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出師不利

在公共汽車上，向暖陽再一次打開手機，緊盯著那僅有15秒的宣傳視頻：航拍的景象由遠及近，俯瞰著整個城市；綠樹環繞，依山傍水，高樓如雲，鱗次櫛比，特色建築層出不窮。

這座老城帶著飽經風霜的頑強，緊跟時代發展的腳步，一點一滴地彙集成如今繁榮的模樣。

在新時代春風的吹拂下，人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各自的生活中忙碌。

視頻的第11秒，出現在畫面中的地方，就是向暖陽的目的地。

「社區工作到底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很複雜？到了地方，我能幹點兒什麼？」向暖陽想象著，既期待又緊張。

鄰座的學弟反覆翻看著手機上的招聘信息。

向暖陽眉飛色舞道：「哎，弟弟，你還在找工作呢？」

鄰座男孩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沒有，工作太多了，我就看看哪個最適合我。」

向暖陽一笑，露出小虎牙：「你可別吹了，我都看見你翻招聘廣告了。姐現在可和你不一樣了，我升華了，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有正式工作的人了。」

男生看她顯擺的樣子，也跟著開起玩笑來：「什麼地方啊？高興得眉毛都飛起來了？」

「叫姐姐！」向暖陽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拿出手機指著視頻，「這就是姐姐要去工作的地方！你看這城區，多美！」

鄰座男生看著她：「你是去做什麼的？」

「叫姐姐！」向暖陽強調，「姐姐要去社區工作，要去那裡發光發熱了！」

男生一撇嘴，帶著調侃：「那還叫什麼姐姐，我看得叫阿姨。去社區工作的，不都是大媽嗎？」

男生的話，讓向暖陽噎了一下，她把手機塞回兜里，一臉嬉笑：「誰讓姐姐這麼優秀，大學就入了黨，校園傑出女青年！不是工作挑姐姐，是姐姐挑工作！羨慕吧，嫉妒吧！嘻嘻嘻。」

翹起小尾巴的模樣，透著一絲可愛，青春洋溢的臉龐煥發著光彩。

沒等到地方，手機響了起來，上級指示讓她直接到春風巷報到，並且簡單介紹了一下春風巷的情況。

向暖陽耐心聽著領導的話，她了解到：

春風巷，是整個城區里很老舊的一片小區，沒有物業，也沒有人管理，甚至連進小區的大門都沒有。

所有的事，只能依靠社區的同志進行調節。

它又是市井氣息特別濃的一個地方，人員比較複雜，新老居民加上租戶，總有矛盾。

同時，它還是一個具有藝術特色的小區，整個小區的建築都是按照東方巴洛克的風格打造的，雖然破舊失修，但時代留下的美感並沒跟隨時間消逝，反而更添了幾分渾厚感。

向暖陽最喜歡這樣有特色的建築群，她甚至對於這個社區將來的建設，有著自己的想法，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實踐成功。

她拿出筆記本，在上邊認真地記錄這些重點，咬著筆頭尋思著進了春風巷該怎樣開展工作。

領導說完，又若有所思地說：「你先自己過去，要是遇見攔路的大爺大媽，千萬別衝動，一定要等我到了再說。」隨後給她發了一個定位。

「攔路？」向暖陽十分不解，好好的為什麼要用「攔路」這個詞。

按照定位找過去，還沒等進小區，向暖陽就看見一個大爺正在遛彎，老人背著手，四方步邁得健碩有力。

向暖陽走上前去，樂呵呵地打招呼：「大爺，請問社區辦公室怎麼走？」

那大爺皺著眉頭，盯著向暖陽琢磨了幾秒，隨後道：「啊？誰的辦公室？」

向暖陽又大聲地問了一遍：「大爺，社區辦公室。」

大爺很努力地看著她：「啊？哪個社區？」

向暖陽幾近崩潰，幾乎是喊著說：「大爺，我說的是春風社區辦公室……」

「啊，你找春風社區辦公室幹啥？」大爺看著她，「你有啥事跟我說說。」

向暖陽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是社區新來的幹事。」

話音還沒落下，身後傳來那大爺的聲音：「土雞蛋多少錢了？」

賣雞蛋的人聲音挺小：「兩塊。」

那大爺一把就抓住小販的胳膊，道：「昨天還一塊錢呢，今天就坐地起價了？你以為我真聽不見呢？」

向暖陽一雙眼睛眨了又眨，小聲嘟囔：「大爺，您也沒聽我說話呀。」

老大爺一抬手：「社區在最裡面，往裡走就是了。」說完背著手離開。向暖陽覺得神奇，這大爺還挺有意思。

按照指示，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根據地」，還沒等進門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只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站在屋裡，為首的是一個大媽，她臉色異常紅潤，怒視著走進來的向暖陽。

