞和卷宗已經送到御案，只待帝王加蓋大印，就可立即行刑。
而林夕夢突然抬眸，她說要皇上終止審理此案，先放孟正鄴一馬。
「荒唐！」
謝辰瑜大怒。
後宮寵愛和朝堂政務是兩碼事，他分得很清楚，也絕不會受人擺布。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朕知道你醫術精湛，這次西南之行你勞苦功高，朕也打算等你康復，晉你位分給你榮耀」
謝辰瑜起身，一步步走到林夕夢面前，目光囧囧看著她。
「你已經有功德，醫治皇太后病體孝心在先，解救西南百姓賢德在後，就算為妃為嬪朝臣也不會說什麼」
謝辰瑜咬著牙：「等你得封高位，朕自有辦法把你家人弄回來，到時你們一樣團聚，一樣尊享榮華富貴」
謝辰瑜居高臨下，所有的話總結起來只有一個意思。
『朕早已為你鋪好路，你不要不識好歹』
「可是臣妾不願意！」
林夕夢頭埋得極低，額頭直抵地面，如果仔細看，她脊背其實很直，只彎腰不折腰。
「可我父親是冤枉的，他應該沉冤得雪」
謝辰瑜憤怒甩起衣袖：「朕知道他冤枉，若非冤枉，你以為你能在這兒？你以為朕會如此煞費苦心？」
「那皇上不妨送佛送到西，為我父親洗脫罪名，我自然光明正大升妃為嬪」
或許這副身體還有殘存意識，或許林夕夢也覺得這樣太委屈林將軍，總之她脾氣突然倔強起來。
明知道面前有條路好像走不通，就是想試試。
謝辰瑜氣得在屋裡走了三四圈，紫金雲紋靴蹬蹬作響，袖子甩得呼啦啦帶風。
他冷笑直指林夕夢的額頭，想說些什麼，狠狠咬牙終是說不出。
只咬牙切齒憋出一句。
「朕告訴你，案子久遠無從查證，你若執意不從，你的族人會繼續受苦，你的弟弟只能繼續當侍衛，你自己也永遠不能晉位，你自己好好想想」
「可孟太妃說她有辦法」
「孟家就是突破口，請皇上容臣妾試一試，若成，臣妾願皇上助我一臂之力，若不成，臣妾從此遵從皇上安排，好好在宮裡當一位賢德妃」
她當然不願意母親她們一直乾耗著，不過想搏一搏。
當年之事孟家絕非無辜。
謝辰瑜卻冷笑：「你錯了，孟正鄴他什麼都沒招」
意料之中，林夕夢道刑部的大人們只管審他貪了多少，當年的案子誰又會關注？
謝辰瑜也覺得有道理。
他沉默半晌最終大步離開，臨走丟下一句：「只容你這最後一次」
林夕夢欣喜萬分，忙磕頭謝恩。
眼角有淚流出，果然這些年的功夫都沒白費。
跟在他身邊六年了。
從一開始就表明身份，跟著他衝鋒陷陣，跟著他忠心耿耿，跟著他與太后糾纏，逢場作戲真假恩愛。
但凡他需要，林夕夢必然第一個衝出來。
終於，人心也不是鐵打的。
孟正鄴的案子被謝辰瑜一力壓下，所有相關的摺子一律留中不發。
朝中議論紛紛，說是不是出了什麼紕漏，有什麼疑點。
冬月中旬，流言發酵至頂點，連趙海都撐不住，嘀嘀咕咕說他不過一個太監，哪裡會知道那麼多，跟他打聽有什麼用。
謝辰瑜知道再也瞞不住，乾脆把孟正鄴暫時放了。
「證據不足」
「現有證據保留，別的證據正在調查，這期間，孟正鄴先在戶部幫忙，做得好了可以將功折罪」
這道聖旨彷彿衝進湖水裡的巨石，激起千般波浪萬般水紋。
有老臣說這是皇上天恩厚德，不願意為難先帝的老臣。
也有人說皇上這是縱容罪犯，這樣下去如何服眾？
朝中分成兩派，每天吵吵鬧鬧，上朝終於成了帝王最頭痛的事。
而那個令他萬般頭痛的女人，此時正與孟太妃談判。
「孟大人已經無恙，我的職責已經兌現，接下來就看太妃娘娘的了」
孟雨溪盯著林夕夢，半晌別過頭。
「想不到你竟然有這麼大能耐，還真是辦到了，林夕夢，你夠得寵啊」
林夕夢讓她少廢話。
「關於當年的案子，你怎麼給我父親減輕罪責，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記得帶證據」
孟雨溪百般不情願。
她咬著唇扭捏著，思考如果這賭局賴掉會有什麼下場，結果是，應該沒什麼好下場。
她長舒口氣，極其不耐煩道。
「那糧草是我父親扣下的」
「林將軍得到押運糧草的聖旨，我父親以驗收聖旨真假為由，把那聖旨扣押了半個月才給他」
林夕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