向暖陽尷尬地一咳嗽：「小區里的大爺大媽這麼熱情的嗎？夾道歡迎？」

向暖陽眯了眯眼，這可不是熱情，她顯然已經看出來者不善，終於明白領導的那句「攔路」是什麼意思了。

「你是社區的人？」

向暖陽咽了口唾沫，茫然地點了點頭，飛速思考著：「什麼情況，有什麼目的，會不會打我？」

「是社區的人，很好。你說說吧，為啥這次拆遷還是沒有咱們春風巷？」大媽大聲質問，後邊的人也紛紛附和。

「對，你給我們說說，為啥拆遷鬧哄了這麼長時間，到最後又不拆了？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向暖陽完全不明白狀況，甚至有點害怕：「大媽，您是哪位？有什麼問題咱慢慢說。」

「你不認識我？那你到底是不是社區的？全社區都知道我吳永霞的大號，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吳大媽瞪著向暖陽，「你是在社區幹什麼的？」

「我是新來的社區幹事，我叫向暖陽。」她盡量讓自己有點緊張的臉，笑得好看一點兒。

「一個小女孩子都要到社區管事了，我看這個社區也沒什麼希望了。」吳大媽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什麼東西，嫌棄得很。

「大媽，咱有問題解決問題，我剛來不熟悉情況，您跟我慢慢說，好嗎？如果能解決的，我們一起解決。」向暖陽慢慢地說，希望大媽能平息一下怒火。

「你是管事的，管事的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吳大媽聲音高亢，就像花腔女高音。

「我就問問你，為什麼說好的拆遷，現在就不拆了！為什麼不給我們拆！這破樓不拆，我們以後怎麼生活？」吳大媽手腕一轉，腰一叉，頭一晃，氣勢立馬就起來了。

向暖陽忽然想到了社區的規劃示意板，舊城改造，老舊小區改造的標題歷歷在目。

「大媽，您先別急，咱們小區已經進入舊房改造的規劃當中，很快就能夠集中落實了。」向暖陽知道這個政策好，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還是不依不饒。

「你蒙傻子呢？小姑娘，對面的春風新星城小區可是已經開始拆遷了，你看看這邊，能跟人家比嗎？改造，改什麼啊！我兒子談了個女朋友，一看這破房子就吹了，就指望著拆遷能解決解決住房問題，誰承想就這麼不拆了！憑什麼不拆？」吳大媽蘭花指一翹，指著向暖陽的鼻子。

向暖陽的笑容僵在臉上，稍微側身躲過了手指，慢聲細語地解釋：「這箇舊改政策也是好的，您不能只看見拆遷的好，咱們改造項目一經啟動，對於我們老住戶來說，很多問題都能得到根本解決。而且，拆遷之後安置到哪裡還不一定呢，哪有咱們春風巷這個位置這麼優越。」

吳大媽上來就呸了一聲：「呸！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說舊改好，我問問你，舊改這麼好，為什麼對面春風新星城小區拆遷了，咱這就不拆！」

「對，憑什麼春風新星城拆了，春風巷就不給拆！」

「沒錯，為什麼他們不舊改，就讓我們改！」

人群的聲音越來越大，向暖陽的耳朵也跟著響了起來，這個吳大媽簡直就是春風巷百靈雀兒，不僅能喊，這號召力也是不同凡響！

這讓本來懷揣一腔熱情的向暖陽，瞬間有些無措，有那麼一絲絲的膽怯。

選擇來社區工作，真的是對的嗎？她突然有些退縮了。

就在向暖陽精神緊張幾近崩潰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小向，我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呢？趕緊跟我走，三號樓兩個單元的鄰居打起來了！」